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胡家大娘要和离之事,因着胡成不在燕京,便没有特意与他言明。而胡征,胡家大娘几次三番话到口边,也没有说出来。

“待阿爹来之后,若是闹出些什么再言也不迟。”胡香珊晓得缘由,无非是怕影响到胡征的学业,又怕胡征会不同意。于是她于一旁道:“大兄不是那种不明理之人,想必不会为难阿娘的。”

胡家大娘重重的叹了口气,眼泪又要流出来,感觉到胡征的视线转了过来,她连忙拉着胡香珊快速避开。

母女俩人离开之后,没瞧见原本拿着书仔细翻阅的胡征,拧着眉头,望着窗外那空空无人的小院子,发了许久的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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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孙家的人暗中相助,胡家老爹一狠心,带着秋娘上了燕京。

“这个婆娘!我要休了她!”胡家老爹辗转过来,手中银钱不多,孙家可没有多余的银钱资助他,相反还要他拿着铜板碎银子去讨好。故尔,他与秋娘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这人一吃苦,火气就极大,一路上怨声载道的道:“自个儿卷着家财带着子女到燕京来享福,也不顾及我这边是否过的好!?几个子女那样一丝儿牵挂也无,可真是被她带坏了!哼!”

“老爷这一路上可真是苦累到了。”秋娘也是心里将胡家大娘暗自骂了个底朝天,但她现下里还没有名分,要装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女子,哪怕是上眼药,也要无着痕迹的来。于是道:“都怪妾身,没有尽心侍候好老爷!让老爷…..都廋了!”

自从遇到秋娘之后,胡家老爹被她一口一个老爷,喊的极为舒服。

尤其是秋娘说的也没错。自家大儿子将来早晚会做官,小儿子已经到了燕京谋了差事。至于闺女,将来送到达官贵人家作个妾室也好。不管如何,也算是世家贵族的姻亲。他不是老爷是什么呢!?

心情好了许多!胡家老爹收了怨色,安抚起秋娘道:“你也莫要自责,这都不怪你!是我没将你安置好,让你跟着我吃了不少苦!”

“秋娘自小就没有疼爱。自从跟了老爷之后,这才觉得没枉过此生。不谈其它,只要老爷愿意要我,纵是一辈子这样,秋娘也是心甘情愿的。”秋娘拿着已经脏了的帕子,探拭着眼角,过不了多久,她的双眼就有些红。

胡家老爹将秋娘搂进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道:“你放心!这一次,我定然让你入门。”

说话间,两人租了的马车就停在了胡家暂居的宅子前。

胡家大娘心跳如擂,而胡香珊则是满心鄙视与厌恶的为他们开了门。

……

胡家老爹与胡家大娘都各自铁了心。

这其中又掺杂了孙家、与李元慎。

故尔,这幕寻亲、认亲、和离,每一幕都是声势浩大的起,却是悄无声息的结束。

孙家自然是将事情推向□□的幕后推手,不过,李元慎可是比他们更上心,更有手段。往往才闹了起来,就默默的销声匿迹了。

最后,胡家老爹已经写了休书,并且盖了手印,但到了堂上,却是被驳回。

孙家终究不是官身,自家送进宫里的闺女也未得势,故尔对于李元慎的出手,自然只能避其锋芒。

如此一来,胡家老爹与胡家大娘算是拿到了和离文书。今后各自一别两欢,各过各的日子,谁也不能干涉谁。至于儿女,虽归属依旧是胡家,但胡家老爹巴不得与秋娘双宿□□,他觉得就让跟着他姓的三个孩子们跟着胡家大娘,吃她的喝她的多好。他不怕将来儿子们出息了会不认他。

宫里的孙玉兰,因着事情的始作涌者就是她。她虽然也没料到,胡家的这一关那么顺利的就过了,不过,她的目地也达到了。

理了理衣袖,任由宫人锦绣为她加了件簿兔袄,雪白的围脖称的她更加温婉与贤静,她道:“这个点了,太子妃娘想必也该午歇起了,大哥如今忙于政务,我们去给娘娘问安,也好陪在她身旁解解闷逗逗乐,尽尽孝心才是!”

“诺!”锦绣对孙玉兰的打算心知肚明,闻言也露出笑容,应声附和道:“是否要带上前阵子您特意给太子妃娘娘绣的坠南珠狐毛鞋子?”

“自是要带上的。”孙玉兰想到一会儿太子妃张氏可能有的神情,心中便隐隐有一些畅快。

到了太子妃张氏处,正巧张氏也才起身,梳洗妥当之后,正小口小口的抿着茶水。

见孙玉兰来了,她笑着道:“都说闺女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子,我这正闲的要使人去寻你,你这就过来陪我了……快,到我边上坐…….”边说边伸出手,慈爱的将正在行礼的孙玉兰给拉到了一旁坐下。

孙玉兰笑面如花道:“能成为母妃的闺女,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呢!正巧,我也是听闻一些乐事,这才寻思着过来要与您讲讲乐乐的!”

“噢!是何有趣见闻!?”张氏放下茶盏,饶有兴趣的问道。

“前阵子里…….京里一对外乡夫妻闹着和离…….”孙玉兰娓娓道来,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张氏的反应。

张氏听完一阵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那个姑娘家……..她的爹娘那般行事,她以后可好何嫁的好人家…….”阿娘不容其她女子进门,便选择和离。如此刚烈的母亲,若是其儿子倒指不定有人家愿意许嫁闺女,但身为她的闺女,却极少有人愿意娶作儿媳的。就生怕闺女与母亲一样,也是个刚烈性子,生恐闹出个家宅不宁。

“哎!我也替那家的姑娘惋惜来着,听闻那姑娘还是此届待选的秀女呢!”孙玉兰跟上张氏的情绪,也是连连感慨道。

“什么?”张氏一惊,拧眉道:“……若那姑娘是秀女,她的爹娘在京城……..那…….此女难不成已经进了宫选?”

这还用质疑吗!?

孙玉兰也装作不确定,语气迟疑道:“想是应该…….不然,那外乡的夫妻,怎么也不会在京城里闹上啊!”

张氏冷哼一声,道:“这还了得!皇家从民间挑选女子,虽不重家世门第,可也要家风清正。如此…….怎么堪为皇家妇……”

皇家最重子嗣绵延,而子嗣绵延便要广纳妃妾。有一个如此悍妒不容人的家母,其闺女但凡有一丝影响,将来进得宫时都是麻烦!

“要姚忠去查,瞧瞧那个胡家的姑娘在不在册?”张氏示意身旁的王嬷嬷,道。

孙玉兰眼里满是担忧,但她心底正是大大的舒了口气。

只要太子妃张氏愿意查就是好事。

这么多年养在张氏身旁,她对张氏的脾性那是摸得透透的。

待到张氏感觉到一丝异状,那胡家的姑娘就休想进宫待选。

而自己只要静观其变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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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家爹娘和离这事儿,太子妃张氏那儿需要孙玉兰使把劲,让其主动去查才行。

但对于皇爷来说,毕竟这事关成靖侯世子李元慎,锦衣卫不敢怠慢,不用皇爷费心,就有锦衣卫主动递给他听。

“阿慎没事儿怎么掺和到了市井之事去了?”皇爷只当一个闲话来听,其实若不是牵扯到了李元慎插手民间百姓和离,皇爷可能听个开头就挥手示意不用了,根本不会让锦衣卫说详细,此时听着这等如戏般的闹腾之事,不由笑道:“看来这小子身子骨好了,便闲的慌了!”

“那可不是!他自小身子骨不好,原本对何事都没精力上心。”王贵妃道:“之后身子越来越好,您疼他,还给他些差事去办,如今看来,想必是被您给历练出来了。这差事一办的快,时辰就多了,人也就闲的寻事去做了。”

“那他也不至于闲成那样!”皇爷笑了笑,显然是不认同王贵妃说的这个理,他朝王贵妃似笑非笑道。

“什么都瞒不了您!”王贵妃这么多年伴在皇爷身边,当然晓得他的心思还有情绪,笑道:“……..那胡家的二姑娘…….是济宁府出来的一个秀女,却没个女儿家的样子…….听闻性子野的很…….兴许是打小就不能疯玩,遇到了胆儿肥的大咧咧姑娘,却是喜的跟什么似的,这不……就私下里瞧上了!可成靖侯夫人,您也是晓得的,出自书香名门……..他是怕冒冒然的提出来,您是疼他纵他,随了他喜欢,可要是先让他阿母提出反对,岂不是将此事给办砸了!”

“这小子!这是想让朕下诣去堵成靖侯两口子的嘴了!?”皇爷放松的往榻上靠去,由着王贵妃侍候着茶水,又听王贵妃说了一大通,其实他特意听了锦衣卫对胡家那个姑娘的禀报,一个念头在他的心底里渐渐成形,只是还有隐隐有一些觉得不妥道:“可那女子终究出身差了些。”

“那就看皇爷肯不肯被这小子算计了!”王贵妃再次笑了笑道:“我瞧着啊!他啊!其实也是个胆儿大的,也是瞅着您会纵着他。至于那女子,陛下可莫要忘了尚善子道长…….那女子听闻可是龙虎山医派的俗家弟子……”

噢!?

皇爷不自禁的坐直了身子,沉吟半响。

先头里就瞧中了人家姑娘,不敢直接在家里言明,便把主意打到了他这边,这胆子……用在这个方面,皇爷有何不愿的!?

在皇爷看来,女人再出身高贵也没什么!何况为了一个女人,就将所有的心思与算计都暴露出来,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既是龙虎山,又是尚善子道长看重的人,那…….就随他心吧!不过,这赐婚一事,也不可冒然差手,还需成靖侯亲自来给朕请诣才行!”皇爷手一挥,似是总算解决了一个心事似的,随后他转过头来,对着王贵妃调侃道:“你这是受了他多大的贿赂啊!一直替着他说话。”调侃之后就闭上了双眼,候着王贵妃身旁新收的宫人,给他按摩额头。

新收的宫人身姿窈窕、体态婀娜,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王贵妃这些年来,早习惯了皇爷对女子的予取予求,她缓缓行礼,随后默默的敛衽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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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爷这边已经惬意休憩,那边的皇太孙朱正宣已经急的直跳脚。

他指着黄彬的鼻子,恨的牙痒痒,只不过憋也半响,也没骂出一个字来。

只过只能忍了又忍,深吸口气,沉声问道:“母妃将胡家……的从名册上除去之事,到底是何人怂恿?”

“属下……查实…….”黄彬是真不敢说了,差事没办好,让皇太孙得不到一个看中的女子,如若再说实情,是否让皇太孙……再受刺激………毕竟…….怂恿之人,也还是皇太孙看中的女子,他支支唔唔了半天都没说个实质性的回答。

“你要是不想在锦衣卫里办差,大可直说!”朱正宣半眯着眼,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语音语调也是柔和的,道。

黄彬汗如雨下,连忙跪下。

王全德于一旁真是看不下去了,他连忙道:“佥事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这嘴怎么还和蚌壳似的!”

“胡家和离之事,幕后之人乃是孙家…….孙家太太先前几次进宫……..后胡家无法,这才求到了成靖侯世子处…..”黄彬伏下身子,闭上眼终是实话实说,但依旧断断续续道:“两日前…….太子妃娘娘处,孙家姑娘前去请安,之后便传出要查入宫待选女子…….”

朱正宣心里其实也早就料到了。

他的眼中光芒瞬间闪灭,直直过了半柱香,他才复又道:“起吧!”随后他挥了挥手,道:“你们都退下!”

黄彬起身静立一旁,王全德嘴角不由撇了撇。

待出得殿外,王全德站在台阶上对着远处已染上霞光天际,幽幽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啊!从来都不曾回头看看当初的境地,也不好好珍惜着当下的所得,都一心瞧着前头更大的利!”

黄彬擦试着额头上的汗,渐渐缓过神来之后,接口道:“孙家那……..估摸着是要与柳家结亲了!柳家的那个姑娘,就是当初追着张家小了跑的那个。”

“你以后……关于孙家的事可要三碱其口。”王全德扭过头,带着一股子怜悯眼神望着黄彬,随后又朝殿里朱正宣的方向的方向悄悄的努了努嘴,小声的提点道:“…….那情分可是非比寻常…….”

黄彬可不是傻子。不然方才也不会纠结成那样。

里头的皇太孙与孙家的那个姑娘,自然情份非比寻常,不然换作任何一个人,敢玩心眼坏了皇太孙的好事,哪还会那样平静!?

“多谢公公方才出言相帮!”黄彬诚恳的向王全德拱手道谢,道:“我铭记于心!”

“你也莫要如此!”王全德还着礼,道:“你我也算是陪着皇太孙外出过,这等情谊自是宫里其他人不能比的。”

两人在宫外你礼我捧一番,这结盟算是真正意义的定了下来,并且因着之前的基础而更进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