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大街上笑语喧哗、熙熙攘攘。

那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花灯摆出的图形,让见过大场面的胡香珊,依旧有些叹为观止。

本也没太当回事的她,不知不觉的,也看入了迷。

当然,也兴许是李元慎这一行人真的没恶意,以致于当李元慎带着人已经跟了她有一段路,一向都保持警觉的她,都不知所觉。当然,这其中也有他们刻意回避之因。

李元慎觉得自己长这么大,心情都没今日来的真心喜悦。

他就这样慢慢悠悠的跟在胡香珊身后,哪怕人群时不时的挤着他,他也不觉有何不愉。尤其是他想到程昭给他的回复,那三个雅间,胡香珊最终选择在他所提供之处赏灯吃食,他就再也维持不住以往无波无澜的模样。

其实,真论起来,这些时日,他早就已经不是无欲无求、更不是那种喜形不露于色之人。

“师妹,师妹!你快些帮帮我!”尚嫣也很雀跃,她自小困在龙虎山,又没有相似年龄的玩伴,如今遇到胡香珊,她简直把她当真亲姐妹,但她被眼前一团锦绣华灯迷了眼,也是自顾自的沉浸玩乐,此时因着一盏名为‘百花齐放’的花灯而起了喜爱之心,可那花灯上的字谜着实难倒了她,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身旁还有一个小师妹,于是求助道:“……渔夫举起鱼儿对夕阳高举……猎人使劲拉弓……驾车人指马言其姓……”

胡香珊看过去,当即笑着附耳对着尚嫣道:“鲁….张….冯!”

尚嫣眼睛顿时一亮,对着花灯掌柜就大声道:“这三人分别姓鲁…..张…..冯!”

“彩!”花灯掌柜高声附合,随后笑眯眯的将‘百花齐放’的花灯给了尚嫣。

尚嫣真心高兴,她先兴奋的抱了抱胡香珊,随后小心翼翼的接过花灯,左右欣赏了好一会儿,像是突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只顾自己,一点也不顾着小师妹,转过头来略歉疚,又有些沮丧道:“你瞧我!比你年长,却比你还要孩子气!怪道家中阿娘担忧我,师傅提起我,也时常叹气…….我……我不是有意的……着实多年未有如此欢乐之时…….我…….”声音充满自责,越说越小声,最后都有些泄气的垂下了头。

胡香珊怎么会怪尚嫣。

她早就看出尚嫣的品性,放在她的时代那就是学霸,若是家中教育得当,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精英人才。但因着现下不容于世,生活成长环境单一,养成了其它方面都不太明白。胡香珊对于尚嫣有着更多的钦佩与婉息,又怎么会责怪尚嫣对自己照顾不周呢!

但胡香珊知晓有些话不能直白的说,不然以尚嫣的心性,一时接受,但长远会形成自卑心理。何况,尚嫣被周边人的异样目光长期瞧着,已经常常对自己自信不起来。

于是她借着人声鼎沸,尚嫣方才说话音量也不大,便故作没听清楚,凑近尚嫣模糊言语道:“阿嫣师姐,你瞧你都得了花灯了,是不是也该给师妹我去赢一盏啊!”

尚嫣被胡香珊如此亲密的拉着,虽然有些不习惯,但心底里是暖的。

胡香珊见她有些反应,撅着双唇故意委屈道:“你瞧你都有一盏,怎么也该陪我去瞧一盏吧!我方才左看右看,都觉得挺好的,也不晓得哪一盏好…….我也不懂这些……”

胡香珊的示弱激起了尚嫣的保护欲,也建立起了一些自信感,她抬头,拍着胸道:“说起挑花灯,我可是拿手!那灯骨可是颇有讲究,就像是人的身子骨,我只要用眼细观,再用手左右一摸,就晓得……”说着说着,尚嫣就谈到了她平日里对人身体的研究上去。

果然是有天赋!学霸就是学霸!

胡香珊见尚嫣连个花灯都能联想到人的骨骼!不由微愣!

还好胡香珊反应快,在敏感的尚嫣察觉到她本能的情绪反应与想法之后,连忙拉着尚嫣道:“那师姐快些带我去挑一盏好的!”

―――

两人的交流自然是悉数都被李元慎、程昭与江义三人听到。

程昭心细双客观,他瞧了眼自家世子,想了半晌,还是提醒道:“世子!我总觉得胡家二姑娘着实……”可疑!

这种可疑其实在当初村子里遇得,就已经有了。只是当初初遇,想着胡家有个天赋不错的大兄。也不作多想。

可如今越接解越了解,就越是觉得想不通。

“我晓得!”李元慎点了点头,他自是明了程昭疑惑与对自己的忠心提点,其实他自个儿又何尝不是疑惑重重,但就像是程昭担忧的,他是爱屋及乌之下,时常故意去忽略,于是他也不与程昭敷衍,回道:“只是我观她并没有坏心,也无对我等不利!今后慢慢……总会晓得缘由!”

这就是不愿放手了!但好歹世子心中也有数。

程昭放下心来,应声退后。

“我们都跟了老大一段路,还没瞧见我等。”江义见世子与程昭两人说完正经话,便大大咧咧的上前道:“要不要上前打声招呼!也免得我们跟在后头,白瞎了这份诚心!”

打声招呼!随后呢!?互相回避!?

“你要是累了就先到雅间歇着!”程昭觉得江义不愧是草莽出身,一个鄙视的眼神丢了过去,道。

但程昭想着江义若是懵懂,将来再如此胡乱言语,丢的是世子的脸,是成靖侯府的脸。于是他后来还是十分好心的凑近被鄙视而有些撇嘴闷气的江义,小声的将缘由说了一遍。

江义释然,随后呵呵一笑,老老实实继续随世子在街上晃悠着。

―――

皇宫里热闹散尽。宫门即将下匙,各宫里也是灯花燃尽,各自休憩。

太子身形痴肥,便易疲劳,太子嫔郭氏体贴温柔,在宫宴散后就着人前来送汤送水,太子感念不已,便到了郭氏处歇息。

而太子妃张氏要跟着王贵妃做最后的安置之事,即使她知晓太子被太子嫔拉走,也腾不出时间去挽回。何况,她即使前去挽回,也是留得住人留不住心。

一边强自打起精神来应付琐事,一面也只能心里憋着气。

朱正宣听闻这事,虽然也为自家阿娘担忧,但着实从内心里不觉有何不妥。无非多防备着些罢了!

因此他即使安慰,也浮于表面,何况他还惦记着出宫。

太子妃张氏见他心不在焉,也想着他可能是疲乏了,便只拉着朱正宣的手,悄声着重强调道:“你年轻精力旺盛,又洁身自好,着实无需大补!若…..给你丹药,切莫偏信与贪图那花言功效,以免损了身子……”

朱正宣自是明白其所言之事,但他也不是第一次食用皇爷送来的丹药,并不觉得亏损身子,无非夜里觉得臊热难忍罢了!他又不缺身边服侍之人,泻过了臊气便可!

故尔也没有放在心上,但他也知晓,如若自个儿显露不耐,那可是要被唠叨个没完。于是正色应诺道:“阿娘放心!我自省得!”

太子妃张氏这才安下心来,躺了回去。

这时外间通禀孙玉兰求见。

孙玉兰肤白如雪,因着赏宴也饮了些酒,而脸露樱红,一身简单衣衫更显得气质卓越,她进来之后,朱正宣眼睛一亮,这引得她害羞娇怯之下,更似海棠含春。

只是王全德眼瞧着外宫门也要阖上,不由赶紧的朝朱正宣递了眼色。朱正宣终究也是惦记着晚间之事,便收敛心神对着孙玉兰道:“你陪着阿娘!夜色晚了!再在内宫多有不便!便先走了!”

孙玉兰大失所望,但也无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朱正宣向太子妃行了告退礼离开了。

随后,她打起精神,对着太子妃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但时不时的走神,依然让太子妃张氏瞧了出来。

太子妃张氏叹道:“你也乏了!回去歇着吧!”

孙玉兰垂头告退之后,贴身姚嬷嬷上前悄声对太子妃张氏道:“这孩子注定是要失望的,我听闻今日皇爷已然寻了司礼监下诣…….福星便将是太孙妃……明日圣诣过了内阁,便会下发出去…..”

“这都是命!”太子妃张氏闭目,道:“待将来……总不会亏待她的……”

殊不知,前世也正是太子妃张氏的这一个念头,使得皇后与贵妃之间尊卑不分,使得前世里胡香珊这个皇后,在惯来逢高踩低的宫里,日子更加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