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带兵搜山?”

定北侯愣了愣, 他急欲召幼子回家商议大计,故很是焦躁,语气有些冲地问:“据老夫所知,南山北麓就是沅水大营,驻军近十万,北营隔着那么远, 为什么要小二带兵跑去支援?”

传信的府卫贾驰忙解释:“这个小的打听了!事发时, 二公子恰好在南山野练场,和沅水将领商量两营例行的春训大比,所以七殿下一声令下,谁也不能推辞。”

哦~

那倒也是, 职责所在,无法推脱。

容佑棠理解地点点头。

“唉!”定北侯无可奈何,忍不住又是一声叹息, 懊恼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是。”贾驰躬身告退。

“那小子, 明明说好今日回家用膳,老夫人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他爱吃的菜了!搜山救人质, 想想都难,不知道他何时能忙完。”定北侯落座,手肘搁在茶几上,俯视地面出神,热茶已冰冷,他一口没喝。

郭远始终眉头紧锁, 默默沉思,顾不上接父亲的话。

容佑棠身为外客,却不便置若罔闻,礼节性地安慰:“侯爷放心,等将军忙完公务就会回城的,到时您代为转告也一样。”

“哦!只能如此了。”定北侯猛地回神,倾身探头,尽可能压低嗓门,近乎气音地问:“事出突然,宫里……稳得住吗?”

容佑棠同样倾身探头,耳语答:“瑞王殿下和五殿下齐心协力,目前一切正常,他们希望您父子三人心里有个数,切忌切忌声张,千万别被外人看穿。”

“那是,那是自然。”定北侯不住点头。

“近期都有谁每日上乾明宫请圣安?”郭远忽然问。

容佑棠想了想,缓缓告知:“虽然陛下闭关初期就下旨谁也不见,但以韩贵妃为首的若干娘娘每日清早都上乾明宫遥遥叩首请安,以及少数老资格的皇室宗亲,他们隔三岔五会入宫问候,倒不出格,只是表达恭敬关切之意。其中好些皇室长辈,殿下们偶尔避不开,能寒暄半日。”

“多得瑞王殿下和五殿下辛苦支撑。”郭远叹了口气。

定北侯发自内心道:“只盼太子早日凯旋!”

容佑棠欲言又止,略一沉吟,忍不住问:“对了,为什么这几天没有西北的战报啊?”

“我们也不清楚。”郭远摇摇头,不敢深入猜测,含糊道::“兴许是短期休整,暂无对战吧。”

容佑棠心颤了颤,迫使自己停止胡思乱想,勉强附和:“应该是。”

书房陷入寂静,三人各怀心事,顾虑重重。

“广平王到底怎么回事?”定北侯心气不顺,相当不满给朝局、给官府、给自己儿子添乱的人。

——殿下此时在做什么?商讨军情?设伏反击?两军交战?胜了?败了?他可有受伤?

容佑棠倦意浓重,连喝几杯浓茶,魂魄飞越万水千山、径直飘向西北,闻言分心答:“据称被熟人劫持,暂不知是因为公愤还是私怨。”

“既然是熟人,无论什么仇什么恨,大可回他的封地广南低调解决,当街打打杀杀,大闹京城,肆意妄为成何体统?莫非看准了陛下闭关、太子出征么?”定北侯不忿地沉着脸,并未多想,单纯地抱怨。

看准时机闹事?

容佑棠心念一动,深深听进了定北侯的抱怨,屏息琢磨半晌,霍然起身,瞪大眼睛双手握拳!

“怎么了?”定北侯忙问。

郭远诧异抬眼,他刚才正竭力思考如何避免外人窥破承天帝驾崩的绝密。

“自太子出征后,我很不放心,有时甚至疑神疑鬼。”容佑棠眉头拧得死紧。

“都是自己人,有话直说,不必忌讳。”定北侯和气地嘱咐。此一时彼一时,他待容佑棠十分热络。

容佑棠深吸了口气,语速飞快:“既然不必忌讳,下官就直说了。众所周知,广平王是中宫嫡子,可谓最名正言顺,但陛下更看重文武德才,故册封庆王殿下为太子。皇后薨、老平南侯病逝,广平王三年前就被划分去镇守南境,他的旧部早该清楚去留了吧?若选择离去,想必悄无声息另谋出路,若选择留下,自然不比以往,毕竟储君已定,其余皇子必须安分守己!那么,无论公愤私怨,谁敢劫持亲王呢?”

“你……想说什么?”定北侯一动不动。

容佑棠越想越心惊,疲倦不翼而飞,忐忑质疑:“三个凶手劫持广平王,共四人,案发在城中央,九门随即关闭仅剩两门,层层官兵严守筛查,他们怎么逃出城的?姑且猜测他们熟门熟路或里应外合,但天大地大,为何逃向有十万驻军的南山?上赶着送死吗?又为何恰巧靠近野练场?”

“你认为不是巧合?”郭远浑身一震,倏然起身。

容佑棠用力捶打脑袋,白着脸说:“太巧了些,一环接一环,近乎精心设计!殿下特意留下郭将军,是为了镇守北营、为咱们撑腰,一旦将军出事,底下士兵必定慌乱。”

“岂有此理!”

定北侯丝毫不敢掉以轻心,瞬间急了,颤声怒道:“迄今为止,郭氏祠堂已供奉十二尊英烈牌位,赤胆忠心,谁敢动我的儿子?!”

“爹,息怒,我们、我们先、先冷静点儿。”郭远抬手,霎时方寸大乱。

“沅水建营数百年,熟悉南山的一草一木,搜山救人时——韩家究竟想干什么?难道他们敢伺机害我儿?”定北侯脸庞扭曲,大惊失色。

容佑棠也心惊胆战,坚决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假如猜错了权当我多疑,将军的安危要紧!”

“泽雍临出征前提过,七殿下是自己人,他可能被幕后真凶利用了,率领官兵一路追捕至南山。”定北侯心急如焚,抄起官帽就往头上戴。

“倘若对手决意撕破脸皮,那么确实有设伏暗杀的可能!”郭远愤怒一砸拳。

容佑棠竭力镇定,征询道:“兵分三路:一路入宫报信,一路去北营搬救兵驰援南山,一路留守内城以应付外面,如何?”

“我去北营!”郭远不假思索,解释道:“北营的几位将领是祖辈旧部,乃亲信世交,以协助搜山的名义,我至少能请动五千兵马。”

容佑棠赞同颔首,随即表态:“我立刻入宫一趟,提醒瑞王殿下他们加强皇宫防卫,严阵以待。”

“那我——”

“爹,老祖宗年事已高,禁不起刺激,您请留下坐镇,关键时刻拿主意。”郭远匆匆打断。

“唉,好。”

“来人!”定北侯点点头,旋即厉声大喝。他虽早早被爵位绑在京城,但毕竟出自将门,满腔热血,加之保护儿子的天性,火速被激出骨子里的雷厉风行。

“侯爷有何吩咐?”府卫毕恭毕敬。

定北侯肃穆安排:“传令管家,叫他即刻点两队可靠精锐,一队稳妥护送世子出城去北营,另一队护送容大人进宫!快!”

“是!”府卫察觉异样,忙不迭执行命令。

他们分批行动,生怕对手暗杀郭达以搅乱北营,进而逼宫篡位。

半个时辰后·皇宫

“容哥儿不是刚出宫吗?”

“怎么又来求见?”宋慎搀起瑞王,顺手帮其把头发拨到脑后。

睡梦中惊醒瑞王挣扎着站立,只觉眼前发黑、心狂跳,脸色病弱苍白,郑重道:“一定有急事禀报,我得去瞧瞧。”

“嗯,去瞧瞧。”承天帝驾崩,宋慎得以全心全意诊治瑞王,他旁观太监伺候穿衣,见缝插针,不时帮忙拉扯一把衣袍。

“走了。”瑞王迅速穿戴整齐,习惯性地扭头招呼。

“你确定?”

“三哥从未把你当外人。”

宋慎愉快挑眉,两人并肩行至前殿。

不久之后

同样从被窝里挣扎爬起来的五皇子皱眉,鼻塞头晕,长叹息,嗓音嘶哑,“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可怕。”

“小心些总没错。”瑞王面色凝重,轻声道:“以定北侯府的威望,郭远虽是文臣,但请动数千兵马还是可以的,三哥出征,副将暂代主帅号令大军,郭达绝不能出事。”

容佑棠思前想后,疑心病作祟,紧张问:“禁军靠得住吗?”

“曹立群是父皇一手提拔的,忠诚可靠。但皇宫广阔,禁军数万人,大大小小的头目众多,不可能熟知每一个人的底细……唯有祈求列祖列宗庇护了。”五皇子无奈苦笑。

“五弟,把曹统领请来坐坐吧?”瑞王提议。

“行!”五皇子咳嗽几声,周身忽冷忽热,以手扶额,谨慎道:“以按例查问宫防为由,旁敲侧击几句,然后赐晚膳,权当慰劳得力帮手吧。”

瑞王点点头,马上吩咐太监:“来人!速请曹统领来见。”

容佑棠担忧问:“五殿下,您可是身体不适?”

“风寒,略有些发热,不妨事,宋大夫给看了。”五皇子挥挥手,精神萎靡,险些累得直接倒下。

容佑棠松了口气,他对宋慎的医术由衷敬佩,转而严肃提出:“之前考虑不敢让殿下战时哀伤分神,故隐瞒陛下驾崩的消息,现在看来,是否应该及早暗示?好让殿下有所准备,以免其措手不及,反而糟糕。”

瑞王和五皇子对视一眼,左右为难,沉默瞬息,同时望向宋慎,异口同声问:

“你觉得呢?”

宋慎大马金刀靠坐,直爽表态:“太子已出征两月,剿灭敌军大半,估计很快会凯旋,赶紧去信通知吧,请他尽量设法速归。”

容佑棠叹道:“虽然那很为难人,但殿下见惯了大风大浪,相信他会兼顾周全的。”

瑞王兄弟俩碰头嘀咕几句,最终同意。

五皇子浑身冒虚汗,精疲力尽道:“那好!我这就去写密信。等曹统领来了,劳烦四哥接见,稍晚再议事,我忙完得睡会儿,实在、实在撑不住了。”

“快去吧,别累坏了。”瑞王难掩歉疚,因为近两月他病了几次,期间全靠对方与众多官员斗智斗勇。

太子殿下!

快回京吧!

众人无声大喊,却纷纷把焦灼盼望都藏在心底,只字不提。

与此同时·太傅府

“郭远去北营了?!”

“莫非……消息泄露?”大皇子嘴唇毫无血色。

韩太傅端坐,纹丝不动,平静道:“莫慌,他去晚了。两个时辰前,郭达已被引进深山,一旦南山成功,咱们就该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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