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张三丰在武神里真的是一个异数。

所有人都知道他很强。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战绩十分辉煌。

但就是没有人将他当成太大的威胁。

这真是一个很大的BUG,可即便是陈抟,也有意无意间,也会犯这种错误。

不过至少在这一刻,陈抟清醒了。

朱棣的次子,武当派的门徒。

当朱高煦出现的那一刻,北静王其实就已经失败。

尽管他并不甘心。

“据本王所知,陛下将燕王两子都留在了金陵,不知世侄为何会出现在武当山?”北静王强颜欢笑。

他不能让自己再失去风度。

朱高煦在传闻当中,是一个十分鲁莽的人。

但是在陈抟面前,朱高煦表现的十分克制。

他对北静王道:“不瞒皇叔,我和大哥都已经离开金陵了。陛下想要强行削藩,继续逗留金陵,我们兄弟怕都有血光之灾。”

“以世侄的武功,想要血光之灾怕是不容易。”北静王没有忍住,还是流露出了一丝讥讽。

陈抟没有阻拦。

失败者,确实有必要发泄一下。

可朱高煦接下来的表现,却出乎了陈抟的预料。

“小侄武功低微,皇叔若是有心的话,不妨指教一二。”

不只是陈抟奇怪,就连薛宝钗都愣了。

她急忙开口,却是对陈抟解释:“老祖,这并不是师父的意思。”

也就是说,是朱高煦自己的意思了。

看看朱高煦,再看看北静王,陈抟忽然感觉,张三丰这步棋也不一定怎么高明。

但他洒然一笑,已经不再关心这里的事情。

他只是对薛宝钗道:“既然道兄还在闭关,我就不打扰他了。下次有空,再来叨扰武当山。”

唐赛儿选择了和陈抟一起离开。

北静王却留了下来。

武当山下,唐赛儿忽然轻叹一声:“老祖,你说水溶是不是有点可怜?”

“不觉得。”陈抟实话实话。

唐赛儿轻咦一声,有些奇怪陈抟的选择。

“您不感觉这一切对水溶来说太残酷了吗?我昔日听水溶点评宗室子弟,对于朱高煦的评价只有一句‘武夫’,可是现在,就连这个武夫都想要招揽他了。”

是的,朱高煦想要招揽北静王。

说的再准确一点,朱高煦是想要收服北静王。

而且他准备先打服北静王。

这就是他刚才出言挑战的原因。

北静王一直被誉为大明宗室年轻一代第一人,而且比朱高煦年长一辈,向来看不起朱高煦等人,可现在,他在别人眼中连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说起来,的确是讽刺。

对于当事人来说,更是从天堂跌入深渊。

可陈抟却真的可怜不起来。

“说人可怜,谁不可怜呢?赛儿,你现在是白莲教圣女,明州第一天骄,可是在此之前,你也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寡妇,也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女。朱高煦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暴露过他武当派传人的身份,水溶一直看不上他,可他辩解过吗?这样的人,在你眼中,是不是也值得可怜?”

唐赛儿脸色稍变。

片刻之后,唐赛儿长出了一口气,轻笑道:“老祖,和您这种人生导师在一起,还真是容易成长啊。您说的对,我太幼稚了。”

“不是幼稚,是缺少阅历。赛儿,其实我建议你去汉土历练一番,现在的明州,不适合做你的战场。汉土群星闪烁,武道新星层出不穷,各国之间争战不休,那里才是天骄争锋之地。”

唐赛儿是魔祖的亲传弟子,天赋高绝,而且实力至今依然稳压疯子一头,陈抟也是十分惊艳。

所以他也有心提点。

可唐赛儿却还是拒绝了。

“老祖容禀,支撑赛儿继续下去的最大原因就是复仇,如果离开明州,那赛儿就已经失去了坚持的意义。”

“我没有让你忘记复仇,我也从来不认为放下仇恨是一件好事。但是现在的明州以及未来十年的明州,都没有白莲教肆虐的余地,我希望你能准确认清这种现实。”陈抟正色道。

唐赛儿不解:“为什么?依赛儿的眼光来看,明州风起云涌,大变在即,正是重新洗牌的时机。错过这等机缘,白莲教不知还要等多久。”

“现在的明州的确是大变在即,但这其中没有白莲教插手的余地。明州已经姓朱,朱元璋带给了明州百姓安定的生活,朱家的王朝在明州深入人心,这是白莲教无法比拟的。明州不管怎么动乱,未来继续执掌这片土地的,也只有可能姓朱。我说的残酷一点,水溶对于魔教的重要性,还要远超过你。水溶只要此战败给朱高煦,那魔教在明州,就真的只能认输。”

陈抟置身事外,看的无比清楚。

朱元璋一代枭雄,张三丰更是无上宗师。

两人一朝一野,根本都没有给外来者太多辗转腾挪的空间。

事实上若不是魔祖本身的存在,陈抟甚至感觉白莲教早就会被朝廷扫平了。

单凭现在的唐赛儿,对上大明朝廷,实在是太过羸弱了一些。

唐赛儿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她无法迁怒于陈抟,就只能认真考虑陈抟的话。

然后,她就发现,现实真的就是如此残酷。

“我怎么感觉,以前朱元璋是因为感觉我威胁不大,所以才故意留着我的。有我在,师尊就不会派其他人接手白莲教,他也就少一个大患。”唐赛儿苦笑。

陈抟耸肩,幽幽道:“虽然很残酷,但是这种可能性,的确是最大的。开国太祖这种人物,本来也不是你可以匹敌的对手。”

唐赛儿心智坚定,很快就从颓废中走出。

反正现在朱元璋已经死了,而她还活着。

她要为白莲教的未来思考。

“老祖,您认为水溶能胜过朱高煦吗?”

“若是真正的实力,两人也就五五开。可今天,水溶必败无疑。”陈抟十分肯定。

“为什么?”

“朱高煦以逸待劳,水溶却是背水一战,从心态上,两人就不是一个级别的。更何况,水溶名声在外,朱高煦却一直深藏不露,此战焉有胜理?”

陈抟不是预言家。

但以他的境界,当然是有资格点评朱高煦和北静王的。

唐赛儿心情沉重。

比他更加沉重的,是北静王。

他步步紧逼,处处受制。

外人看来,他大占上风。

但只有他自己明白,自己已经完全陷入到了朱高煦的战斗节奏。

他想到了武当派功法最著名的一个特点——后发制人。

在很多高手眼中,这都是一个笑话。

在绝对的力量或者速度下,想要后发制人,在理论上都是做不到的。

然而在现实中,武当派却保持了高速稳定的发展,并且威名不缀。

解剑池内的锈剑,昭示了武当派武功的非凡。

现在北静王也感受到了。

朱高煦站在那里,给人的感觉完全就是一个猛兽一样的汉子,谁能够想到,他的武功居然会走“绵软”的路线。

这让北静王难受的想要吐血。

还好他也是魔祖的高徒,大明宗室第一人的称呼也不是吹出来的,虽然失去了战斗的节奏,但他却一直没有放弃,始终在很努力的扳回局面。

他一度成功了。

相对于朱高煦,北静王意识到了自己没有绝对的速度,也没有绝对的力量,所以他也开始慢下来。

他在和朱高煦比耐心。

每一个从魔教杀出来的天才,都绝对不缺少耐心。

可北静王没有察觉,他在做出改变的时候,其实就已经陷入了朱高煦的陷阱。

就在他以为刚刚打乱朱高煦的节奏之时,一直在防守反击中的朱高煦忽然贴近北静王的身体,而后双手抱圆,主动出击。

完全没有预料的北静王猛然一惊,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应对,便被朱高煦抓住身体,来了一个平地摔。

这是他受难的开始。

绵掌化为长拳,朱高煦气贯长虹,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让北静王发出一声痛叫。

但北静王虽慌不乱,借助朱高煦一击之力,身下瞬间裂开一个大洞,而后身体从原地消失。

下一刻,北静王冲天而起,可他却没有飞上天空。

因为,迎接他的,是朱高煦的一条鞭腿。

砰。

北静王重重的跌落在地上,忍不住连吐两口鲜血,面色萎靡。

“皇叔,你的实力不差于我,但你对我的了解太少了。”

朱高煦没有乘胜追击,他的目标本来也不是杀死北静王。

北静王擦干嘴角的鲜血,眼神深处的怨毒一闪即逝。

他的实力,确实不输朱高煦。

但是伯仲之间的两人,一个有心算计,准备多时;一个临阵迎敌,仓促接战。

结果早已注定。

北静王不服,但他明白输了的人没有资格不服。

所以他选择憋着。

而且嘴上还要夸赞朱高煦:“世侄不愧是张真人的高徒,战斗节奏掌控自如,快慢之间随意切换,皇叔稍有不慎,便中了你的攻击。”

“小侄也只是占了先机,皇叔文武双全,当知先机的重要性。”

朱高煦一语双关。

北静王沉默不语。

他明白朱高煦的意思。

燕王的人脉比他更强,实力也比他更强。

唯一能够改变明州局势的张三丰,也早早就被燕王拉拢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北静王太年轻,他没有朱允炆的正统,也比不过朱棣的硬实力。

想要从中突围而出,已经是不现实了。

所以朱高煦想要收服他。

可北静王还不习惯屈居人下。

朱高煦十分善解人意:“皇叔可以回去思考一下,小侄的大门永远为皇叔敞开。”

山脚下。

陈抟对唐赛儿摇头道:“我们先走吧,水溶已经败了。”

“不等等他吗?”唐赛儿问道。

陈抟看着唐赛儿,忽然笑了起来。

“你真是不懂男人啊,相信我,所有的男人遇到了这种事情,都是想要独自舔邸自己的伤口,而不是面对关心人的安慰。”

男人就是这样一个要面子不要里子的生物。

唐赛儿无言以对。

两人一路同行,但所想的事情却截然不同。

唐赛儿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以及白莲教的未来。

陈抟却是在思考朱高煦的出现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

想了很久,陈抟得出了和在山上几乎同样的结论。

张三丰这道棋下的很妙,但说到底,还真不一定是什么胜负手。

说不定,就会是武当派由盛转衰的转折点。

“老张啊老张,你让我老婆接连两次碰壁,我出手为难你一次,也算是在情理之中吧。”

陈抟低声自语,心中已经有了成算。

他拿起了自己的手机。

“踏法,我记得你这段时间在明州活动。”

“有事,你忙完你手上的事情,去找一个叫‘朱瞻基’的小家伙。不需要你做什么,交他几手防身的武功就好了。”

“没错,他是朱高炽的儿子,所以你不要从明面上接触他,未来华山派也不会和他扯上关系。”

陈抟放下手机,迎着夕阳淡淡一笑。

朱瞻基,朱高炽之子,朱棣长孙。

朱高炽身有顽疾,生来不能习武,一直不得朱棣喜爱,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

但朱高炽待人接物也一直都在水准之上,而且一直没有犯什么大毛病,所以燕王世子一直都是他。

朱高煦勇武过人,如人中之龙,比朱高炽出色太多。

但是作为次子,太过出色,本身就是一种错误。

唐朝的玄武门之变,毕竟刚过不久,陈抟不相信,朱高煦会没有什么想法。

最强大的敌人,往往都是从内部攻破的。

武当派,素来求稳。

可是这一次,张三丰,还是心急了。

“道兄,魔教已经败了,但你也还没有赢。”

……

武当山。

薛宝钗对于朱高煦的临时起意十分不满。

“师兄,你不该自作主张的,师父包括燕王,都不会满意你的行为。”

“我知道,但是按照他们的摆布,不满意的人就是我。”朱高煦背负双手,语气平静而坚定:“明月,如果父王只是燕王,我不会和大哥争。可现如今大战在即,我学了这么多年的兵书,练了这么多年的武功,不是为了满足师父和父王的。”

“野心对于你们男人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看着薛宝钗,朱高煦重重点头:“是的,就是这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