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将军府,文锦绣回到府中便听到了四姨娘请求让文锦红去别院休养的消息,她深邃的眸子里划过一抹讶异,不是她太过于迟钝,而是之前四姨娘实在太默默无闻了,在府中就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连见都见不到,更别提会提出要求。

她眼底光芒一闪而逝,接过秋妈妈递给她的茶,杯盖轻轻在杯口上划过:“老夫人知道这件事了?”

“四姨娘亲自去求了老夫人,原本老夫人是不愿意的,毕竟咱们将军府不是养不起病人的人,可是四姨娘却说,大小姐的病实在太过严重,如果长年累月憋在这府里头于养病无益,兴许换个地方反而好些,四姨娘从没开口求过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夫人便同意了。”

秋妈妈见文锦绣接过了茶,转而去将窗户闭上,文锦绣怕冷,秋风从空旷的院子里过去,让人心头发寒。

文锦绣眼中闪过一缕莫名的光芒,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文锦红的情景。

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比文沐宸还要大上两个月,她三岁的时候,文锦红刚刚六岁,就在后花园碧水湖的湖心亭上,她见过这个大姐。

当时文锦红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六岁的女孩安静地坐在亭中的石椅上读书,桌子上摆着新摘的梨花,雪白的花瓣搭配青玉的花瓶,清新无比。

她当时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懦弱庶女,那段时间哥哥刚入军中,根本无暇顾及府中的事,何况他当时也只是六岁的孩子,什么能力都没有,自己在府中受尽排挤,祖母不疼,爹娘不爱,又有文锦织与文锦纤处处欺凌,文锦绫虽说没有欺负过自己,却从来不会帮着她说半句话,府里的下人也处处针对她,若不是秋妈妈和碧雨碧晴护着,她早就被拖到某个看不到的角落拳打脚踢了。

那时她看到文锦红,心中是向往的,文锦红是府中第一个孩子除了正牌嫡女文锦织不把她放在眼里,其余人包括文沐宸见到她都要叫一声大姐,不论嫡庶,长幼尊卑在那里,那是她没有办法比的。

当时她也曾埋怨过,伤心过,为什么同样是姨娘生的女儿,她就要被人欺负,而文锦红就能安安稳稳做大小姐呢?当时的她还没有想明白,那些人欺负她只是因为她占了个嫡女的名分,文锦织欺负她是觉得她抢了她的地位,所有人都觉得理所当然,在现在的她看来很可笑,当时却想不明白。

所以她站在湖边,瑟缩在假山之中,羡慕又委屈地看着亭中的女子。

“什么人,躲在那里做什么!”

她身边的婢女发现了她,高声呵斥道。

她吓了一跳,慌忙向假山之后躲去,但她当时只是个三岁多不到四岁的孩子,躲藏之下慌乱无比,竟被一块石头绊倒了,她的婢女追上来,气喘吁吁看着她:“你跑什么,大小姐又不会吃了你。”

她膝盖上磕破了皮,却不敢抬头,生怕这些婢女跟那些人一样,认出她是谁之后便会嘲讽她,欺侮她。

直到文锦红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看清她的面孔之后微微一笑:“原来是四妹妹。”

声音很温柔。

她忙松开了她的手向后退了几步,却牵动了膝盖上的伤口,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却忍着疼低头:“大姐。”

文锦红皱眉看了她的膝盖一眼,指了指刚刚追她的丫头,让她去拿些伤药来帮她上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姐姐的温暖,她虽然小,又不会说话,但这并不代表她是傻子,秋妈妈曾经告诉她不要相信府里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亲近的人都会在背后捅刀子,她又怎么会相信第一次见面的文锦红?

自然是不会让她上药的,一个劲儿地推拒,甚至想要逃跑,而文锦红当时年幼,也正是固执的时候,她跑她便在身后追,她自然是跑不过年纪大的文锦红,很快便被她追上了,挣扎之中,她不小心把文锦红推进了湖中,这一下直接惊动了文凛和嫡夫人,原以为等待自己的会是严酷的惩罚,不想文锦红却主动认错,说是她推了自己一把没站稳才掉进水中,她主动承认,加上自己腿上有伤,很容易便让众人相信了这个说法,于是文锦红被严厉斥责了一顿,又禁足院中一个月才算结束了这件事。

自那之后,她曾想过去看她,可惜却一直不能进入她的院子,而文锦红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生病的,从那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当时自己也只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又能记得多深刻?自然是慢慢忘记了这件事,加上后面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连文锦红的模样都记不得了,若不是听秋妈妈提起文锦红,她早就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那日发生的事情,当时没觉得怎么样,现在想来却有些不同寻常。

文锦绣眸子眯了眯,文锦红当时算是代她受过,难道仅仅是因为姐妹情谊?不是她多想,她与文锦红第一次见面而已,而且自己还将她推到了水里,一个六岁的孩子,难道一点埋怨都没有吗?而且,她身边的丫头当日是什么反应,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完全忘记了,而且从那之后文锦红便闭门不出,她总有种与自己有关的直觉。

文锦绣微微蹙眉,隐约还记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可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让她觉得不对,这种感觉最近常常会出现,她十分不喜欢。

“秋妈妈,大姐得的是什么病?”她掀开杯盖,将茶杯凑近了唇边。

秋妈妈想了想,摇摇头:“不清楚,听四姨娘说是骤然晕倒,之后便请了无数的大夫去看,却总是不见好,偶尔神智能清醒过来,大多数时候却只是昏睡在床上,老夫人请齐太医看过好几回也没见什么问题,后来索性也就不看了,药一直供着吃,也没见有什么起色。”

她说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在才上前一步,离文锦绣近了些,低声道:“小姐别怪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奴婢觉得,不像是病,倒像是被什么邪物魇着了。”

魇着了?!

文锦绣喝茶的手一顿,本应到她唇边的茶水因为这一顿溅了几滴出来,她目光这才落到刚刚那杯茶水中,只见茶汤清亮澄澈,茶香悠然,她眸子深了深,秋妈妈见此情况忙拿过软布替她擦拭着手指,她轻轻把茶杯放到桌上,微微笑了笑:“大姐病了这么多年,我身为妹妹理应关心关心,以前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她就要离开了,您陪我去送送吧。”

秋妈妈微微一怔,随后点点头:“也是,姐妹之间应该是要尽一尽心的。”

文锦绣听她这么说,眼中闪过几许意味深长的光芒,吩咐碧晴守好院子,带着秋妈妈朝后院走去,文锦红住的院子偏僻,加上她又是因病离府,自然是不会从前门走,后门处早就准备好了马车等候,由紫珍紫珠陪着一起前往别院。

一路走到后院,文锦绣微微蹙眉,这哪里像个小姐离府养病的模样?文凛和赵敏兰没来不说,连四姨娘也不在,老夫人是不可能拖着病体来送一个活死人的,只有一个妈妈将昏睡的文锦红背出来,紫珍紫珠护在两边一人手里拎两个包袱朝门口处等着的青篷马车走去。

“见过四小姐。”紫珍率先发现了文锦绣,但她手里拎着包袱,行礼的动作有些笨拙。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紫珠和背着文锦红的妈妈也慌忙行礼,秋妈妈接到文锦绣的示意,忙上前扶住了那个妈妈:“仔细摔了大小姐!”

吴妈妈吓了一跳,低着头不敢说话,文锦绣眼中带出几分审视的光芒看向这三人,紫珠被那眼神一刺,顿时觉得如芒在背,而紫珍则坦荡许多,吴妈妈瑟缩着头不敢看她,心中对于这样对待文锦红是忐忑的,虽然明知四小姐跟大小姐没什么关系,但毕竟是姐妹,谁知道眼前这平静的小姑娘会做出什么来?

“秋妈妈,找几个人来帮忙。”文锦绣淡淡道,秋妈妈应了一声,快步走到花园边,对着里面修剪花枝的小厮吩咐了几声,只见三个小厮忙放下手里的活快步朝门口处跑来,一人接了一个包袱朝马车走去,紫珍与紫珠对视一眼,躬身向文锦绣行礼:“多谢四小姐。”

文锦绣抬手示意她们起身,目光落到文锦红身上,心头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让她下意识要靠近。

“四小姐!”吴妈妈忙向后退了一步,陪笑道:“这,大小姐缠绵病榻多年,您还是不要靠近为好。”

文锦绣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就朝着文锦红靠近了几步,她心头猛然一惊,那种想要靠近的感觉在一瞬间消散,她回过神来,朝吴妈妈微微一笑:“怎么,吴妈妈是怕我伤了大姐?”

她说话的时候带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寒冰中的利剑一般,吴妈妈忙低头:“奴婢不敢。”

文锦绣眼睫毛微微一动,半眯着双眼朝文锦红打量过去,她的模样如同水纹一般慢慢发生变化,她清晰地看到了她体内的场景,看到那个印记时,她手指不受控制地抖动了一下,虽然很轻微,但她精神紧绷之中自然是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印记在她的注视下表面浮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胎记。

她双目紧紧盯着那个印记,眼中闪过一道细碎的光芒朝着印记而去,然而却在快要触碰到印记的时候,吴妈妈像是发现了什么忽然转了个身,整个人顿时把文锦红挡了个彻底,文锦绣收回目光看了她一眼,吴妈妈忙陪笑:“四小姐,大小姐该走了,过了时辰耽误了行程就不好了。”

文锦绣微微笑了笑:“既如此,吴妈妈就快些吧,对了,大姐的病也拖了十年之久了,我这里正好有个大夫,兴许可以给姐姐看看。”

“四小姐有心了,改明儿奴婢一定照实报给四姨娘。”吴妈妈恭敬道。

文锦绣没再说话,向一旁退了两步让开路,眼见吴妈妈把文锦红背上马车,紫珍紫珠忙在后面跟上,紫珍快要上马车时,忽然朝文锦绣看了一眼:“今日多谢四小姐前来送我家小姐,时候不早了,小姐也请回吧。”

文锦绣刚转过身的步子忽而顿住了,转头看着那个紫衣丫头,而紫珍却是不再看她,掀开帘子钻进了马车,秋妈妈见她似乎若有所思的模样,也朝马车看了一眼,却见那青篷马车晃悠了两下朝前驶去,她微微蹙眉:“小姐?”

文锦绣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妈妈,或许你说得对。”

秋妈妈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却见她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心中叹了口气,小姐的心思她越发看不透了,就像这几天,她对碧雨的事情一点都不着急,而且也没见对穗玲如何……等等!穗玲!

秋妈妈心中一跳,小姐前几日准许她卧床休息三天,在那之后她便没见过穗玲了,竹华斋的下人都各有各的工作,平常没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各司其职,而穗玲从来的第一天就没有被安排工作,也没有人会主动搭理她,再加上有影卫在,谁也不会想到她会离开竹华斋,可事实上,他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小姐,穗玲——”

秋妈妈的话刚说到一半,就见一个小丫头跌跌撞撞跑了过来,脸上急的通红:“小,小姐,不好了,穗玲姑娘死了!”

等文锦绣走到前院,只见前院大厅中已经围满了人,大厅中央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那尸体还湿漉漉地滴着水渍,地面上也被染湿了一大片,赵敏兰正伏在尸体上呜呜地哭着,眼泪不要命似的往下落,从那通红的眼珠便足以看出她不是在作假,她身边的妈妈丫头皆是眼圈发红跪在她身边扶着她,文凛烦躁地甩着袖子,在大厅中走来走去,穗玲模样生的极好,又是赵敏兰身边的陪嫁丫头,他早就有心收房,只等着文锦绣把人送回来再提,这件事赵敏兰也是知道的,谁想到人竟然就这么死了?

文锦绣蹙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丫头妈妈,秋妈妈和碧晴都已经跟了过来,连老夫人身边的佟妈妈都到了,她眼中划过一抹深意,目光落到那尸体上,裸露在外的皮肤现出不正常的青白,眼眸瞪的极大,牙关紧闭。

“老爷,穗玲虽然是丫头,可她跟我情同姐妹,怎么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怎么这么命苦啊!”赵敏兰已经顾不上体面不体面了,帕子都哭湿了好几块,丫头妈妈忙劝了起来,大厅中一时间乱糟糟的很是吵闹。

文凛烦躁地甩了甩袖子,厉声道:“四小姐人呢?”

穗玲现在可是竹华斋的丫头,现在人不明不白死了,第一个肯定要找文锦绣,文锦绣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唇边绽出冷笑:“父亲,这么急着找我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话一落,赵敏兰猛然从尸体上抬起头,恶狠狠盯着文锦绣:“你还有脸问,穗玲好好的跟了你,怎么这么突然就没了?!”她此言一落,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边哭边控诉:“你说说,我进府之后可有亏待你,你纵使不满我也不该这样狠毒,拿一个无辜的丫头开刀,穗玲到底做了什么,她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待她?你有什么冲我来啊!你要杀也杀我啊!”

她声音极其悲伤,连体统都不顾地大喊了出来,文凛忙压下心头的烦躁快步走过去替她擦了擦眼泪:“兰儿别哭了,我不会让穗玲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的,一定会为她主持公道。”

然而,他的话并没有让赵敏兰安静下来,她一把挥开了文凛的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有什么用!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能让她偿命吗!”

“兰儿!”文凛一听这话,脸色刷地沉了下来,他虽然宠着赵敏兰,却没有到可以为她杀了自己女儿的地步,何况穗玲只是一个丫头,为了一个丫头处置了郡主,传出去他们文家还要不要做人了?

赵敏兰却不管他作何反应,摇摇晃晃站起来,随手将手边桌子上的茶盏扫到了地上,站在一堆碎片中,眼中带着灼灼的恨意:“你不敢,你也不敢对她如何是不是!她这般轻易地害死一条人命,穗玲跟了我十几年,十几年啊!就被她这么害死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轻易罢休的!”

文凛头疼地捏了捏眉心,赵敏兰说他不敢的话无疑是在戳他的心窝子,一个父亲居然不敢教训女儿,这传出去他岂不是成了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对象?但赵敏兰当着这么多丫头的面给他难堪也让他有些下不来台,他面色一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赵敏兰见他变了脸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过激了,忙擦了擦眼泪,跪倒在地:“老爷恕罪,兰儿也是一时气急。”

“你……”文凛指着她想说什么,但看到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不自觉就软了下来,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罢了,你先起来。”

他说完朝一旁的丫头妈妈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们扶着赵敏兰起身,转而看向文锦绣,厉声道:“孽障,还不跪下!”

碧晴和秋妈妈站在文锦绣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竟然什么都不问就要文锦绣跪下?这意思是认定她们的小姐就是杀人凶手?她们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这就被逼着认罪了?

文锦绣像是十分意外一般看着文凛,随后低下头,柔柔弱弱跪倒在地,不管她有没有错,父亲要让她跪,身为女儿不能质疑父亲的决定,更何况,佟妈妈在这里就是代表了老夫人,她如果倔强地不肯低头质问父亲,只会让老夫人对她失望,只是跪一下,又不会损失什么。

碧晴和秋妈妈忙跟着跪下,主子跪着,身为奴婢,断断没有站着的道理。

文凛像是气极了一般,指着文锦绣厉声道:“你可知错!”

文锦绣心中冷笑,知错?这个父亲什么都没有问就问她是否知错,是不是太过于可笑了?她慢慢抬头,眼中的冷意一瞬间化成无尽的委屈:“父亲,女儿不知犯了什么错?”

“你难道不知?你可知你逼死了一条人命!小小年纪就如此恶毒,以后岂不是要杀人?”文凛牙根咬的咯吱作响,文锦绣冷笑一声,眸中却是更加委屈:“父亲在说什么,女儿实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有脸问!”文凛怒喝一声,随手指了个丫头:“你来说。”

杏儿见他指向自己,心头顿时一跳:“回小姐,今日一早,奴婢正在后院打扫庭院,却发现碧湖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漂在上面,奴婢以为自己眼花了,便仔细看了看,后来在湖边的青石板上发现了穗玲姐姐的鞋子,奴婢吓了一跳,连忙禀告给了老爷和侧夫人,捞上来却发现穗玲姐姐已经,已经气绝身亡了!”

文锦绣好笑:“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文凛和赵敏兰都是一震,显然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无情的话,什么叫“跟她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不知道,穗玲是她的丫头吗?何况还是她逼死的穗玲。

赵敏兰十指紧握:“穗玲可是你竹华斋的丫头!”

文锦绣抬眸看了她一眼,似是十分不解:“按照杏儿的说法,她是自己要寻死的,我总不能时时刻刻看着她呀,竹华斋婢女不止一个,如果个个都要寻死,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赵敏兰被她无辜的语气气的心口一疼,怒声道:“狡辩!分明就是你逼死她的!”

文锦绣双目瞬间冷了下来,周身的气压顿时降低了几分:“侧夫人,这样信口开河的话你也可以随便说吗?你说我逼死她,可有证据?”

如果说穗玲是自杀,她是绝对不信的,一个心中想着要折辱别人的人,怎么可能会自杀?她心中可巴着赵敏兰救她出去的,绝不会寻死。但她的死也不是赵敏兰做的,她与赵敏兰一同长大,情同姐妹,感情十分要好,又在将军府互相筹谋,赵敏兰更是准备用她来拴住文凛的心,绝不可能动手杀她,她们的感情就像是自己与碧雨碧晴一般,所以她能理解赵敏兰失去一个好姐妹的感觉,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意诬陷她!

赵敏兰被她的语气气的又是心口一疼,甚至隐隐觉得小腹也开始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压下喉间的冷意:“你要证据,我当然有!”

她说完从袖子中掏出一张折叠的十分整齐的纸拍到桌子上,示意身边的丫头递给文凛:“这是她的亲笔信,如果不是你羞辱她,她能想不开自尽?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丫头,就算你有不满的地方,也该看在我的面子上对她稍微宽容些才是,可是你第一天就让人废了她的腿,又让她在地上跪了一夜,这分明是故意为难!”

碧晴心中一跳,她担心的事发生了!

秋妈妈下意识看向文锦绣,却见她跪着的背影挺得笔直,像是根本不在乎这件事究竟如何一般,要知道,如果真的证实了是她逼死穗玲的,坐实了她的刻薄名声,传出去对自家小姐是大大的不利,日后还有谁敢提亲?太子能不能回来还是个未知数,或许已经……小姐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嫁吧?这名声断断要不得!

想到这里,她忙磕了一个头:“侧夫人恕罪,这都是奴婢的错,与小姐无关。”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哦?秋妈妈什么错?”

秋妈妈低着头:“穗玲姑娘的腿是奴婢找了影卫废的,因为她要私自逃出竹华斋,奴婢一时气愤便罚了她,让她罚跪。”

她的话言简意赅,将文锦绣撇得干干净净,赵敏兰重重拍了手边的桌子一下:“你当我是傻子吗,你一个奴婢又如何能调动竹华斋的影卫?哼,分明是替文锦绣开脱,还真是主仆情深!”

“父亲。”秋妈妈还想说什么,文锦绣抬手止住了她,淡淡看向文凛:“父亲也觉得是锦绣逼死穗玲姐姐的吗?”

文凛刚刚震怒之下朝文锦绣发了火,刚刚已经冷静下来,想到她身后还有扶鸾郡主,想到朝中如今对太子的猜测,想到至今没有找到太子的尸体,想到文沐宸与大长公主,他后背猛地出了一层冷汗,别说不是她逼死的,哪怕是她亲手杀死的,他也不能随随便便处置她,扶鸾郡主那可是连陛下都要礼让三分的人物!

一想到这个,他心头就又升腾起怒火来,文锦绣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多靠山,逼的他束手束脚,偏偏他还不能反抗,这些人他都惹不起,他闭了闭眼,将心口翻涌的火气压下,强行扯出一个笑容:“父亲自然是相信你的,可是如今穗玲的亲笔信在这,她总不至于用一条命来冤枉你吧?”

文锦绣眼中闪过几抹嘲讽,说着相信她,忌惮她背后的人,其实还是想给她点惩罚,文凛就是这么一个既矛盾又自私的人,她唇角的弧度慢慢趋于平淡:“父亲,锦绣有几个问题,可不可以请父亲为我解惑?”

文凛握了握拳:“你说。”

文锦绣笑了笑,道:“身为下人是不是要以主子为尊,尽心尽力侍奉主子?以主子命令为主?”

文凛点头,她目光在赵敏兰身上扫过,淡淡道:“穗玲姐姐是母亲的丫头,原本我不想说她的不是,横竖人死为大,但若是不说,今天这刻薄的名声落到我身上,明天我就会被传成妖怪。”

她说着,像是十分隐忍一般擦了擦眼角:“穗玲姐姐第一日进竹华斋,对院中人摆脸色不说,甚至连我的房门都没进,难道咱们将军府新换了主子的丫头不需要给新主子请安问话的么?我还没有说她什么,她竟一甩手就要离开我的院子,我的影卫自然是不会让她离开,哪里想到她就跟人争执起来,敢问父亲,哪里有丫头第一日到了主子院子就如此做的?”

她说的十分委屈,文凛也愣住了,穗玲这么做,往小了说不过是闹小脾气,往大了说就是藐视主子,文锦绣是府里正经的主子,穗玲这么做实在是太不妥了,如果文锦绣按照藐视皇家的罪名处置她,杀了都不为过,谁让人家占着一个郡主的头衔呢?

“女儿只是罚她在廊前跪一夜罢了,事后也派了人替她治伤,她这样还不满足,难道要女儿给她下跪认错吗?”文锦绣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气愤起来,文凛彻底愣住了,赵敏兰也有些说不出话来,穗玲毕竟是一个丫头,文锦绣罚她是事出有因,又派了人给她治伤,她如果还要寻死,这就不是被主子逼死了,这是要逼死主子啊!

文锦绣见到他们表情变换,心头冷笑,面上却更加委屈:“如果父亲不信,大可以去查问,竹华斋人人都知道,那给她治伤的方子和药膏我还留着,需要拿来给父亲过目吗?或者干脆请个太医看看那方子可有不妥,是不是女儿趁机在里面加了害人的药!”

文凛面色有些难堪起来,如果真按文锦绣说的去请太医,他们才是真的丢人丢大发了,为了一个丫头逼问嫡女,这已经是不分尊卑了,如果再请太医来给一个婢女看药方,传出去何止是丢人那么简单,若是被扶鸾郡主知道了,很有可能闹得满城风雨,她可是护短的很啊!

想到这里,他也顾不上要给文锦绣一个教训了,忙走上前亲手将她扶起来:“好女儿,父亲知道你是冤枉的,你何必这样生气,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是她自己想不开。”

“老爷!”赵敏兰惊叫出声,文凛脸色一沉:“闭嘴!教出这样不分尊卑的丫头,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他说完看向佟妈妈,笑道:“佟妈妈,这件事……”

佟妈妈笑了笑:“老爷放心,老夫人奴婢不会乱说的。”

文凛点点头,示意身边的小厮塞给佟妈妈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文锦绣看了一眼没说话,佟妈妈虽说也是老夫人身边的人,可毕竟与秦妈妈不同,想到秦妈妈,她脑中又浮现出那个红色的身影,小手指忽而颤抖了一下,如果千羽寒痛改前非,那么自己也不会赶尽杀绝,但如果他背地里还要做些什么伤害到哥哥的事,那么就旧仇新帐一起算!

赵敏兰看他们的样子是绝不会再替穗玲讨回公道了,她心头越发生气,她敢肯定穗玲不会自杀,可整个将军府除了文锦绣还有谁会杀她?偏偏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如果能证明文锦绣逼死的她也罢,连这样都被她逃过了,难道穗玲就白白死了吗?

佟妈妈离开后,她腾地站起身挡在文凛身前指着文锦绣:“老爷,你刚刚答应我的,穗玲一定是被她杀了,她心怀不轨啊老爷!我不会撒谎的,纵然不是她逼死了穗玲,也是她派人杀了她!”

“够了!”文凛厉声道,目光无意中触到文锦绣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心中更是火的厉害,这件事必须到此为止,只是死了一个丫头而已,为了她责问郡主已经做错了一步,不能再错下去,她怒视着赵敏兰:“你还要怎样,穗玲是自己想不开,跟锦绣一点关系都没有,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胡话!”

赵敏兰却不愿接受这个结果,她转而瞪着文锦绣,哪里还有半分和蔼温婉的样子:“你小小年纪就心如蛇蝎,不怕遭天谴吗!”

文锦绣漠然看着她,赵敏兰之所以这么生气,除了穗玲跟她关系很好之外,恐怕更多的还是因为失了一个军师,没了穗玲给她出谋划策,她在府中想要斗得过自己简直是痴人说梦,之所以这么不肯承认,不过是害怕罢了。

她目光在赵敏兰身上打量一圈,目光在她小腹上微微一顿:“侧夫人,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害穗玲姐姐,关于她的死,你如果真的怀疑何不去查一查?与其把时间浪费在胡乱攀咬我上面,不如找出凶手。”

她说着慢慢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忽然转身,微微一笑:“不过侧夫人,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好好保重自己。”

赵敏兰看着她一步步离开,忽然一阵恐惧感涌上心头,一把推开了丫头的搀扶跌跌撞撞朝门口跑过去:“文锦绣,你站住!你站——”

然而还不等她把话说完,眼前却猛然一黑,随后整个人软软地朝地上倒去,文凛见状吓了一跳,哪里害顾得上刚刚的斥责,忙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快去请齐太医!”

------题外话------

要不干脆来场地震,都震死算了……【托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