足迹

竟然是他!

徐意山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宝镜里呈现出的男子的面容,反复确认了三次之后才相信眼前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居然是……那个令自己早就有些不满的冷血王爷!

他心里存着许多疑问想要立即问个明白,但他此时一心想着绝不能让淮王发现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胆敢这样骗他,他一定要让这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于是,他尽力稳住呼吸,将手中的穿云镜迅速藏了回去。他感到自己的双手又开始不可抑制地发抖,过往的片段不由自主地不断地在脑海里重现,令他时而清醒,时而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十五似是发现了他的异样,想要睁眼,徐意山下意识地一挥衣袖,用袖风将蜡烛灭了,干瘪瘪地掩饰道:“有人过来了。”

“别怕。”十五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去窗边察看。徐意山默默感受着他还留在肩上的温度,想到之前这人表现出的种种温柔,只觉一切都是骗人的假象。

“我要回去了。”黑暗之中,他用一只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另一只手,想让自己镇静下来,“我不能离开太久,下次再来见你。”

“你怎么了?”十五伸手去拉他的手,“你的手怎么比之前还冷?”

徐意山为了不让他发现更多自己的异样,只能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在为我们终究不能在一起……而感到难过。若是再待得久了,我就离不开你了。”

“嗯,那你去吧。”十五似是接受了这番假的不能再假的说辞,什么也没做就放他走了。只是当他看着徐意山离去的背影时,忍不住捂住嘴低低地咳嗽了起来,手心里的湿热同往常一样——令他无奈地记起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好像是发现了什么。”王爷有些落寞地自言自语,随后脸色便阴沉了下来。

“为什么会是他?”独自走在黑夜里的雪地上,徐意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掉进了深不见底的冰窖里。纷扬的飞雪和寒风包裹着他,这世上好像又只剩了他一个人。

若说这世上有谁是他最不能容忍自己爱上的,除了那挨千刀的皇帝就是曾经骗过自己的淮王了。这个男人曾经骗自己十五死了……不对,这人明明就是十五,却编造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玩弄自己。他是想看自己的笑话吗?

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回寝宫的,但他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四周浓墨般的黑暗似乎快要将整个空旷的宫殿吞噬。他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想要通过沉默的发泄,来让自己的心重新变回一块无坚不摧的顽石。

但他的心早就不是石头做的了——进宫之后的经历改变了他太多太多。此时的他,震惊于十五是王爷,失望于十五是王爷,但更加愤怒于男人的欺骗。仔细想来,十五和淮王真的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只是一直不敢往这个方向去想,甚至在逃避这个事实——总而言之,是他自己愚蠢。

“不能容忍……”徐意山在狭小的空间里握紧了拳头。如果说之前的他是靠着对十五的挂念而活着,那么现在的他心里重新燃起了对复仇的渴望。他想要好好活着,向伤害、欺骗过自己的人复仇!毫无疑问的,这新的渴望里包含着对洛帝的仇恨,也新增加了对王爷的恨意——他很想看这两人斗个你死我活,最后两败俱伤。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在宫里拥有更多的权力,这样他才能掌握更多信息,不再只是被人玩弄,而是可以暗中操控一些人和事,以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这个新的目的,他决定付出一切,从此不择手段!

至于十五……他就当这个人已经死了。这个人曾经做过的一切,说过的一切,他的音容笑貌,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水月镜花。与此同时,过去的徐意山也已经死了,他要让自己彻彻底底忘记自己是谁。从明天早上开始,他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礼部侍郎家庶出五公子顾思书,那个生来卑贱却一心想要往上爬的顾御侍!

第二天一早,当徐意山睁开双眼的时候,觉得一切似乎都和从前不一样了,连四周流动的空气都变得清新和冷冽了许多。窗外的大雪从昨晚一直未停歇,他却不再感到刺骨的寒冷。他的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着,有什么东西无时无刻不在撞击着他的骨肉,却找不到出口。

这令他不禁有种强烈的预感——这团火焰最终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在不久的将来,这宫闱里里外外也许将是一片灰烬。

他想起上一次有同样的感觉的时候,还是知道自己的亲弟被流放的暴徒轮jian致死的时候。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夜之间就长大了,却没有想到这皇宫里短暂而虚假的温馨又让他成为了对人性抱有幻想的傻瓜。

他意识到自己错了,从现在起想要拼命改正——

那就让一切从处理小范的死这件事开始吧。

“皇上,如果我请求宫里的掌刑司介入我的贴身宫人被人害死那件事,您会答应吗?”一番云/雨之后,趁着洛帝心情不错,徐意山趁机提出了自己预谋已久的请求。

其实洛帝最近心情一直是很不错的,大概是因为“顾御侍”不像之前只知道一个劲儿地反抗自己了,虽然还是不怎么热情,不过总比单方面的强迫要好得多了。既然如此,那他也可以暂时将“顾御侍”曾经犯过的错事都放在一边,好好享受征服的乐趣,反正要抓出幕后之人也不急于一时。他却不曾多想,自己临幸此人的初衷明明只是想要折辱他。

“掌刑司?你查出来是谁做的了?或者说,是朕的哪位君侍做的?”洛帝懒懒地问道。最近的几次交/欢里,他已经习惯脱衣了,所以此时他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徐意山自知洛帝极宠慕清迤,自然不敢直言是谁,只道:“不瞒陛下,臣下曾数度观察贴身宫人小范的尸首,发现其十指中有两指的指甲被人整块剥掉,十分残忍。而臣下又在小范的遗物中发现一封遗书……”

“遗书?给朕看看。”洛帝瞬间来了兴趣。

徐意山忍着身体的不适,爬下床去将遗书呈上,解释道:“这上面说,前朝有一种盛行宫闱的巫蛊之术需要人的指甲作为媒介。那人想要用此法害臣下,可是无法取到臣下的指甲,便打起了臣下亲近之人的注意。而臣下的亲近之人……除了陛下,也就是在臣下身边服侍的人了。虽然比用臣下本人之物效果差些,但也能起到害人的功效。”

“所以就有人暗中联系小范,想取他的一两个指甲行巫蛊之术,小范自是不从。可是他又受了威胁不敢将此事告诉臣下,只好先将遗书写好,想着若有一日自己被害,臣下也能凭此信替他找回公道。”

“这遗书真是你那宫人写的吗?”洛帝将信将疑,问:“字迹已经对照过了吗?巫蛊之术是否确有其事?”

“字迹已经对照过了,确实同小范的字迹一样。臣下可以将此书交给掌刑司再辨真伪。至于巫蛊之术,臣下建议由掌刑司派人去各宫各处搜查一番,若是不能发现蛛丝马迹,便可证明诸位君侍的清白。”

洛帝笑了,“你想得太过简单。你那宫人死了有些日子了,说不定巫蛊之术早就行过了。而且人的指甲太过细小,哪里这么容易被找到?”

徐意山胸有成竹地说道:“若是已经行过了巫蛊之术,为何臣下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况且就算是指甲没了,那人想行巫术肯定不止一次两次,会有其他赃物留在宫里的。”

“也罢,就依你一次。”洛帝有些疲惫地摆摆手,“不过是个小小宫人,想不到竟让你如此上心。巫蛊之术害人不浅,朕向来最厌恶后宫有人以此滋事,这次彻查之后估计没人再敢使用此法了,倒是能清净一段时间。”

“多谢陛下。”徐意山眼中露出一抹欣喜之色,赶紧在床边跪谢。洛帝见他难得地温顺地低着头,长发有些凌乱地束着,纤细的脖颈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露出一小截如玉般雪白的肌肤,不由得又来了些兴致。他伸手缓慢地抚摸着那片肌肤,从衣襟处往下伸去……

“皇上……”徐意山低低地唤了声,绷紧了身子。他觉得洛帝似乎很喜欢自己这种欲拒还迎的态度,否则以自己这张脸的姿色,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受到临幸?

男人果然对他的反应很受用,将他从地上扶起来,准备进行新一轮的征伐。徐意山低着头钻进被子里,心中无悲无喜,只是麻木地承受着一切。

“陛下,您说……”感觉到洛帝已经完事了,下一步就是要赶他走了,徐意山赶紧从眼角挤出一滴眼泪,装作既满足又患得患失的模样说道:“您如今对臣下这样好,是不是招来了别人的嫉妒,所以小范他才……他们是不是觉得臣下地位低下,所以可以随意欺负?”

洛帝愣了半晌,站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顾御侍可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不小心忘了自己本来的身份!”

徐意山感到自己手背上的皮肤终于是被自己掐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