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醒醒酒?

要进去吗?

容佑棠皱眉,有些犹豫。他走了小半个时辰,醉得发热,累得冒汗,白皙的脸颊脖颈一片潮红,月光照耀下显得细嫩玉润,十分俊美。

赵泽雍驻足等待片刻,略一沉吟,率先迈上台阶,催促道:“走,进去喝茶。”

眼看庆王身形移动,容佑棠不假思索,两条腿自发信赖跟着走,也踏上台阶——

嗯?

他无意识走了两步,理智回笼,停下,抬头仰望已经迈过门槛的庆王。

赵泽雍负手缓慢踱步,全程密切留意后方脚步声,他敏锐察觉异况,及时转身,温和问:

“醉得腿软走不动了?”

容佑棠凝视对方的眼睛,直觉潜在某种不可言喻的隐秘危险,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再摇摇头。

“瞧瞧你,三两的酒量有没有?”赵泽雍耿直地质疑,说着顺势返回,一把抓住对方胳膊,干脆利落一提,把相对单薄的人提到身边,并搀着走。

“我、我没喝醉!”

容佑棠狼狈强调,他被肩宽腿长的庆王带得一个踉跄,扶着门框迈过槛,心突突地跳,嘟囔道:“今夜的酒,我再喝一壶也不会醉。”

“哦?那刚才差点儿栽进沟渠的人是谁?”赵泽雍语带笑意,脚步未停。

容佑棠觉得头顶百会穴仿佛聚了一股轻如飘絮的气息,令人心醉神迷。他的左胳膊被庆王宽大厚实的手掌握住,几乎被半拎着走,尴尬地解释:“并非醉得摔倒。当时那一块青石板没铺好,松动了,我不小心一脚踩在边缘,石板翘起,所以才歪了一下。”话音刚落,他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悠长而富有节奏的:

“吱嘎~”一声。

通往巷子的王府东二侧门被众小厮合力关闭,又传来“咔嗒”、“哗啦”几声,铜锁落锁,厚重铁板闩门。

门关了?

容佑棠猛地清醒,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突觉莫名惊慌,本能地开始跟庆王较劲,胳膊腿一齐发力,试图拖慢前进速度。

然而,赵泽雍武艺高强,挺拔昂扬,站直了能比对方高一头、大一圈,他轻而易举化解对方的抵抗,沉默凝视,眼神专注。

“殿下,殿下,等等!不是喝茶吗?”容佑棠轻声提醒。

“进去喝茶,随你喝尽兴,拿茶汤泡澡都可以。”

“可、可是,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赵泽雍态度强硬,但语气温和,安慰道:“本王早已经打发人给你家送口信,令尊不会担忧的。”

不!

您有所不知,我只要在庆王府待久一点儿,家父就特别担忧!

但为了维持关系平和、避免养父和庆王对上,容佑棠一直两头瞒。他绞尽脑汁,眼睛一亮,忙提醒:“殿下,您明早要上朝吧?要去北营吧?一定很忙,应该早点儿歇息才对。”

赵泽雍欣然颔首,极为赞同:“好,这就去歇息!”

你去歇息,自己去,为何拽着我?

容佑棠欲言又止,没好意思直说,随着逐渐靠近庆王寝院,他呼吸急促,心如擂鼓。

陌生未知的总是神秘而可怕。

之前,两人已经有过一些亲密接触,容佑棠并非一无所知——可他又知道得不多,似懂非懂,单独一人时还有些好奇,但两人相处时,立刻变成只剩忐忑。

糟糕,今晚怎么办?

庆王一言不发,浑身肌肉绷得坚硬,把人带进院门,再带进房门,反手一把关门,紧接着把人横抱起,大踏步进入里间,直接把人放在床上!

“殿下,等等!我有话说。”容佑棠奋力挣扎,却无论如何起不来。

“还等?”

“等到何时?嗯?”赵泽雍鼻息粗重,极力克制冲动,手掌抚摸对方玉白红润的脸颊。

“你的手冷。”容佑棠蹙眉,其实是他自己浑身滚热,被结实沉重的躯体压得无法动弹。

“是吗?”赵泽雍嗓音喑哑,眸色幽深晦暗,左手撑在对方耳侧,目不转睛地凝视,右手缓缓解开自己的腰封。

借着床榻对角戳灯的昏黄亮光,容佑棠双目圆睁,忘记了呼吸,看看庆王、又往下看看对方的手。

赵泽雍解开腰封,一抽,再一扔,丢到地上,腰封镶嵌的青玉扣清脆“叮当”落地。

“殿下,你、你——”容佑棠吓得结巴,一动不敢动。

“怕什么?人都有七情六欲,这很正常,不懂也无妨,本王会教你。”赵泽雍低声安抚,同时脱掉比甲,深深吻下去。

容佑棠指尖控制不住地哆嗦,艰难别开脸,颤声问:“既然不懂也无妨,那我可以不学吗?这样子太奇怪了!”

“不可以!”

赵泽雍坚拒,俊脸微红,鬓角热汗流淌,滴进身下人的衣领内,他竭力隐忍,以免失控把人吓跑,沉声发问:“凡事谦虚好学,知识方能有所精进,圣人之言你忘了不成?”

这种时候,您怎么能提圣人之言?

“我没忘。”容佑棠哭笑不得,放松了一些。

“如此甚好。”赵泽雍满意颔首,在霸道与温柔之间,慎之又慎地拿捏分寸,循循善诱,几乎贴着耳朵问:“今晚是想学新的?还是温习?小容大人,你自个儿选。”

颈侧皮肤被粗硬胡茬戳刺,容佑棠偏头闪避,无法思考,讷讷问:“温习?”

“上次教的你忘了?年纪小小,忘性却大。”赵泽雍佯怒训责,不轻不重啃咬对方耳垂,继而遵循本能往下,手指布满粗糙硬茧,加之添了几块烧伤疤痕,抚摸时令人酥麻刺痛。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容佑棠紧张得胡言乱语。

赵泽雍莞尔,眼里万千情意满得溢出来,化□□怜的吻,轻轻落在对方额头,安抚道:“无妨,我重新教一遍,直到你学会为止。”

咦?

混乱悸动中,容佑棠眉头紧皱,努力回忆半晌,脱口道:“我想起来了,不对啊!”

“殿下,你上次明明说我只用帮一次的!”

“是吗?”赵泽雍笑意愈深。

容佑棠用力点头。

“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赵泽雍抬头,一本正经地解释:“上回确实只让你帮了一次,你就说手酸,本王信守了承诺的,是吧?”

原来不是“仅仅一次”的意思吗?

容佑棠满脑子乱得浆糊似的,冥思苦想,竟无法反驳,不得不点头,窘迫承认:“是的。不过——”

“那就对了!”

赵泽雍及时打断,他忍得大汗淋漓,一把扯过被子,盖住两人,低声询问:“举手之劳而已,小事一桩,你能否再帮一次?只是像上次那样而已,并不可怕……实在太难受了。”

容佑棠的心刹那一软,他早就感受到抵在腿上的那物,对方却一直忍耐着商量,从未试图武力强迫到底,一贯尊重自己的意愿。他一冲动,伸手抱住对方健朗强壮的腰背,轻声说:

“好。”

赵泽雍深吸了口气,悍然扑下去……很快的,床榻间喘息声连成一片,久久未消失。

次日清晨

天光透过窗格和屏风,里间暗沉沉。

自幼习武,赵泽雍习惯早起,他闭着眼睛,认真体会枕边多出一个热乎乎身体的感受:

非常温暖。

赵泽雍满足而愉悦,睁开眼睛,扭头望去:

容佑棠侧卧安眠,呼吸悠长平稳,乌黑亮泽的头发凌乱铺开,睫毛纤长浓密,睡得十分香甜,两颊红润。

昨晚的种种混乱历历在目,尽管使出了浑身解数,但庆王仍未能彻底如愿,深感遗憾。

“好一个胆小的混帐东西。”赵泽雍耳语笑骂,靠近吻了吻其额头,并拉高被子,随即轻手轻脚下床,神清气爽,正色吩咐下人一通,洗漱后,精神百倍地赶去上早朝。

半个时辰后,容佑棠翻了个身,迷迷糊糊,手无意识动了动,摸到个枕头,随意拽进怀里抱着。

怎么回事?

大小形状不对,触感不对,味道也不对。

容佑棠诧异清醒,倏然睁开眼睛,一咕噜坐起,紧张四顾:殿下呢?出门办事去了?

忆起昨夜,他尴尬得无以复加,简直恨不得同时抹去自己和庆王的记忆!

下床穿好衣服,套了鞋子,容佑棠心急火燎又惶恐担忧,悄悄拉开房门。岂料,刚迈出一只脚,斜对面耳房里就涌出来几名相熟的内侍:

“容大人醒啦?”

“容大人早。”

“您的早膳是这儿用还是饭厅用?”

容佑棠霎时被一群友善勤快的内侍包围,嘘寒问暖,打水递茶——只有他自己不自在,其余人一如往常。

肯定是殿下事先安排的。

容佑棠感慨又感动,用过早膳后,匆匆回家,他心虚得很,急欲知道养父的反应。

然而,容开济此刻无暇审问夜不归宿的儿子。

“瑫儿,你这次实在太鲁莽了!”容开济罕见的严厉,恼怒问:

“你怎么能伙同同伴殴打他人呢?”

“伯伯息怒,我知道错了,但周明宏实在太可恶,他屡次挑衅辱骂我!”

“瑫弟打架?”大概听厨娘说了两句的容佑棠走进客厅,震惊细问:“爹,究竟出了什么事?齐兄快请坐。”

“您老莫急,令公子回来了。”齐志阳宽慰容父,他起身,一看见容佑棠,就忍不住流露愧疚同情之色。

容佑棠垂首,恭谨道:“爹,我回来了。”

“嗯。”容父头也不抬,正拿帕子按着容瑫破皮流血的额头,焦急道:“棠儿,你瑫弟一时冲动,带人打伤了周二公子,幸亏碰巧路过的齐将军仗义解围,否则事情不知闹得多大!得赶紧设法善后。”

“周二公子?周明宏?”容佑棠瞠目结舌,打量表弟容瑫。

“没错。”无端卷入纠纷的齐志阳点头,尽量客观地告知:“今日我休沐,出门访友,路遇十来个斗殴的小子,其中一人跟你长得很像,我好奇问了两句,没想到真是你亲戚!所以顺手劝开了。其余都是皮肉轻伤,但周二公子倒霉,斗殴中摔倒,脑袋撞墙角,头破血流。”

“聚众斗殴?”容佑棠叹为听止,沉下脸,凝重道:“多谢齐兄援手!周明宏的伤势是否危及性命?他人呢?”

齐志阳答:“性命应无虞。周公子带了五六个随从,他们人还多些,被我轰散后就各回各家了。”

“哥,你别生气,千万别告诉叔父啊!他一定会打我的。”容瑫认错哀求,他虽然鼻青脸肿,但中气十足,嗓门洪亮,并未伤及肺腑筋骨。

容佑棠气笑了,无奈问:“这事儿瞒得住吗?你的伤至少得养个把月,怎么向叔父解释?”话音刚落,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别、别动手,有话好说啊。”

“几位官爷为何而来?我家大人正在招待客人。”

“岳山书院的容瑫,可在此处?他被状告持械杀人,请交出来,我们要带回衙门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