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心里想什么，苏子轩很清楚。

换做任何人，生死仇敌落入自己手里，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交出来？

非得狠狠暴虐一番出口恶气不可！

而如今，苏子轩知道，秦天便是如此。

被人光天化日之下，枪击负伤送医院急救，那鬼门关前走一遭的感觉，显然是非常不爽的。

杀手刘凯和周发、中介掮客罗斌、幕后主使林宇飞……

苏子轩想都不用想，这四人落在秦天手里，会遭受何等的折磨报应！

呼！

长吁一口气，秦天换下了严肃紧张的表情，玩世不恭的笑问道：“我可没有让你玩忽职守，只是希望你能在恰当的时机，再找我问他们四个人的下落在哪里，但并不是现在，总之我什么意思，你应该明白的，不是吗？”

苏子轩往后退了两步，两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秦天。

“你这是犯罪，你明白吗？”

秦天道：“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不，你不清楚！”

苏子轩忽然情绪变得格外激动，声音也提高了很多个分贝。

“秦天，你听我说，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你不能冲动行事！他们四个犯下再重的罪行，你都不应该将他们囚禁起来发泄私仇，你应该相信法律，相信他们必然会得到公正的判决，如果你继续‘我行我素’，那就是犯罪，你懂吗？！”

秦天收起笑容，紧盯着苏子轩。

“什么是犯罪？什么能做，而什么不能做……这些，我当然心里清楚，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苏子轩咬牙切齿，“那这么说，你是不打算把人交给我了？”

“至少现在不会！”秦天哼声道。

苏子轩左手叉腰，右手捂着口鼻，扬起后颈，忍不住笑了。

只是这笑容，笑得很是失落，很是无奈。

但苏子轩心里也很清楚，秦天这次肯定很生气很愤怒，他必然不会轻而易举将四名凶犯即刻交出来，拖上三五天很正常。

“秦天，说实话，我对你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失望，你知道为什么吗？”

“失望？”秦天撇撇嘴道：“我什么时候让你有过希望的？”

苏子轩一愣，似乎没怎么听懂秦天这话什么意思。

“我不太明白你说什么，但在我个人眼里，你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子的，我印象里的秦天，应该是阳光的、开朗的、仁慈而又富有爱心的。”

“那我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呢？”秦天颇有兴趣的笑问道。

苏子轩双手叉腰，左顾右看，仔细打量了一下秦天。

“你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差点被人一枪毙命。生死边缘走一遭的感觉，让你触摸到了死亡，感受到了最心悸的疼痛，因而你愤怒了，你也自私了，你试图用惩罚凶手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怨恨，纾解这次事件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对吗？”

秦天闻言后，笑了。

“苏队长！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经历过生死，你有感受过死亡吗？你明白人之将死，却还有很多人、很多事都无法割舍的感觉吗？”

“我不求你理解我是什么心情，我只想希望你，换位思考，假设你即将要死了，你的家人、朋友，你的事业、财富，甚至是这繁华世界里，你还没有经历过的事情，没吃过的美食、没见过的风景等等，它们都会像是针扎似的，让你感觉到心疼难受，让你恨透了死亡，不想离去……你能想象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

……

秦天一连串的质问，让苏子轩沉默了。

正如秦天所质问的那样，她确实没有感受过死亡，甚至还没有经历过足以致命的危险。

生命之所以可贵，那是因为生命只有一次，没有复活重生，更没有来生、下辈子之类的说法！

死亡，是人类精神和物体的双重毁灭，一旦死亡，精神小事、肉体消亡，生前所有的荣誉、爱情、事业、生活等等，都将不复存在。

人之所以怕死，不是因为惧怕疼痛，而是无法忍受失去的痛苦。

秦天让苏子轩去设身处地，感受死亡，但当苏子轩开始尝试的时候，内心深处，忽然响了一个反对的声音。

一瞬间，苏子轩警觉了。

“秦天，你说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把人交出来而已，但你真的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违法！”

秦天大声反驳问道：“我违法？我特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等着检查报告，你觉得我是在犯罪？”

“我是指他们四人，你不应该……”

“我不应该怎么？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就应该被周发一枪打死？像我这么自私自利的人，就不配活这世上？”

苏子轩一脸苦涩，辩解道：“我没这么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冲动犯错！”

秦天掳怒了。

“我冲动？我特么真要冲动，他们早就尸骨无存了！我暂时不想把人交给你，只是有那么一点点怨念而已，他们险些要了我的命，我打他们一顿、折磨一下，出口恶气，有什么不对的？”

“苏队长！我秦天是人，而不是神！我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只是穷山沟里，靠着小运气发了财的一吊丝而已！”

“所以，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高尚，我不过是一俗人！”

“我秦天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别人对我好，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别人害我，我特么坚决不能忍。”

“你说我不应该把周发、刘凯他们四个私自关押处置，还说这是什么犯罪，说我不应该如此对待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那好啊，我承认，我是把他们四个关起来了，我不仅要狠狠揍他们一顿，我特么还要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就是这么一怂人，被人欺负了，我特么就是没法忍，我必须要狠狠出口恶气，才能找回我当爷们儿的尊严！”

“你要是有足够的证据，就直接抓我好了，我认罪伏法！如果没有，就别特么在老子面前瞎比比，等老子发泄够了，自然会交给你，到时候功劳还不是你的，我只是让你暂时的视而不见，你装什么正义感爆棚？”

秦天一连串的急吼大喝，让苏子轩根本插不进话。

被秦天这么恶狠狠的眼神盯着，苏子轩忽然感觉到了一股阴冷的凉意，她很清楚，这就是杀气！

心，莫名的很疼很痛。

苏子轩的眼睛，湿润了，但她立刻微微昂首，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你确定要这么做？”

“彪悍的人生，还需要解释吗？”

苏子轩紧咬牙关，狠狠一点头，忽然转身摔门匆匆离去，还没走下楼，滚滚热泪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