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见柏杨脸色凝重,宣儿不敢多问,连忙去收拾东西。直到两人出了门,才问道,“昨儿那位薛大爷,或许还会来寻咱们,就这么走么?”

柏杨心想躲的就是他呢。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妥当,便对宣儿道,“我在边走边等你,你回去同掌柜的说一声,就说咱们有急事先走了,请薛公子不要惦念。”这个时代,不告而别似乎是很严重的事。

宣儿小跑着去了,柏杨低着头往前走了一阵,见路边有卖斗篷的,连忙买了一个戴上。

虽然戴着它看上去很奇怪,但至少能不让人注意到自己的脸。难不成往后还得弄个面纱什么的?他又不是女人!

别看电视剧里动辄有人戴着纱帽幕离等出门上街,实际上这时只有大家主妇和小姐们出门才会用到。

既然要走,柏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决定直接乘船离开了金陵城。否则以薛家在金陵的势力,要把自己找出来,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好在这里距离码头不远,顷刻之间就到。正好有一艘船要开,柏杨不及问去处,连忙带着宣儿付钱登船。

上了船方知,这是去苏州的船。柏杨松了一口气,好歹不是去扬州,否则的话,他真怕中途又出什么意外,剧情再跑出来。

毕竟后来林如海病逝,黛玉也是回过扬州的。

而且仔细想想,苏州园林甲天下,这些园林多半营造于清朝,这时候差不多是最兴盛的时候,说不得能适逢其会,一饱眼福。至于将来的事情,等安顿下来,再作打算吧。

这一边船只徐徐出了码头,那边薛蟠才登门去寻柏杨,被店家告知对方已经离开,不由惊愕非常。

薛蟠本是个混不吝的性子,昨日里之所以能耐着性子,处处顺从柏杨的心意,多半只是因为他容貌太过出众,看上去又是好人家的子弟,因此一时不敢唐突,想求个徐徐图之、你情我愿。

然而似他这样的膏粱子弟,又能有多少耐心?昨日辗转了半夜,今儿一早就兴冲冲的出了门,结果却扑了个空,心情可想而知。

他自问对待柏杨已经是有礼有节,并无逾越之处,对方却不辞而别,薛蟠恼羞成怒之下,立刻下令让人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自己也骑着马在金陵城中转了一整日。

开始时他还只当对方是无意,后来怎么也找不着人,便也回过神来了,这恐怕是在刻意避开他!

越是如此,薛蟠就越是想要把人给找出来。这一回若是找着,他可不会再这么客气了!

其实薛蟠这会儿年纪还轻,薛姨妈虽然溺爱,但也只在内宅。出门的时候,他父亲留下的一班老奴都还在,多少也能辖制他些,虽然劝不得他去学那些文章诗词,或是经济之道,但总能拘束他不往那乌七八糟之处去。

所以现年才刚刚十三岁的薛蟠,虽然飞鹰走马,骄横跋扈,实际上在那方面却没有任何经验。

因为刚刚通晓男女□□,所以薛蟠心中对龙阳断袖之风只是隐隐耳闻,还根本没有概念,想得最离谱的,不过是将美貌丫头收房罢了。只不过在这方面,他也秉承着自己颜控的标准,不够美貌根本看不上。所以如今房里还没有人。

这一回瞧上了香菱,是打算买回去就收房的,谁知中途又冒出个柏杨来。

当时他只觉得眼珠子都转不动了,一心黏在柏杨身上,什么美貌丫鬟自然都不看在眼里。虽然还没想过要如何,但只看着他,与他亲近几分,就觉得心里欢喜无限了。

然而这会儿一旦觉得自己满腔的欢喜被人辜负,他也能立刻翻脸,觉得是对方不识好歹。若是这时让他找着了柏杨,说不得就弄出人命来了。

可惜找了一日也没有消息,薛蟠回到家时气哼哼的,弄得薛姨妈和宝钗俱皆惊讶。待听说他是要找个人找不到,只以为对方开罪了他,因此并不放在心上。因上京之事一早定好,因此便催促他启程。

只是薛蟠这会儿哪有心思去京城?甚至因着柏杨是京城来的,他连带对京城的印象都坏了,觉得那里的人果然狡诈奸猾,惯会骗人!气性一上来,便决定留下来,找到了柏杨再启程。

只是折腾了五六日功夫,整个金陵城险些被翻转过来,连其他几家都有听闻,派了人过来打探消息。

薛姨妈见着实不像样子,这才让人将薛蟠拘在家中,收拾东西启程上京去,不再由着他胡闹了。

其实以薛蟠心性,若是久找不着人,心思移到别处去,这件事也就这么罢了。

虽然柏杨容貌出众,但他自幼长在锦绣膏粱之中,见过的出色之人不知凡几,也未必会一直惦记。

只是此刻虽然花费了几日功夫,但金陵城大,有些地方又是薛家也不得不避讳的,所以并没有尽数找过。薛蟠因此犹不死心,总觉得再找找自然就有了。因此被薛姨妈这么拘着,虽然最后只能无奈从了,但心中竟是记挂着此事,倒成了个心病。

他心里想着,这上京待选之事,恐怕要数月之间才得准信,等自己送了薛姨妈和宝钗上京,托词说是处理生意,再往这一边来便是。

因此上,原本薛姨妈进京,是打定了主意要去同自家姐妹团聚,住在贾家,然而薛蟠却思量着,若是住在亲戚家中,门禁森严,自己要走可不像是在家中这么容易。因此再三劝说,既有自家的房屋,却偏去叨扰别府,贾家毕竟家大业大,即使主子们不说,下人也难免议论。况且宝钗本是入京待选,倒也该找人请教一番宫中之事,若是住在贾府,往来不便。

薛姨妈让他这样一说,倒也生了几分迟疑。她心中着实将宝钗这个掌上明珠看得比儿子还重几分,知晓她才情品貌无一不佳,这一回待选,无有不中的。既如此,正该早早准备起来。

薛蟠也不管她,便命人提前赶路入京,一来通报消息,二来洒扫房屋。

在路不记日。这一日进了京城,先去了自家的屋舍安顿,薛蟠又着人各处送了帖子报信,请众人恕罪,等安顿好了再登门拜望云云。

薛姨妈见薛蟠处理得当,倒也欣慰,便不再提往亲戚家中借住的话。

这头薛蟠思量着自己若要回金陵,只好以家中各处生意为由,少不得要在这上头费些心思。因此竟是一心待在铺子里作样,倒惹得薛姨妈滴了几次眼泪,自谓儿子总算懂事,不辜负薛家列祖列宗。

因此虽然几次前往贾府做客,倒也认识了一干纨绔子弟,他又出手大方,人人都愿意与他来往。薛蟠虽然心喜这贾家倒不是自己想的那样,颇有几个可往来者,然而毕竟因为心里存了事,发起狠来,只得忍痛拒了种种会酒观花,聚赌□□的宴请,倒不似原著之中那般如鱼得水。

三月之后,薛蟠耐心将要告罄,可巧金陵来信,说有一桩生意出了问题,薛蟠便急忙报了薛姨妈,收拾行李准备回金陵去。

生意上的事薛姨妈不懂,只好殷勤叮嘱事情办好了就快快回转,又着人路上好生照看,这才将人送走。

他这边急急忙忙去了,却哪里知道,这原来是下头的人伙同起来,做了个套给他钻!

原来从薛蟠父亲去世之后,这薛家的生意,说是他在打理,倒不如说全仗着几个积年的老掌柜支撑罢了。

这世上之人总为利禄奔忙,主家不管是,渐渐的这些人的心自然也就大了。欺瞒克扣自不必说,甚至有人暗地里自己开了店铺,借着薛家的名声纳客,又将这边货物搬过去卖了,生意倒也兴隆。反正只要账面做平,薛家也不能查知,如此一年下来,竟也有数千两之巨。

然而薛蟠这几个月里时常往店里来,虽然只是装个样子,但也少不得盘个账算个钱。且人在这里守着,这些各有心思的人要做什么动作,却是不便。

况且薛蟠虽然蠢钝,然而京中掌柜们之前只听说名声,不见其人,也不敢尽信。何况而今薛蟠渐渐长成,外表看来倒有七分肖似旧主,更让人心头惴惴。

因此几个人私下勾连一番,暗暗合计,觉得长此以往,恐怕会被薛蟠瞧出端倪,因此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做了个套,要将他骗回金陵。

又因这薛氏族人之中,早有人不满薛蟠一事无成,却偏仗着嫡长身份,把持生意,挥霍无度。因此两边早就连通起来。等到薛蟠回去,便要趁此机会让他吃个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