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一夜无梦。

安上娆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淡淡的,印染着瑰红的朝阳。

安上娆撩起放下的床幔下了床,换了一身浅绿的衣裙。

本以为一场大雨淋了下来,就算不感冒脸色也要苍白一点。

哪知等安上娆坐到了镜子前一看却发现自己两颊红润,脸色比没淋雨之前还要好。

挑了根石榴红的玛瑙钗。

安上娆心道:天惹噜,有点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该不是发烧了吧?

伸手摸了摸脸颊。确定了自己的脸颊并没有所猜测的那样发烫,安上娆只好将一切都归功于自从装备了内功心法后自己好得出奇的体质。

她安慰自己道:莫慌莫慌,这两团红晕看起来并不像发烧,你还能省下点胭脂的时间呢。

保险起见,安上娆还是去找了神捕司专用的大夫把了脉。

确认了自己只是邪风入体有些微微的着凉后,安上娆便拒绝了对方要为她抓药的念头,走到了大厅。

和往常不同,此刻的大厅只有飘雪来来往往的端着盘子,放下,又走人。

倒是无情最为无事,坐在一旁,手捧一本《武经七书》静静地看着。

安上娆慢悠悠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无情的身旁,歪头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其他人呢?”

将视线从书本上移开。

无情用修长的手指捻着纸张翻过了一页,淡淡的答道:“昨天凶手已经落网了。世叔追问到,他杀人的凶器是从湖边打捞上来的;他家还有一整个箱子的兵器。”

“所以世叔带着铁手大哥他们去追查剩下的兵器了?”

安上娆问道。

“去了冷血和追命。”

无情说道,“铁手有世叔单独分派的任务。”

“单独分派?”

安上娆从桌子上的果盘里摘了一颗葡萄。

紫色的葡萄玲珑剔透的,还带着刚洗过的水珠。

听到安上娆的质疑,无情放下了手中的书本。

他看向安上娆,眼神中带着些不确定,“只是让他单独一人——莫非是世叔想要故意支开铁手?”

安上娆倒是点了点头。

毕竟这次的案子是围绕着无情和铁手两个家族的纠葛史,诸葛正我当然得避免两位当事人见面,减少事发的可能性。

得到安上娆肯定的回答,无情却更是不解,“世叔为何如此?”

安上娆随手拨开葡萄皮,语气显得格外的漫不经心,“说不定爹只是恶趣味发作,突发奇想地想要锻炼一下铁手大哥。你也别想太多。”

事实上,她也想要尝试着隐瞒这件事的真相。

——如果剧情能够被改变,那是不是证明之后若干辛酸苦楚之事都不会再发生?

虽然安上娆并不是圣人,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既然他们待以真心,她必然也是要换以真心。

倒是无情不知安上娆的意思,只将她的话当成冷笑话来听。正欲说些什么,就见方才才在话语中出现过的人此刻正缓缓走进大厅。

“世叔。”

无情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角略显凌乱的诸葛正我,蹙眉道,“可是路有伏击?”

“算什么伏击啊!”

满肚子气的追命咬牙切齿道,“人家早就在老窝等着啦,就待我们入瓮了!”

安上娆和无情面面相觑,都觉得追命的态度似乎哪里不对。

冷血最为正常,一如既往的冷淡,一如既往的冷淡。

诸葛正我拍了拍追命的肩膀,以示安慰。

接着,他又转过头,对两人解释道:“我们今早去追回那些兵器,然而才一进院子就遭到了暗器埋伏,其中一名捕快不幸殉职。”

“该死的——要是让我知道这幕后黑手是谁,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追命褪去了那涎皮赖脸的嬉笑,表情难得正经而凶狠。

安上娆也是知道他心里难受。

这神捕司上上下下的捕快大都都和追命混的很熟,以兄弟相称。如今死了一个兄弟,追命的心情必然不是很好。

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人死不能复生,追命大哥节哀。如今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调清为何消息会走漏才是。”

无情倒是淡定,说道:“消息走漏,除了神捕司有内奸这点还能有旁的什么猜测。我看,最近府里需要一场大清洗了。”

“此事稍后再议。我与追命先去安排殉职一事。无情,你、上娆还有冷血先吃吧。”

诸葛正我对大清洗这件事表示并不赞同,但却不想直面反驳无情的意思,便摇了摇头,借着殉职一事支开了话题。

看着离开的诸葛正我和追命,无情皱着眉表示不解:“世叔应当明白神捕司出现了内奸的后果。他怎能如此不管不顾呢?”

无情表示想不通。

安上娆笑了一声。

她边站起来拿起汤匙盛了碗红豆薏米粥放在无情的面前,边说道:“无情公子纵然才气横溢,也是不通人情世故啊。”

“什么?”

无情又是皱眉。

冷血也坐下了。

安上娆也给冷血盛了碗粥,说道:“先不提内奸到底是不是神捕司内部的人。神捕司的人个个都是不屈权贵、内心高洁的人——就算知人知面不知心,与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们也是该看出个七八分,又何曾发现当中有贪生怕死、贪慕权贵之人呢?如此一来,他们又为什么要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出卖我们的消息呢?”

听完安上娆的话,无情沉吟了片刻,缓缓地说道:“朋友,妻子,儿女,父母。”

“答对了。”

点了点头,安上娆最后给自己盛了碗豆浆。

她坐了下来,将摊好的鸡蛋饼放在了无情的面前,继续道,“若是真被你说的这些人胁迫着做出了违背自己内心的事,在一番大清洗被发现了之后,被用来胁迫这些人的诸如儿女、父母之类的人定然死于非命。爹他怕就是想到了这点,才阻止你的。更何况,并不一定是神捕司内部的人漏了消息啊。”

无情慢条斯理地夹起了一块蛋饼,放在嘴边咬了一口:“不妨说说你的猜测。”

“……我哪里的什么猜测啊,你真是高估我。”

安上娆有些无语。

虽然她是知道桑芷妍是内奸,可是昨天她根本没有来过神捕司不可能是她。而除此之外,她就一无所知了。

现在无情竟然要她说出自己怀疑谁——这难道要她随口胡诌一个人吗?

无情挑了挑眉,睨了她一眼。

下午的时候,诸葛正我和追命因办理殉职之事一直没有回府。

铁手中途回过一次,又匆匆走了。安上娆看他忙的连坐下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就帮他烙了几个饼,蒸了一笼小笼包用油纸包包起来塞给了他,又怕他可能吃不饱,就又把昨天的鸡腿找出来热了热也一并包进了油纸包里递给了他。

冷血则是看着之前田嫂给他的那只传媳不传女的镯子默默地发呆。

安上娆本来想给他送点点心进去的。可是他看的太专注了,她没好意思打扰,就把两人份的点心都装进盘子里拿到了无情的房间里。虽然无情也是专注地在看书,但是安上娆还是丝毫没有半点羞愧之心地打扰了他。

听见声响,无情将注意力从手里捧着的《武经七书》里挪出来分给了安上娆一眼。

安上娆做了两盘梨花糕。

当然,这和梨花并没有多大关系,只是取了名好听罢了。

最近将进入秋,花都枯萎了不少。安上娆和游冬所幸将掉下来的花瓣扫在了一起,洗了洗,碾碎了做成糕点。

安上娆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两颊依旧红润。

她问道:“梨花糕,吃吗?”

无情倒是冷淡,只是点了点头:“过会儿吃,放桌上就好。”

“好吧,那我先走了。”

无情放下了手里的书,“回来。”

“怎么了?”

安上娆回头,疑惑地眨了眨眼。

“我一会儿要去大研镇。”

无情淡淡的说道。

安上娆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略带无奈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叹了口气:“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在这儿等着还不成吗?”

于是无情满意了。

他扬了扬眉,嘴角勾了勾,朝安上娆伸了手道:“糕点。”

……拜托公子,糕点就在你旁边好吗。

安上娆克制着自己想要翻白眼的冲动,从盘子里拿了一块酥软的梨花糕放在了无情朝上摊开的掌心里。

接过了安上娆递来的梨花糕,无情将《武经七书》放在了膝上,翻过了一页咬了一口糕点。

半晌,他将嘴里咬下的糕点咽了下去,说道:“下次记得做桂花糕。”

安上娆呵呵一笑,心道:下次我才懒得做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