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饶是方才一瞬间做了些心理准备,可真听到耳里,依然有着‘平地一声雷’的感觉!

郑氏自小便跟着族学,于女子中也算是饱读诗书,儿时幼承庭训,后嫁于李家,无论内宅各式亲戚、还是跟着成靖候自游击将军开始至今,经历了并不算少,自认于今时今日,也算是一位遇事临危不乱的大家夫人。

饶是如此,她依然有些不知所措,气息不由的也乱了。

稳了许久,她才出言道:“阿慎!母亲知晓你因身子原因,婚事有此不顺。不过自古以来,抬头嫁女、低头娶妇,我们大不了,便再往下面点寻个合适的,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不是降低门弟与其它要求,自家儿子也不至于要迎娶一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出来的姑娘啊!

郑氏觉得有必要与他说说这其中的道道,她顿了顿又道:“先前头的不顺,那也是我们还在家世相当人家里头挑,而你又一直对此无意,我与你父亲这才没有尽着心去张罗,如今你既然有意,我们便是扩大甄选…….你放心,定然不会差了的。”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世子想要迎娶胡香珊为妻,就必须要过自家父母这一关。不然将来胡香珊进门,日子不会好过。他不希望她受委屈。

“母亲误会了!”世子耐心的道:“她……很好……,当初…….”

言简意赅的,世子将曾经的一些经历告诉了郑夫人,尤其是述说了胡香珊懂些医术,家中的兄弟情况,道:“儿子想着,先抬抬她的身份,待到其兄长中了秀才之后,便使人去提亲。”

那身份门第也远远不够啊!何况报恩也可以用其它方法。

郑氏脸严肃了起来,道:“虽然救命之恩大过天。可她兄长也无非秀才而已,即使是进士之妹,那也是家底太薄,身份不够!”

“皇家娶亲,从不如此!”世子笑容不变,语气依旧温和,但态度略显强硬,道:“儿子感念父亲母亲一片养育之恩…….但到底事关儿子终生,还请母亲能与父亲相商。”

“皇家是皇家!我们功勋世家与其不同!不需要担忧外戚擅权!”郑氏一口气憋在胸前,但到底是不能在这个儿子面前摆出过多的长辈谱,她不由的一阵泄气。

世子亲自上前为郑氏侍奉了茶盏,略略软和温声道:“天家心思难以揣测,母亲也要相信儿子才是。”

提起这一茬,郑氏身子不由一僵。

繁华着锦、烈火烹油!

李家底子簿,真正起家富贵靠的是出卖前主子!

如今皇家对他们成靖侯府……态度模棱两可,若是他们联姻了世家贵族,是否就真的失了圣宠……..

而一旦失了圣宠,李家的日子……..

但若是与平民女子结亲,听上去好似有些…….在世家里面定然要遭人背后闲话………要她以后还怎么在这些人家间行走!?

真正是为难!

“母亲心中担忧,儿子心中有数。不会做出有损门楣之事。”世子温和再道:“况且,将来真要迎娶…….儿子也不希望她…….在背后受人指摘,更不希望她有何委屈是由此而来!再往深里说,不管如何,儿子下头还有一双弟妹,我作为兄长,总得要为他们考虑……”

提到自己膝下的一双儿女,郑氏不由的也软化了心思,她暗自一叹,随后抬头望向世子道:“我对你自是放心的。也好!待晚间你父亲归家,我便与他提及。”

“多谢母亲!”世子起身,恭敬的给郑氏行了个大礼,道:“还请母亲…….莫要让父亲误会了才好。”

误会什么?自然是莫要误会那胡家姑娘私下勾引了世子啊!

郑氏会意,想起成靖候为人端方,自身不亲近其她女子之外,也时常防备着有别样心思的女子,好处是身为嫡妻,从来不需要担心他有旁的女子,但其性子上便无何情趣可言,好在对她十分细心,喜怒哀乐一眼就能看出来,对她十分体贴,她满足的笑了起来,感慨道:“能成为父子到底也是佛祖给的缘份,你们父子还真是相像……..”

“儿随父亲,那纳妾之事,还请母亲也一并告知父亲。”世子顺势道:“以后不提也罢!”

郑氏再次一愣,道:“你当真对胡家那位姑娘……..”看来,世子是真的相中了她。

“还请母亲相助儿子。”说话间,世子笑容从容,再行了一个大礼。

―――

宣府至燕京的官道之上,七八骑快马疾驰踢踏之声。

星夜兼程的走路,眼看着燕京就在眼前。

正在众人心悬放松之时,一阵破空布帛撕裂之声,一排排坚实从一旁的山林之中射了过来,护在中心之人种了流矢,阵形瞬间被冲散。

“保护大公子!”黄彬率领的锦衣卫,及卫属的精锐,一声声嘶吼之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那三峰相夹的小径之中,马嘶鸣、人嘶吼,顿时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个时候,另一边漆黑无光,但是安静无扰的小道之中。

两人两马也正疾驰,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里面只穿一件普通夹袄的男子,英武端正,座下骏马疾驰,整个人也呈蓄势待发之态,而另一骑上的人儿恰恰相反,骑在马上的姿势歪歪扭扭、忽左忽右,怎么看怎么都要摔下马来,但不管如何,还是紧紧跟在前头那匹骏马的人儿往大同方向而去。

途经三经峰之外的高处骏岭之上,大公子勒马而止,望下望去。

那儿火光冲天,震天响的马儿踢踏地面之声隐隐传了过来。

大公子眼中隐隐射出寒星般的光芒。而王全德乘此机会,却是张嘴无声哀嚎,一边揉着自己的腰背与臀部,一会缓释着自己的疲劳与紧张。

“胆儿肥啊!尽敢在此地设陷井意欲劫杀!”大公子冷笑连连。

“此地到底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快些撤吧!”王全德才得放松的身躯再次一紧,浑身紧绷与擅抖,连声线都变了更加尖锐,劝道:“黄大人英民神武,能扫除了这边的障碍,就定然能扫除其余的。咱们还是赶路要紧…….”

大公子似笑非笑的回头望了望王全德,又是几声冷笑。但他并不反驳王全德,道:“走!咱们索性到大同总兵冯大人处坐坐客…….”

大同!?

也好,大同是九边之一,那儿的防守,总是皇家心腹!那…….应该是安全的…….王全德心中绕了几个来回,便也就应下。

两人略缓几息功夫,便又听纵马呼喝之声,呼啸而过。

这一夜,大同总兵府只点燃了半柱香的烛火,便又恢复了原来的静谧。一切都归入夜色之中,了无痕迹。

第二日,总兵府东跨院西厢房内。

黄彬与大同总兵袁大致纷立两旁,向那上首的神情舒缓、处处都透着尊贵的男子禀报。

“受伤的此时已然由王…….王大人送至太医署,由太医令亲自施救。”大同总兵袁大致神情沉重,大冬天的、屋内的火盆也并不多,他浑身都浸着汗湿回禀道:“刺客皆是死士,人数共有三十余人,皆是精锐之师,牙缝里也藏着□□,袖中藏着自裁匕首,好在尚且来得及御下下巴,除去匕首,得了两个活口。大公子可要亲自审一审?”

“三十个死士?这是没银子了,还是觉得成事极其容易?”大公子神情中透着轻蔑,但熟悉他的黄彬知晓,大公子是真的动了怒意,虽然这本就是诱敌之策,但真的事已成真,又有谁会心情舒畅呢!

养死士是死罪先不论,能养得起死士的都是真正有实力的权贵。通常这等人,也都是锦衣卫平日里紧紧盯着的。

黄彬默默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祈祷了一番,随后道:“能在眼皮子底下养出死士的本就不易,出动三十个,恐怕也是其大半实力了。”

“哦?”大公子挑眉,神情愈发冷肃,道:“看来没尽全力啊!还有藏着掖着的?”

“属下收到的消息是如此。”黄彬道:“恐怕他们初其计划,也是留了后手,还会伺机有所动作。”

“那…….他们可还有机会?”大公子眸中如剑锋般的利芒穿过黄彬,投向院外,道。

“自是全无胜算,将来也不会再有机会。”黄彬心中大震,恐怕这次要大动干戈了,他躬身谨慎领命道。

一旁的大同总兵袁大致满脑门子汗。

心想着这尊大佛怎么就过来了呢!

那宣府处一直与鞳子胶着战事,一次痛快的都未赢!皇太孙亲临现场后,这才大胜了几场。

据袁大致打听的消息,那儿的总兵武同合是落不着好了,推举他的孙大人也会被牵连……..

不管如何,他老袁家可是要活命的,他一路摸爬滚打上来有了今日,是不能说倒就倒的。

袁大致也一并躬身道:“大公子何时回京,恳请让属下亲自护送。”

“不用!”大公子一口回绝。袁大致心中想着什么,他心知肚明。可目前外有夷患,身为大同总兵可不能轻易离开。

见袁大致还要再求,大公子话锋一转,对黄彬道:“拿这几日那边的消息过来。”这一连几日布置谋划与赶路,都没闲暇瞧瞧他一直挂念之事。

见大公子已然接过黄彬递过来的布裹,里面有十几支竹筒,看了几个便脸上有了笑意,到了最后一个之时,不由脸上笑容又没了。

袁大致心中一紧,本能的往黄彬望去。正对上黄彬的目光转了过来,袁大致觉得他还是赶紧退下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