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灯会当天,皇城上上下下,从晨时就已经很是热闹。皇宫里那也是不落后的,自卯正时分,宦官宫人等就开始点亮早几天就张罗好的彩灯,依着每个时辰而点亮更多,并能瞧见其每亮多一些,就是新鲜的图案样子。

依着皇爷之意,各世家勋贵、朝臣人家的家眷,那也是依着点早早进宫,按着品级等朝见王贵妃、太子妃张氏、太子嫔郭氏。

勋贵人家的几个有出息的子弟,还会被皇爷单独召见,这是无上的光荣。对于将来说亲或是前途大有裨益。

只是,成靖侯的世子李元慎,几乎每每宫中节庆召见时都有他,但也独有他,仿佛并没来因此而得来什么好处。

皇爷颇有些为难,更有些怜悯,这一次他想到自家的太孙马上就要大婚,又因李元慎差点丧命,心中对成靖侯府也抛却了几分戒心,更多了一丝真心的关切,他对着坐在左下首的王贵妃,与王贵妃身旁的太子妃张氏道:“阿慎这身子看似也好了许多!你们也要多关心关心他的姻缘。”

“皇爷关心勋贵子弟,臣妾等也是一直铭记跟随。”王贵妃只比皇爷小个十来岁,但也有近五十之龄,早就断红断绿,不过胜在长相慈和,其实她的心地,放在宫里也算是仁善的,脑子也并不精于算计,反而使人放心。不然不会这么多年来,不得皇爷宠爱却得皇爷尊敬,她笑道:“只是成靖侯那边确实也是听龙虎山之言,世子身子骨不宜过早近女色。”

皇爷一生女子众多。哪怕是元皇后逝去,他悲痛万分,可也不过月余,就又择了一批新进的妃嫔。在他眼里,不能近女色那是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闻言不由眸子里更添一丝伤怀与感慨,随后道:“尚善子道长这会儿就在宫里,稍后莫忘了替阿慎也取一些丹药。”

尚善子与其大徒弟早早进了宫,一进宫还不及晋见,就被皇爷急急的送去炼丹。可见其对那丹药是如何重视与急切的获取。此时能惦记着给李元慎一份,可见是真的在关心。

王贵妃笑着颔首应下。

而太子妃张氏心里却是有丝不屑与隐忧,但脸上丝毫不敢显露。只是暗自思量,一会儿定然要阻了皇儿服用。那丹药不是好东西,也就皇爷在那儿推崇不已。

―――

边关消停,收成丰足,皇太孙即将选妃,皇爷心情好,大家的日子好过。

谁都晓得这样盛大的灯会日子缘何而来,就更没有人脑子进水的去触皇爷霉头,于是无论世家勋贵、还是朝臣们,都是近挑着好话、喜庆话,源源不断的往外倒似的说着。

没有一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治下,万民皆服、四海升平的。

皇爷越听心情越好。

终于在宴会告一段落,放了众人各自歇息之后,他回到寝殿,诏见钦天监意欲确定好‘福星’今在何方,他是打定主意要皇太孙娶福星为太子妃的。

钦天监这几日一直没有睡踏实,好在与尚善子一起研习,又关在书房几天几夜,总算是将福星之地给算了出来,不然…….他一直近身服侍皇爷,晓得皇爷暴躁起来,那是说砍人就砍人的。

此时他被皇爷问起,十分自信且有把握的道:“月朗星明,如今福星方位已定,天佑我大启,现下在济宁候府黄坡村。”

好好!这可是太好了!不但大致方位不再模糊,而且还能定位到如此精细。

“哈哈!”皇爷畅快大笑,随即招了身边的司礼监大太监,道:“去…..拟诣!…….全国大选,给皇太孙选妃嫔……尤其是济宁府地……至于红使……就让……”皇爷想了想,转头问向王贵妃道:“阿慎也未婚娶,不如借此机也给他赐选,如何?”

“陛下惦念着他,那是他的福气!”一旁的王贵妃慈和一笑,端起一旁的茶盏呈给皇爷,奉承中又带着深意道:“但阿慎这孩子,估摸着这许多年因着身子一直有些自苦……臣妾瞧着,不如陛下再给一个恩典,让他借着此机,自个儿选……说出去,又是陛下对他们成靖侯府的恩典,成靖侯府.....也只有感念陛下的份,哪还会有它言……”

对啊!成靖侯是勋贵,他是晓得勋贵与皇家不同,他们婚配都是讲究门弟。不似皇家,反而要选民间女子。

如若由他这个皇帝赐婚,当然无可厚非,谅也无人敢跳出来说不妥。

但,如若划定个范围,让李元慎自个儿去选,即不落人口舌,非议他这个当皇帝的不愿意看到成靖侯府娶勋贵媳妇,又可以让众人赞他是个宽厚对待归顺之臣......

当真是一举两得啊!

皇爷不由看向王贵妃,感念道:“都说夫妻间相濡以沫,总要来的比半路的要好!还是你们那批跟着朕潜邸出来的更真心,更知朕心意!”

“皇爷是个重情的。”王贵妃仿佛被皇爷赞的十分激动,她眼眶微红,极力克制自己的眼眶的泪水,道:“给臣妾这般体面,荣华富贵的先不说,这脸面一直都给的足。臣妾无以为报…….真是当不起皇爷的赞誉……”

皇爷拍了拍王贵妃的手以示安抚,道:“好了!大喜日子的!多年了,我是晓得你的忠厚宽仁的。”

过了一会儿,皇爷对还在一旁候着的司礼监大太监道:“着使成靖侯府世子李元慎,与红使一起为皇太孙张罗……除太子妃人选,其余女子皆可让其先行相看…..”

不管如何,只要福星不给他选去,其余女子…….总归是平民良家女子……就当是恩典给了成靖侯府吧!

成靖侯府,自归顺他以来…….被他一直提防压抑着……从来没有真正被重用过……不得切实有利的差事……..如今…...就权当是另一种补偿吧!

―――

皇宫占地颇广,外观巍峨庄严。

前朝占了十之六七,后殿从多,却只是占据十之三四。如今皇爷寿长,宫妃子嗣众多,显得十分拥挤。而对于臣子来说,这些都是主子,主子一多,他们为人处事就又要特别留意。

故尔,哪怕是被安排至偏殿休憩,各人也是谨小慎微,不敢多言。

直到晚间宫宴结束,借着大家各自离宫的片刻时机,有一个送衣衫的小太监才寻着空隙到了李元慎身旁,将宫内的消息递给了他。

李元慎从头到尾都是带着久病初愈之相示人,面上规矩得体,闲适自若。

只有他心底里晓得,一整日里,他难得的都是提着心。

如今心思大定,却也是忍着,直到进了归府的马车,这才翘起的唇角,露出了内心压抑不住的愉悦。

成靖侯大为稀奇,但一路上不便问,直到马车车驾入了候府,才打趣道:“这一路上都是一脸春意,难不成方才不小心瞧见了哪家闺秀?”

“在宫中都能不小心瞧见闺秀!?”李元慎转眼望着成靖侯爷道:“这话传了出去,受罚的可是操办赏宴的主子娘娘们!那我……可就更不好娶妻了!”

勋贵子弟若是姻缘困难,可以求宫里的主子娘娘们作主赐婚,或者由她们递个话求皇爷赐婚!

李元慎显然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姻缘困难的勋贵子弟!再得罪宫里,那这辈子就别想有个体面的联姻了。

成靖侯呵呵一笑,道:“你至今未娶之缘由,你自个儿心里最晓得!那些主子娘娘们成了你现成的替罪羊,你倒是一脸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