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七章 惊起(1/1)

几日后,六宫嫔妃前往椒房殿请安时,皇上的突然驾临让嫔妃又惊又喜,然后闲聊之间,皇上的一道口谕却是如平地一声雷,让六宫再也宁静不下来。而婕妤王凝华却就此盛极,入宫不满一年,已位列婕妤,得协理六宫之权。永巷中更有道,王凝华有取我而代之的预兆。

对此合德自是忿忿然,但因着我,也只是默然不语。而这一风向也让永巷许多隔岸观风的人迷了方向,对此我却只是一笑置之,因着想一心一意抚养皙儿,我便将许多的心思都放在了皙儿身上,至于六宫之权,我却早已不多过问,只留了个虚名罢了。

而班姐姐原本也是恬淡的性子,对琐碎事务并不曾上心,因此也只一心教导王凝华协理之事,想着将王凝华引进了门,也就与我一般退了去。而中宫的皇后娘娘,因着今日旧疾又烦,也就无心六宫之事,如此瞧着王凝华却是得了许多机遇。

听子衿说,王凝华处事有情有理,是个谨慎的性子,班姐姐如今只从旁点拨,王凝华便能将琐碎事事处理的有条有理,上下的奴才无不是心服口服。而六宫嫔妃见此,更是巴巴地儿往飞翔殿凑,如今的飞翔殿门庭若市,倒是门槛都要踏烂了般热闹。

而反观朝堂,听李朝恩打听,还有皇上说与我的,便知如今大司马王凤称病暂离职,居家养身,王氏一族因着上次的敲山震虎,羽翼收敛了不少,再无往日跋扈张扬的神采,而朝上那些依附于大司马一族的大臣,如今也是群龙无首般,莽莽撞撞,不知道如何是好。而丞相王商却是风头正盛,一连做了许多有惠民生的事。在百姓口中声名极好,而皇上也是常常在朝上当着百官嘉奖夸赞。

如今看局势,自是丞相王商声名高于大司马王凤,而皇后娘娘的许氏一族持中立态度。只坐山观虎斗,不偏不倚,不多置一词。皇上为此欣然难掩,然而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对之处,更让我疑惑的是长乐宫太后,太后是大司马一族最大最稳固的靠山,可太后如今却是凤体抱恙,对如今局势无一丝反应,这一切都进行的太顺利,而王氏一族也太平静。平静的让人有些莫名的害怕。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风水轮流,只是转瞬之间,一切都来的太迅疾,快得让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结束。就像是一场暴风掀起海浪席卷而来,一夕之间,坍塌了一切的天朗气清,毁灭了一切的光芒,待人幡然醒悟时,海浪退尽,一切的希望早已如泡沫。消失殆尽。

这一日我同合德逗皙儿玩,我将皙儿抱在怀中,合德端了蜜汁藕粉羹递到我前面,我小心用银匙舀了一点,然后轻轻吹散了热气,才慢慢喂了皙儿吃。皙儿咧嘴一笑。我瞧着也不由嘴角微漾。

“转眼也就年下了,六宫之事姐姐还是要不管不问么?”合德在一旁突然开口问道。

我瞧着合德紧紧凝视着我,我微微一笑,然后又喂了皙儿一勺道:“如今我眼中也就皙儿了,旁的事我也懒怠去管了。”

合德有些使着小性儿道:“姐姐对那王凝华也忒好了。白白帮了她许多,若非姐姐暗中扶持点拨,她哪里能有今日,风头盛极了。”

我笑睨了合德一眼,然后道:“那要不然我去给陛下说,让你也跟着班姐姐学着协理的事儿?”

“姐姐……人家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又羞我。”合德腻声跟我撒娇道。

我笑而不语,只朝着司棋道:“司棋,皙儿这会子刚吃好,瞧着也该睡了,你抱下去哄了睡。”

司棋忙上前欠身道:“是,奴婢知道了。”说完便上前来从我手中接过皙儿,就要欠身退下去。

“等等!”我唤住了正要转身出去的司棋,司棋转过身疑惑的看着我,我上下的打量了司棋一番,最后只盯着司棋的脸看,过了片刻,司棋被我盯得有些紧张,脸不禁微微发白,颤声小心问道:“主子?奴婢可是做错了什么?”

我“噗嗤”一笑,只笑指了她,然后看向侍书道:“倒是奇了,这妮子向来胆大不怕事,如今我不过多瞧了一眼,饿把她吓得了,倒也是奇了。”

子衿她们听了都轻笑出声,而司棋却是无声的舒了口气,我笑着看向她道:“瞧瞧,也不知这妮子吃的什么好东西,如今脸都圆了一圈,从前跳脱的跟猴一眼苗条,如今却是珠圆玉润的,难道是宫里月钱涨了?”

司棋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垂首不说话,想是又被我说的害羞了,侍书却是一般笑着道:“哪里就涨了月钱了,定是这妮子偷吃了不少好东西,前几日我瞧着她试了件儿以前裁的新衣,偏是穿不上了,可把她着急的,没个法儿了。”司棋听了红了一张脸嗔道的看了侍书,却是说不出话。

合德也在一旁打趣道:“可惜了,花一般的年纪,最是穿新衣明丽的时候,可不是得急了。”如此一语,逗得一室的人都笑了。

我笑着道:“罢,罢,如今也快年下了,子衿你去跟织室说一声,只道为下面宫人们添置新衣,也图个喜庆。”

侍书她们一听要裁新衣,脸上难掩的喜色,子衿笑着道:“是,奴婢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笑道:“我瞧前儿非常室送给我的几匹绢子不错,你们都且分了去吧。”说着我看向司棋道:“如今裁新衣,可是要把尺寸点好了。”

侍书她们听了哄笑起来,司棋两手垂在前面,颔首绞着衣带子,瞧着也是好玩的紧。

殿里正热闹着,忽然见李朝恩急急走了进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黯然,我不由蹙眉问道:“怎么呢?”子衿她们一瞧,也都不约而同的收了笑,默然的看向李朝恩。

李朝恩抬头看着我,微顿了一下,然后沉声道:“主子,宫里出大事了。”

我心里猛地一震,然后扶住了案几道:“出了什么事?”

李朝恩看向我道:“飞翔殿王婕妤被宣去椒房殿问话,陛下和皇后娘娘都在椒房殿,六宫嫔妃也都被召集去了,方才椒房殿安奉奉皇后之命,也请主子和婕妤前去,飞翔殿的一众宫人,也都被拘禁在飞翔殿,不得出宫门半步。”

我心下一颤,猛地抬眉看向李朝恩,有些退却,但还是忍住内心的忐忑问道:“为何?”

李朝恩脸上神情复杂,过了片刻方垂首低声道:“秽乱宫闱。”

李朝恩话毕,我险些觉得自己听觉出了问题,但见子衿她们脸色灰白,而合德更是震惊不已的样子,我便知,我没有听错。秽乱宫闱,这四个字罪孽太重,于普通妇人家已是不可承受,对于宫中的女子,更是可处死灭门的罪孽。

我语中有些颤声道:“是怎么传出来的?”我扶着案几的手也微微颤抖,有些控制不住一般。

李朝恩沉声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听说是椒风殿林顺常前去椒房殿揭发的。”

“林柔娆?”合德出声道,李朝恩忙称是。

过了片刻,合德看向我耳语道:“只怕就是椒房殿的授意了。”

林柔娆,是了,合德说的只怕是*不离十了,上次我本拘了林柔娆和秦媛在自己宫里,但前几日皇后说快到年下,林顺常和秦顺常拘着冷清了,过了一月余,应是悔改了,便放了她们出来,今日便有了这一出……

我心下阵阵凉意,过了许久我方沉声道:“更衣,去椒房殿。”子衿她们忙应了声,而合德脸上也是晦暗不明,整个宫里再次陷入阴翳。

外面如今正下着雪,虽不大,阵阵凉意却是袭面而来,只要冰了心一般,我手中抱着手炉,却也抵不过身子的阵阵寒意。皇后应是保持中立,如何会对王凝华下暗手,大司马势弱,就给了许氏喘息的机会,陛下一旦可以真正亲政,对皇后来说也是好事,如何会……

难道是……是了,皇后担心大司马一族衰弱,内廷王凝华坐大,外朝丞相王商一族盛极,皇后担心再出一个郑昭仪,或许对于皇后来说,王凝华比郑昭仪更让她忌惮,因为王凝华如今的势头远比一个郑昭仪大的多,皇后担心赶走了狼,又来了虎,威胁她的后位,甚至威胁她许氏一族。想到此,我的心下一暗,只觉得有些束手无措。

待輦轿停到了椒房殿门前,我扶了子衿的手下了輦,合德上前来扶了我一同进去,快要进得殿时,合德突然在我耳边轻声道:“姐姐,此事纠结难断,只怕会牵扯人,保不得时,姐姐莫要出手,当断则断。”

听到合德的话,我身形微晃,合德分析的没有错,这棋局太乱太险,保不住就会牵连许多的人,合德道出了我心中了然却不想接受的事实。我微微阖眼,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乌云弥漫,只像是天都要沉下来吧,压抑难耐,看来今夜是有一场暴风雪了。想着此,我扶了合德的手进了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