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样过了好久,差不多,半个小时,四十分钟,一个小时也说不定。

这期间,黎夏不知道打了多少遍那个号码,最终她受不住了就将手机从耳朵上拿下,重新扔进了手提包。

她安慰自己,或者,他在忙。

夜色浓稠的仍旧不见五指。脚步稍微轻一些耳边便荡漾起“沙沙沙”的树叶声,于是,白日里波荡的林海,这会听起来就好似有人蹲在马路旁扯着嗓子鬼哭狼嚎,连续走了几百米,黎夏有些冷便抱着肩停下步子,结果,这一停,脚后跟的疼痛便飞速蔓延开来,缩着脖子搓搓手,她扭头瞅了瞅脚后跟,这才发现那里正淌着血,鞋帮都给染透了。狠狠咬了咬嘴唇,她脱了鞋子在地上站了一会,半响后,觉得没那么疼就往前小小迈了两步,结果步子刚出去,就痛得再次蹲下了身子。

于是,月色昏暗,四周无光,黎夏就这么反反复复了许多次,最后一次蹲下的时候,终于还是失声哭了起来。而浮现在她模糊泪眼中的画面,竟然是某个不接电话的傻×站在雪地中的场景,说起来有些搞笑,那次,她也是穿了这种磨脚的破鞋子,只是区别于眼下,那一日,天空飘荡着鹅毛大雪,四下白茫茫的一片,冰天雪地中她蹲下身子打了一通电话,没有几分钟他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似乎出来的太急,内里还穿着薄薄的衬衫,而驱赶严寒的重任则全部压在了外面那件黑色棉袄上,可是,即便如此,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刻,依旧二话没说的脱掉棉袄,然后,他在她的面前背着身子蹲下来,白茫茫的雪花飘飘荡荡,落上他的鼻尖,他顾不得擦,只是扭过头说了一句普通,却暖人心扉的话语,

他说,你穿这个,我背你回去。

实际上,现在想起来,这样的场景很多,只是在此之前黎夏从未静下心回味过,她不知道他的好,不知道他的辛苦,不知道他的不易……她不知道的太多,以至于慢慢就将他的付出当成了理所当然。

于是你看吧,人有的时候是多么贱阿,不经历一些便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疼爱。

脚下的这条路,黎夏不知走了多久,期间也有其他的车子停下来要拉她一程,可惜月黑风高的,但凡长点心的都知道,这种状况自然是冻死也不能随便爬上陌生男人的车子。(当然,随便之人可以另当别论)

就这样,一辆辆豪车,停下又离去,离去又停下。而黎夏呢,她走走停停,习惯了便会觉得自己这样走到早上似乎也不错,减肥不说还能数数星星陶冶下情操。可惜她想的太多,北方的深秋,虽说天高气爽,可夜色总比南方浓得多,又渗人得多,在加上夏末后便持续的无雨天气,这会天空中正团聚着几朵厚云。只不过即便如此,黎夏还是从中数出了九颗星星,而“九”这个数字,实则在某些时候确实代表着不一样的寓意。于是,当黎夏努力在天空中找寻着第十颗星星的时候,她的救世主出现了。

漆黑的夜路拐角处,一辆红色的极光带着一双耀目的白光快速驶过。只是这白光划过几分钟后又重新退了回来。起初,望着那道白光,黎夏觉得,这一次一定跟之前的许多次一样,低鸣的发动机声会在自己身旁停下,然后车窗摇下,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只是,世事多半是出人意料的。

随着褐色的玻璃缓缓落下,意料之外的脑袋露了出来,那是一头不对称的灰白色短发,末梢的位置露出光滑而细长的脖颈,白皙且没有一丝纹路,脑袋上挂着的眼睛很大,溜圆溜圆的往外冒着,鼻梁高挺,嘴巴小巧,看起来蛮秀气的脸蛋上却画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妆,紫红色的眼影配着大红色的口红,外加一件洋红色的小羊绒大衣,往里瞅瞅,车的副驾驶上还放着一个枚红色的贝壳包。

红包,红妆,红车子……

看起来,这样的装束,幸亏是坐在车里,否则这大晚上的,站在一片夜色中,还不把人吓得魂飞魄散。

只不过,这一切在黎夏看来并不重要,因为眼下的重点是,开车的,竟然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