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悦打胎的医院是一家妇科医院，专门治疗各种妇科疾病，因此医院内来来往往的大部分都是女人，要么是姐妹，要么是母女，男人的比例极少，来的也多是爸爸级别。

在这样的环境下，顾羽和云冥两个大男人进来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索性他们也不是为了看病而来，不需要排队验血等叫号，一路走过去，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也无法长久逗留。

走到一条走廊的时候，这里的人已经很少了。

就在这时，一个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从两人身边走过。

“你好，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清洁工停下，疑惑地看着顾羽：“什么事？”

“是这样的，”顾羽压低了声音，“我想请问一下贵医院被打掉的婴儿一般怎么处理？”

听到这话，对方立刻露出警惕之色：“你想干嘛？”

顾羽连忙解释：“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不久之前来这里堕胎，孩子已经五个多月了，因为太紧张，她堕完胎之后就离开了，现在有些后悔，想要好好埋葬那个孩子，可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处理这些孩子的？”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负责任，怀上了又不生，可怜了一条生命。”清洁工感慨道，即使在医院里见了许多来堕胎的人，却仍然有一分侧隐之心。

“她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顾羽感慨道，“原本她跟她男朋友说好要结婚的，可是那个男人突然改变主意，而且出轨了，她一个人无父无母，自己生活也不稳定，就算孩子生下来也不能给他好的生活，这才迫不得已打胎，不然她也不会不顾身体状况，打掉在她肚子里呆了五个月的孩子。”

或许是顾羽编的故事太感人，清洁工的脸色好了些许，同样感叹道：“这样真的是没办法的事，这种情况如果她还坚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孩子也会受罪。”

“是啊，”顾羽点点头，“她就是不希望孩子受罪，才不想把他生下来，如果当初不是那个男人哄骗她说一定会结婚，她也不至于那么糊涂。”

清洁工看了顾羽一眼：“你倒是挺有想法，不过如果你是想把那个孩子找回去，恐怕不太可能。”

“怎么了？”

“你跟我来吧。”

“麻烦你了。”

顾羽跟云冥跟着清洁工一路往医院后门走去，走到后院的时候，就看到了一扇铁门，清洁工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把铁门打开，一片葱郁的小森林出现在几人面前。

“这里是？”

“所有被打掉的孩子都会埋在这里，他们没有牌位，很多时候都是简单挖一个坑把他们埋进土里，有的时候一天能打掉好几个，那么这几个孩子就会被埋在一起，所以如果你想找你朋友的那个孩子，恐怕没办法找到。”清洁工低声道，望着这一片森林目光悠远。

顾羽抿了抿唇：“我可以在这里待一会儿吗？我想拍几张照片给她。”

“行，你在这呆着吧，反正过会儿我会打扫到这里，你离开的时候也不必锁门。”

“谢谢。”

清洁工离开之后，顾羽从口袋里掏出铜币，又取出一根红绳，将红绳从铜币中间传过去，绑了一个结，随后又在红绳的另一头绑上了一个空结，将这一头穿入困住王悦的铜币内，缓缓往外拉。

不一会儿，王悦的身形渐渐变大，最终显现在顾羽眼前，而她的手腕处，红绳上的空结原本只有小拇指那么大，此时却绑在了王悦的手腕处，不大不小，刚好套住。

王悦站在大门处，目光对准的位置正好是那片森林，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竟然有一些悲伤。

那是她第一次怀孕，第一次感受到胎动，也是那个孩子的胎动，陪着她度过那段焦虑的时光，每一个晚上，当她听到腹中胎儿的动静时，就好像有一只小手一次次轻抚着她的心脏，告诉她不要紧，一切都会过去。

她也曾经想过要不然把孩子生下来算了，然而她的年龄和心智却让她毫不犹豫地打掉了那个孩子。

要是那时的她生下了那个孩子，现在大概会有一个可爱的宝宝，牵着她的手，甜甜地唤她妈妈。

顾羽看了眼陷入沉思的王悦，将手里绑着红线的另一枚铜币扔了出去，只是瞬间，远方就传来了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出什么事了？”王悦从沉睡中惊醒，茫然地看着前方。

如果是正常人突然来到这里，看到的大概仍然是一片平静的小森林，但同样是鬼，王悦却可以看到同类。

在王悦眼中，小小的铜币上出现了一个红绳编织的摇篮，而在摇篮里，竟然躺着一个婴儿。

婴儿的大小比出生后的婴儿小一半，即使是女孩子，伸出双手也可以将它牢牢捧在手中。

只是这个小婴儿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脆弱，突然被困在摇篮内，他显得很不满意，两只稚嫩的小手抓着红绳，缓缓从摇篮里爬了起来，红色双眸死死盯着三人，那双眼睛并不像普通人一样拥有两层，而是只有一层，空洞一般的眼睛被红色占据，一眼望去十分渗人。

王悦吓了一跳，求救地看着顾羽。

顾羽也看着她：“这是你自己的孩子，怎么，不想认？”

“我不是这个意思，”王悦连忙摇头，回头看着那个红眸的孩子，看的久了，竟然觉得他十分可爱，回头看向顾羽，“我能做什么？”

“想办法送他离开，只有他离开了，你才能走。”顾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符纸，放在王悦手上，“你拿着它，按照我说的放在该放的地方，切记放置的时候一定要认真。”

“我一定会做到。”王悦抿了抿唇，看着那个孩子的目光甚是怜爱，从死亡之后的那颗烦躁的心也安定了下来，让孩子重新投胎转世，对她而言也是一种解脱。

在顾羽的指示下，王悦将手里的符一张张放在它们应该在的地方。

等到最后一张符放好时，这个小森林内突然吹过来一阵微风，风很小，吹动了一片片树叶，吹到人脸上时，竟隐约有几分温暖。

被困在红绳摇篮内的婴儿也不再用渗人的目光看着他们，那双红色的双眸意外柔和了下来，忍不住追着王悦的身影而去。

王悦回头，见到的就是宝宝翘首以盼的身影，已然成了鬼的她眼眶中竟落下了两滴眼泪。

“宝宝～～”王悦捂着嘴无声地哭泣着，心里满是愧疚。

宝宝看着王悦，张开双手，用短短的肉肉的小手击着掌，口中响起可爱的咿呀声。

王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前去，跪在摇篮面前，看着自己眼前的孩子。

因为被打掉的时候孩子才只有五个月大，所以他很多方面都发育不成熟，个头方面更是比正常出生的孩子小了很多。

王悦小心翼翼伸出手指头，想要触碰宝宝。

宝宝也伸出了双手，捧住了王悦的手指。

顾羽看着两人的互动，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不一会儿，这片森林上方出现落下一道白光，在白光的照射下，森林内出现了好些个未成形的孩子，纷纷冲着白光飞去，留下的只是一串串可爱的笑声。

顾羽看着被白光吸引的那些小婴儿，皱眉道：“没想到竟然还会有这么多。”

云冥看了一眼：“但凡做父母的有一丝送别之意，这些孩子就能在第一时间投胎转世。”

顾羽抿着唇：“很多人并不把肚子里的胎儿当成生命，打胎也是为了尽快摆脱麻烦，自然不会有送别的想法。”

云冥微微皱眉：“四维空间吸引婴儿的规则需要改革了。”

“嗯？”顾羽偏过头看他。

“以前的打胎技术没有如今这么发达，超过五个月的胎儿流出，当母亲的也要承受濒死的痛苦，这样的孩子被流掉，母亲的感触会更深，她们内心深处自然而然会产生送别的想法，只是如今技术发达，即使堕掉超过五个月的孩子，妈妈出事的可能性也很小，这些被流掉的孩子对她们而言只是打掉了一团肉，没有留恋，没有送别，这些胎儿的灵魂就会滞留在三维空间，直到阳寿耗尽才能离开。”

顾羽看着云冥，突然微笑道：“我突然发现，你可能是个大人物。”

云冥沉默了一瞬：“我的灵魂不完整，记忆也不够完整，这些东西在未被触发时，都留在灵魂最深处。”

顾羽笑了下，也没有执着：“四维空间吸引婴儿的规则真的能改吗？”

“可以。”对于这一点，云冥十分确信。

“那就好，”顾羽笑道，“这件事就靠你了。”

在白光之下，这一片的胎儿灵魂都去了四维空间，顾羽以为王悦跟她的孩子也会一起离开，然而事实是当白光消失，王悦和那个孩子仍然留在原地。

“怎么回事？”王悦有些茫然。

顾羽看了云冥一眼，试图从他这里得到答案。

云冥抬眸，对王悦道：“你在这里还有执念，所以还不能投胎，至于你的孩子，因为你突然母爱爆发，让他对你产生了留恋，陪着你留了下来。”

王悦颓然坐在地上，情绪几乎失控：“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他，我又一次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