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把南汐放到床上后,他也顺势倒在了她的身边,搂住她。她却推他:“卷毛,我求你了,你回家去住吧,不要这样逼我,也不要这样逼小河,再这样下去,我和小河都会崩溃的!”

路在远听她这样说,心凉得像是被冰水沁过:“我逼你?我只是在努力地追回自己的老婆而已!这样也不行吗?每次只要小河情绪波动,你就会把全世界都当成敌人!我是你的什么人?你为什么从来不肯站在我这一边?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永远都没有小河重要?”

“卷毛!你为什么一直不明白?你和她是不能比的!她是病人!她是我的亲妹妹!在这个世界上,我是她唯一可以依赖的亲人!她是我的责任!就像蜗牛走到哪里都要背着它的壳!再重再累,我也不能把壳卸下来丢掉!你懂了吗?”南汐又激动起来。

路在远也急了:“就你是一只背着壳的蜗牛吗?你以为我不是吗?蜗牛也要谈恋爱的!”

“你冲我吼什么?你是怕小河不醒吗?我又没说不谈恋爱!我只是需要一点儿时间!我不能走得太急,会摔碎我的壳!你懂不懂啊?”南汐压低了声音,却依旧火气不减。

“时间?你要多久?”路在远苦笑,“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在时间里,两个人可以从陌生走向亲密,也可以从亲密走向陌生!我是一个没有安全感的人,我不会给你时间,让你远离我,我要守住自己的老婆!这是我有生以来做过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

“你......”南汐觉得根本没办法和他沟通,头痛得很,“你简直不可理喻!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你赶紧走!在小河的的病情没有出现好转之前,不要再出现在我家里了!”

“小汐!”路在远没想到她说话这么决绝,站在床边瞪着她,“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为了小河,我已经在退让了!你还要我退到哪里去?”

南汐心乱如麻,不想再与他争吵,一抬手,“啪”地关掉了床头灯,两个人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她用这种无声而决然的举动表达逐客之意,令路在远伤心不已。

他没有再开口说话,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抬脚走了出去。

南汐躺在床上,听着他的脚步出了卧室,出家门,继而门外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她用被子紧紧地捂住脸,让自己处于半窒息的状况中,不让自己哭出来。

其实,她心里非常清楚,路在远看起来像是那种不羁酷帅的男人,其实他的内心里十分缺乏安全感。他能这样粘着她,说明他很爱她,不想失去她。

她也不想让他为了感情的事忐忑,她也想和他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

可是命运弄人,只要他和她的感情稍稍转暖稳定,小河必然就会出状况!这是不是说明,他和她根本没有在一起的缘分?

一夜未睡,天一亮,南汐就起床,来到妹妹的房间,守在她的床边。

她不知道昨晚的事对南河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因此也不太确定小河今早起床后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头痛欲裂,她只能用一杯浓浓的黑咖啡来提神。

一杯咖啡没有喝完,南河就醒了。她睁开眼睛,转动眼珠儿,看了南汐一眼,然后淡漠地把目光转开,看向天花板上的那些星星。

“小河......”南汐叫了她一声。

她不动也不回应,好像没有听到姐姐在叫她。

南汐有些慌,她最害怕看见南河出现这种状况。她推了推小河的肩膀:“小河,肚子饿不饿?起床吃早餐吧?”

南河被她推得晃了晃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反应,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躺在那里。

南汐的心跳开始加快!她大声叫:“小河!姐姐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有?”

南河皱了一下眉,嘀咕了一句:“好吵!”然后就翻过身,用手背对着南汐,不理她了。

还好!她还肯讲话!只不过情绪不太好的样子。

因为最近小河的情况有些复杂,南汐不得不打电话叫来了周大夫。虽然她最近一直在考虑带小河看别的医生,那也只是因为她想听一听别人的意见,她对周医生还是有多年积累下来的信任。

周大夫来后,与南河在屋里谈了好一会儿。然后她走出来,对南汐说:“她最近感觉很不安,我建议你让她见一见邓嘉祥吧。小孩子断奶还要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呢,你一下子就切断了她和邓嘉祥的联系,这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南汐一想起那晚邓嘉祥说过的话,心里就极为反感,“周大夫,关于小河的事,我也不应该隐瞒你,我一直觉得邓嘉祥对小河用心不良,他好像一直在尝试控制小河。”

周大夫目光一闪:“是吗?你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前些天我们发生了争吵,他冲动之下,居然要小河跟着他走!”

“就凭这一点,你就断定他要控制小河?”

南汐犹豫着摇了摇头:“也不是......我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总之我不想让小河再与邓嘉祥接触了。”

周大夫拍了拍她的手,说:“你很紧张小河的事,我非常能明白你的心情。但是你高估了邓嘉祥的能力,他还没有那个本事能够走进小河的内心,控制她的情绪,你过于敏感了。你和邓先生之间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但我是医生,我只从病人的立场出发考虑问题。你要是不愿意让小河见到邓嘉祥,那我就想一想别的办法,只不过我不能保证会很快见效。”

南汐听她这样说,想了想,说:“那好吧......我给邓嘉祥打一个电话......”

虽然十分不情愿,但南汐还是听从周大夫的建议,给邓嘉祥打了电话。

邓嘉祥很快就过来了,他只要南河的床边坐了坐,握了握她的手,和她说了几句,南河立即灵魂回体,复活了!

她高兴地起床洗漱,吃了早饭,还拉着邓嘉祥去看她最近画的画。

南汐担心她拿出什么不堪的画来,一直陪在旁边。非常奇妙的是,南河见了邓嘉祥本人,反而不说那些做梦的事,她一下子就变得阳光起来,话也多了不少。

一直玩到中午,南河累了,吃过饭就去睡午觉了。

南汐泡了茶,端到客厅里,递给邓嘉祥一杯:“真是不好意思,又麻烦你一回。实在是因为小河最近情绪不太稳定,所以我不得不遵从周大夫的意见......”

“你好像是极不情愿见我的,不过我不在乎,只要小河需要我,我随叫随到。”邓嘉祥扬了扬眉。

“谢谢......”南汐极尴尬,没话找话说,“你......最近身体还好吧?”

“我身体很好,难得你还关心我,谢谢。”邓嘉祥笑了笑。

又没有话说了,气氛好僵。

最后还是邓嘉祥先开口:“我今天白天没有什么事,可以一直陪着小河。晚上我要参加公司的嘉年华活动,你可以早一点回来陪她。”

“呀!”南汐一拍脑袋,“今天也是我们公司办尾牙的日子,不知道他们筹备得怎么样了......我差点儿给忘了!”

说完,急忙去厨房找阿姨,跟阿姨商量,要她今天晚上不要回家,留在这里陪着小河。

阿姨很痛快就答应了。

随即,南汐换了衣服,拿了包,去了公司。

邓嘉祥没有走,他留在南汐家里,坐在窗口的沙发上,喝着茶,晒着太阳,想着心事。

赵氏娱乐的嘉年华活动是时尚圈的年终大事,群星云集,大腕齐会,是娱乐圈一年一度的盛典。

按理来说,他做为赵良卯的外孙女婿,在赵良卯和赵欣瑶均不能出席的情况,他应该是这场盛事的主角,此时此刻应该忙翻了天才对。但他并不忙,一切都由裴天鸣和路在远父子二人主导,他连一个配角都算不上。

事实上,今晚他的出现,只具有象征意义。因为赵良卯还没有死,赵欣瑶还活着,裴娇倩手里的那一部分股份还没有到裴天鸣的名下,所以他才得以有出现的机会。

他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赵氏娱乐很快就将成为裴氏娱乐了,而他终将变成一颗无用的棋子,遭人弃之。

他早有准备,所以他并不慌乱。该做的事要做完,否则他如何能甘心?

他一直在南汐家里坐到下午四点多钟,阿姨见他还不走,就过来问他:“邓先生,晚饭要吃点儿什么?”

邓嘉祥站起来,热情地拍了拍阿姨的肩膀:“阿姨你可以下班回家 ,我今天没有什么事,我留下来陪小河,直到小汐下班回家。”

“啊?可是我答应了小汐,今晚留在这里陪着小河......”阿姨迟疑道。

邓嘉祥灿然一笑:“你还不放心我吗?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有能让小河安静听话,小汐也不行,对不对?所以你放心地下班好了。”

阿姨心动了,她还是想回家的,于是她说:“那......我做了晚饭再走吧,总不能让你和小河饿肚子。”

“不用,我带小河出去兜风,让她散散心,顺便带她去吃披萨。”邓嘉祥说。

阿姨犹豫了一下,笑道:“那就麻烦邓先生了,小汐回来后......”

“你放心好了,我会告诉她,是我让你走的。”邓嘉祥给阿姨吃定心丸。

阿姨听他这样说,便高高兴兴地下班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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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在远那天情绪非常不好。

被南汐赶出家门后,他开车冲了出去,在外面游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便是赵氏娱乐的嘉年华盛典,裴天鸣早就叮嘱过他,这是他做为裴天鸣的儿子第一次亮相在上流社会的正式场合,要他一定要慎重准备。

他先去了公司,处理了一些工作上的事,一直忙到下午,感觉精神不济,头重脚轻,就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了一觉。

醒来时已经四点多了,造型师已经在会客室等了他将近半个小时了。

按照他的意思,参加一个嘉年华活动,是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的。他对自己的外形非常有自信,随便穿什么衣服,他都是很帅很抢眼的那一个。

可是他的父亲却非常重视他这一次亮相,造型师也是裴天鸣特意嘱咐他的助理安排的。

路在远很配合,因为他知道,他的妈妈虽然不在国内,但是会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如果他以帅气逼人的形象出现在赵氏娱乐的年终盛典上,他的妈妈会非常开心,因为那是她多少年来做梦都想要看到的场景。

试了几套衣服,又做了头发,他耐着性子被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

出发前,他给南汐打电话:“小汐,我今晚要参加赵氏娱乐的年终盛典,可能会忙到很晚。”

“我也很忙,公司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这个老板不在,也只能玩我一个人了。”南汐讲话仍然带着几分怨气。

“辛苦你了......对了,今晚的盛典开幕走红毯,他们给我指定的女伴是刚刚获音乐奖的那个女歌手......”路在远是想提前向南汐报备一下,以免新闻图片出来后,她再有什么激烈的反应。

谁知南汐根本没兴趣听他说这些,打断他道:“那边叫我呢,我要忙了,挂了。”

说完,她真的就挂断了电话。

路在远知道,她还在为昨晚的事生气呢。其实昨晚的事,也不能全怪他吧?他怎么会想到南河半夜不睡,跑到他的帐篷里去?这下可好了,帐篷被南汐踩烂了,她也不可能允许他住进屋里,以后晚上他要住到哪里?

越想越郁闷,助理就在这个时候来提醒他,盛典开幕的时间快到了,他该出发了。

不出所料,尽管盛典的现场明星云集,但是媒体仍然把关注点聚焦在他的身上。他一出现,闪光灯闪得他睁不开眼,各种奇怪的问题从四面八方抛向他,有人问他裴娇倩今晚会不会出现,有人问他最近有没有见到过赵良卯,还有人问他什么打算入主赵氏娱乐。

他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

倒是乐坏了陪在他身边的那位女歌手,紧紧地挽着路在远的手臂,生怕被抛到镜头之外。

走过红毯,进入盛典的主会场,便有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人过来跟他打招呼,他也不避讳,高调周旋于各种各样的人们中间,俨然是这场盛典的主角。

裴天鸣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两只眼睛都闪出光来。有一个能干的儿子,他在位的时候做他的左膀右臂,他退休后继承他的家业,这是他多少年的心愿!

一直忙到酒会开始,路在远才注意到一件事:本来应该在红毯上出现的邓嘉祥,到现在也没有出现。

刚才还有一位记者问他,为什么邓嘉祥没有出现,好像那个人不出现,就一定是受他和他的父亲排挤一样。其实今天这个场合,裴天鸣还真的希望邓嘉祥能够出现一下,他不想别人对赵良卯和赵欣瑶的处境乱加揣测,裴娇倩已经出国,邓嘉祥是唯一可以代表他的岳父和已经入狱的妻子出现的那个人。

可是邓嘉祥一直没有出现,期间裴天鸣还让助理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说他有事耽搁了,正在赶往盛典举办酒店的路上。

酒会开始后,路在远周旋得有些累了,就一个人坐在安静的角落里,看着场中的红男绿女们觥筹交错,想着自己的心事。

人前,他趾高气扬地炫耀着自己的胜利,炫耀着他做为一个私生子成功上位后的风光。

而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不见的角落里,他的心里只想着一个女人。

他试着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是公司年会的现场太喧哗,她没有听到电话响,还是她根本不想接听他的电话,总之电话没有打通。

刚放下电话,他就听到旁边有人说话:“哟!裴公子不是今晚的主角吗?怎么一个人躲在这个角落里?”

路在远不用抬头看,就知道是邓嘉祥来了。

果然,一杯酒递到他的面前,握酒杯那只手的中指上,戴着一只硕大的宝石戒指,正是邓嘉祥的那只婚戒。

路在远没有接酒杯,也没有心情与邓嘉祥说话。邓嘉祥却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将酒杯放在他手边的玻璃几上,说:“风光无限的裴公子也有如此低调的时候?为什么呢?”

“你别想太多,我只是累了,想要在这里休息一会儿而已。”路在远哼了一声,“我倒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才出现呢?按照你的性格,不应该错过走红毯那样出风头的机会吧?”

“哼!出什么风头?”邓嘉祥自嘲地笑了一下,“有你在,我不过是一个小丑配角!我的出现,只会更加衬托出你身上那胜利的光芒。”

“哦?”路在远终于肯转头看他一眼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谦逊?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撞破南墙绝不回头的人呢。”

“我才没那么傻呢!我努力过了,可是我做不到,我根本就不是你爸爸的对手,他踩我简直就像是大象踩蚂蚁,看看赵良卯和赵欣瑶的下场,看看他是怎么对待自己女儿的?我这个不称他心意的女婿还敢妄想什么?”邓嘉祥摇着头,神情落寞。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路在远倒是觉得奇怪了,打量着他的脸,问他:“你这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想玩什么花样?”

“实话而已,我以前不说,不代表我愚笨到认不清形势。”邓嘉祥说着话,朝着路在远举了一下杯,“来,为了我难得说出口的心理话,跟我喝一杯吧。”

路在远没有动那杯酒,冷笑了一声:“我们好像不是可以喝酒说心理话的那种关系。”

“嘿!”邓嘉祥伸手在路在远的肩膀上擂了一下,“哥们儿!不要这么小气!我马上就要离开了,不但从赵氏娱乐离开,从裴家离开,我还要远离南汐,远离这座城市!邓嘉祥要走出过去的失败,重新开始生活了!就为了这个理由,你也应该跟我喝一杯吧?”

“离开?真的?现在这一切是你费尽心机得来的,你能舍得丢下吗?”路在远不信他的话。

邓嘉祥坚持举着酒杯,笑道:“现在这一切?我得到什么了?除了一个不停给我戴绿帽子的老婆,我还有什么?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不是我的!没错,我是费尽了心机,最后的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在这座城市里丢了爱情,丢了人品德行,丢了我曾经拥有的一切美好的东西!甚至丢了我的肾!我还呆在这里做什么?成为你们父子二人胜利的殉葬品吗?”

路在远半信半疑:“你真的打算离开?什么时候?”

“最近几天我把事情处理完毕,过年我回家,然后我再也不回来了。”邓嘉祥十分笃定地告诉他。

路在远想了想,端起了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为你那一句‘远离南汐’,我和你喝一杯!”

说完,他一仰脖子,一杯酒一饮而尽。

邓嘉祥讪讪一笑:“好吧,我祝你们幸福!”

说完,他也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