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r41露台争端

骆嘉树倚在软软的沙发椅上,下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给女朋友发短信。

“过来吗?”

五分钟后,无人回应。

一位年轻的舞台助理打开私人休息室的门,怯生生地问道:

“骆老师,卸妆吗?”

“好的,马上。”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舞台助理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姑娘,眼前丰神俊朗的男人一身无比禁欲的燕尾服,身高腿长,挺拔如松,不禁叫她看呆了眼。

出门后,骆嘉树在廊道上遇到总导演,便停下说了几句话,导演握住他的手连连赞叹,感激得不行。

导演是个有眼力见的,之前撞见这位大音乐家和他那漂亮女朋友几次,知道人家现在兴许急着离开,没说几分钟就放行了。

末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又追了过去。

“骆老师,等等!”

“徐导,还有事么?”

“没什么,刚才在楼道碰见了倪小姐,她似乎上露台咖啡厅去了。”

“上楼了?她一个人吗?”

导演暗吁了一口气,还好他不知道,不然可就多此一举了。

“不是,倪小姐和两位先生小姐一起,我乍一看,那位先生和您长得还挺像的......”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大音乐家就变了脸色。

骆嘉树妆也不卸,衣服也懒得换,只来得及和导演说一句“抱歉”,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露台上,三人依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谈天说地。

张艺茹的表现很正常,骆轩乔的表现也很正常,夜风怡人,倪采渐渐放松了警惕。

张艺茹原是同倪采一样正面靠在围栏上,也许是鞋跟太高站得脚酸,她换了个姿势,改成背靠在栏杆上,侧着脸和他们说话。

三人的位置很有趣,明明倪采是最陌生最疏离的一个,偏偏待在中间,张艺茹和骆轩乔一左一右站在两侧,互相也不怎么交流。

其实他们有交流,只是倪采不知道而已。

比如现在。

他们所在的方位正对着不远处的楼道口,楼梯间的照明很足,比露台亮堂许多,张艺茹一抬眼,恰巧撞见一抹熟悉身影。

他揪着眉,神情很不自然。

要是他带着这副表情来找我,我也心满意足了。

然而这一天什么时候能到来?

张艺茹苦笑,侧目望向骆轩乔,递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骆轩乔会意,弓着身贴近倪采几分,在她耳边说道:

“你看那边,中央公园的摩天轮,漂亮吧。”

他的靠近让倪采浑身不自在,可听到“摩天轮”三字,她忽然晃了神,照着骆轩乔指示的地方望去。

的确是她唯一搭乘过的摩天轮,通体发光,旋转缓慢,隐匿在高楼大厦之间。

瞅准了时机,骆轩乔凑到了倪采脸边,倪采正好朝着他那个方向,两人目光相撞,男人眼中的不怀好意无比清晰。

她的心咚咚跳了两下,慌忙偏过脸,一瞬间,骆轩乔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右侧脸颊上。

只怕再迟半秒,就不是脸颊这么简单了。

“倪采!”

身后传来焦躁的喊声,倪采回头,一边颇为嫌恶地用手背狂擦脸颊。

当看到快步走来的男人时,她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骆嘉树黑着脸,满眼怒色,倪采奔到他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骆嘉树也用力回捏了两下,将她藏在身后。很快,他放开女友的手,步伐反而从容起来。

他生气了。

而且,比上次更生气。

倪采后退了一步,果不其然,骆嘉树径直走到他那位堂哥身边,手起拳落,直打得骆轩乔猛撞上围栏,险些翻下楼去。

张艺茹尖叫了一声,倪采也捂住了嘴。

骆轩乔好不容易直起身子,吐了一口血水在地。倪采眯着眼睛打量,想看看有没有打断他一颗牙。

骆嘉树突然笑了起来:“有趣吗?”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张艺茹,目光极冷,看得她心里发怵。

没等骆轩乔支支吾吾想应声,他已回头来到倪采身边。

虽然依旧冷着脸,不过瞬间换了一种眼神。

“还有你,倪采,好玩吗?”

倪采果断回答:“不好玩。”

她身上的春衫很薄,勾勒出玲珑身段,脸颊一边白一边红,红的那半边甚至出现了几道挠痕。

唉,她恨不得把被别人亲过的这半边脸皮撕下来,换一张新的上去。

“嘉树,我觉得有点冷,我们下去好不好?”倪采软声道。

高大俊朗的男人微微点头,也不再拉她的手。他步子迈得很大,倪采只能在身后小跑跟着。

张艺茹静静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惨淡。

依旧是那阵夜风,吹凉了体温,也吹停了心脏的跳动。

这一瞬间,她仿佛变得一无所有。

倪采开来她那辆矿石白的宝马suv,两人坐在车上一言不发,气氛沉闷。

每次车上只有他们两人时,都是一人驾驶座,一人副驾驶座,后排空着。可这次骆嘉树拉开车门直接进了后座,倪采就像他的跟班司机似的。

他单手撑着下颚,沉默地凝视窗外夜景。

一个人的性格怎么会变得与原来截然相反?骆嘉树想,他从来没对某些事、某些人表现得如此易怒,同样的,他很反感这种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状况。

烦。

后座上的男人解开了衬衫最上端的两颗纽扣,露出一对漂亮的锁骨。

倪采从后视镜中观察男友的一举一动。他还穿着表演时的黑色燕尾服,修身服帖的外衣将他衬托地更为优雅高贵,即使皱着眉头,美好的气质却没有消失半分。

“去我家吧,我有东西想送给你。”

“嗯?”

倪采吸了一口气:“本来想庆祝你演出成功的。”

“好。”

一句只说一个字,有必要这么高冷吗?

倪采的公寓自然不能和骆嘉树的豪华住宅相比,一厅一室一厨一卫一阳台,面积虽小,里头的一切倒被她收拾得井井有条。

很普通的客厅,墙壁上贴着素雅的墙纸,茶几上摆着几盆水营植株,一张不大的玻璃圆桌摆在客厅的角落。

骆嘉树停在玄关处,面前只摆着一双女士家居拖鞋。倪采蹲在鞋柜前,从柜子里掏出一双刚买不久的新拖鞋,摆在了骆嘉树面前。

看到这两双款式相同,大小不同的拖鞋,骆音乐家的心情似乎好了那么一点点。

他颇显随意地走进客厅,四处观察。

大老板来巡视车间了。

车间员工倪采殷勤地为大老板安排好座位,心情紧张地跑进厨房。

拉开冰箱,里头装满了昨天购置的新鲜食材。

倪采振奋精神,打算大显身手。

客厅木地板上响起脚步声,大老板似乎离开沙发,想要探视其他地方了。

脑中“嗡”的一声,倪采扔下手里的大白菜,水龙头都来不及关,火急火燎地跟了过去。

骆嘉树已经走进卧室,刚刚打开灯,身旁略过一阵小旋风,径直停在他的面前。

他用眼神表达:怎么?

倪采笑嘻嘻:“稍等一下。”

说完,她转身冲进正对卧室门的厕所,一把捞过挂在浴室架子上的的不明物体,恶狠狠地塞进洗衣篓里。

真该死!本来一切都整理妥当了,出门前却心血来潮洗了个澡,结果忘了收拾贴身衣物。

尽管平日里谨慎有余,可女人独居久了,总有些改不掉的坏习惯。

倪采讪讪地退出厕所,躲到了男友的身后,支支吾吾问了一句:“要用厕所啊?”

骆嘉树终于肯多说几个字了:

“是,刚才还没来得及卸妆。”

一边说,他转身直面倪采,极尽温柔地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又道:“有什么好藏的?”

意识到他话中所指,倪采涨红了脸:“我......”

骆嘉树意味深长地点点头:“不是早就策划好了请我来么,故意的?”

姑娘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真的忘了。”

“哦,好吧。”

他没信。

倪采真被自己窘哭了,全世界都知道她记性好,“忘了”这种理由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

她回到厨房,疯狂地把食材洗了数十遍,心情好歹平复一点。

林新月的声音回响在倪采脑中:

“要想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男人的胃。”

倪采自认为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生活水平虽高,做饭的水准却不咋样。为了今天,她整整下厨练了两周,也实实在在尝到了勤能补拙的甜头。

这几道菜,直接拿到市中心国贸大厦上的旋转餐厅去,也能以假乱真了。

当倪采把做好的饭菜一碗一碗端出去的时候,骆嘉树正坐在饭桌前埋头写东西。

左手边放了几张雪白的a4纸,他飞快地在纸张上写写画画,菜全上齐了他也没抬起头来。

写什么呢,这么走心?

倪采伸头一看,一张已经画满了的a4纸上密密麻麻全是音符,跳跃在笔直的五线谱上。

原来在谱曲啊。

她站在大音乐家的身边,视线离开桌上的草稿,落在男人的身上。依旧是那身燕尾服,黑得一丝不苟,面料爽滑柔和,造型合体庄重,边缘绣着银线,领子是英式的对称三角形宽折高翻领,衬衫领口微敞,顺着玉白色的脖颈直上,便是代表男性的稍稍凸起的喉结。

打扮得像个中世纪欧洲贵族,又低头沉浸在作曲的世界里,倪采只怕自己再盯着他看,就要跟着他一起穿越了。

这时,男人忽然放下笔,微笑地扫了眼新曲子的草稿,用纯正的英式腔调开口道:

“rwithyou,dar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