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揉揉肚子，抽了口气，觉得自己一定被蒋中和那两拳打得内出血了。

蒋中和话听着没头没尾，但他们两个彼此心里都明白。

贺衍道：“我知道，不是还有个沈亦非吗？”

蒋中和一愣，像是没想到贺衍竟然知道。

蒋中和忍了忍，他看着贺衍道：“既然你知道，那你就得按我的意思按部就班的进行正常的流程，而不是突然地让她去见你的家人，去见那个孩子。”

肚子那实在太疼，贺衍又暗暗抽了口气才说。

“但事实证明，见我的家人见那个孩子，对子豫都没有坏处。”

蒋中和冷哼了声，“贺衍，你别忘了你当初是怎么说服我让子豫去省城的，我让她过去不是让她去冒险的。”

贺衍沉默，蒋中和又说，“你这样会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并且改变他。”

贺衍咬咬牙，他心里是不赞同蒋中和的话的，但他嘴上还是说，“是我的错，我会按你的意思办。”

似乎看出他的内心想法，蒋中和并没有相信他，只是说，“贺衍，我知道你聪明，也知道你有自己的主意思，但是那些都是你个人的事情，你不能拉着子豫陪你冒险。谁也不知道下一次头痛是什么时候，谁也不知道她脑袋里的那个东西会什么时候炸开。”

蒋中和想了想，还是说了句狠话，“贺衍，你不能太自私！”

一句话，让贺衍感觉肚子那更疼了，连带脑袋也隐隐作痛起来。

他抬起头，看着蒋中和道：“我要是真自私就不会忍这么多年了。”

贺衍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他觉得他对蒋子豫的感情蒋中和应该不会理解，否则也不会横拦在他们之间这么多年。

起初蒋中和连蒋子豫的一点消息都不给他，那会蒋子豫基本都在医院，蒋中和把她彻底与外界隔离起来，蒋爸跟蒋太太不知道那么多，所有的事情都是交给蒋中和一个人处理的。

他的人根本安排不到蒋子豫身边，她躺在医院的那段时间，以及后来做复健的那段时间，他根本见不着蒋子豫人。

后来蒋子豫的身体慢慢恢复，为免大家发现端倪，蒋中和才没把蒋子豫看得那么紧，贺衍才能慢慢地去医院看望过蒋子豫几次，还只能是偷偷地去。

为了蒋子豫的身体着想，蒋中和还副他答应那什么破君子协议，让他不准接近蒋子豫的身边。

虽然不知道蒋中和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但他改变主意的那一改，贺衍还是感激的。

天知道这几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蒋中和叹口气，缓了缓语气，“贺衍，我知道你不好过，但不止你一个人不好过，子豫刚醒来的时候我妈都不敢去医院看她，见一次哭一次，太惨了，也太痛苦了。这种事我不会允许它再发生第二次，你要理解我们想保护子豫的心。”

贺衍像是被蒋中和感染，也叹了口气，“我理解，我理解。但你不能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这对我来说不公平。”

说起这个来，贺衍一改平日里的冷静，显得有些激动，他道：“况且，子豫跟行行见面，他们相处的很好，互相也很好，完全没有一丁点问题。行行很粘她，她也很喜欢行行。”

蒋中和沉默，他看着贺衍，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要松口了，但想起蒋子豫出车祸时的样子但是咬咬牙回道：“贺衍，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子豫去冒这个险，除非我认为那已经没有任何问题了，否则的话你让子豫见那个孩子我是不会同意的。”

贺衍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而且蒋中和说的这些他也无法反驳，他只是觉得贺一行很可怜，自己也很可怜，他们明明是一家人，却不能相认。

还有他妈那天晚上跟他说的那些话，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似的扎着他的心，那是他的孩子，他哪里能不心疼。

但那又有什么办法。

蒋中和想了想又说，“我母亲的事是个意外，不过子豫这次回来，正好可以检查一下，严医生前段时间特地为了子豫的情况跑了趟国外，这几天刚好回来，我会安排这件事，子豫要在H市多呆些日子了。”

“严医生？”

贺衍想起他跟蒋子豫今天在医院遇到的那个年轻的医生，似乎就是姓严。

蒋中和点点头，“严灼严医生，你在网上可以查到他的资料，他在这方面比较权威。”

贺衍道：“但他似乎很年轻。”

蒋中和一愣，“你认识？”

“来之前碰到过一次。”

蒋中和道：“他是比想像中年轻，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权威。”

贺衍没再说话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事情上蒋中和说这些也不是跟他商量，只是在告知他。

而且蒋中和肯告知他，他就得感激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点消息不给他。

贺衍并没有在蒋中和那里多呆，不过临走前他还是问了蒋中和他心中的疑问。

“既然我不是你的上上之选，那我能问下，是什么让你改变主意了吗？”

贺衍知道，追求蒋子豫的人不少，蒋中和能看上的人肯定不多，但沈亦非一开始都让蒋中和另眼相待了，那又是什么让他改变主意了呢？

蒋中和想了想说，“有些事情我后来发现不太对，不过我正在查，如果有了结果，我会告诉你。”

在蒋中和心里，贺衍不是上上之选，但他对蒋子豫来说无疑是最无害的一个。

贺衍从蒋中和那里出来后自己去了医院，不过没有直接上去找蒋子豫，而是先去看了看被蒋中和揍的那两拳，有些淤青，好在没什么大事。为免蒋子豫看出什么，医院给他开的药酒他也没擦，直接就去了蒋太太的病房那里。

蒋太太今天对蒋爸的脸色好了很多，大概是发现蒋子豫照顾她不过是相互折磨，所以对蒋爸便没那么排斥了。

就像这会，蒋爸坐在床边叉着切得小小的水果喂蒋太太，蒋子豫便被蒋太太发配到一边做着端茶倒水的工作，职务明显由原来的一等丫鬟降到了粗使丫鬟。

见着贺衍，蒋子豫问他，“跟我哥这么快就谈完了？”

贺衍几不可见地苦笑一下，但很快掩饰过去。

他道：“谈完了。”

蒋爸看看时间，差不多要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于是赶他们两个出去。

“你们两个先去吃饭吧，吃完给我们带点回来。”

蒋子豫也决定不在病房里当高瓦数的电灯炮了。

“行，爸您要吃什么？”

蒋爸笑笑，“你看着点吧，清淡一定。”

蒋子豫点点头，还怪声怪气地应了一声，“好咧。”然后对着蒋太太又问，“那您呢，老佛爷？您今个中午想用什么膳？”

蒋太太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故意整她，“满汉全席吧。”

蒋子豫煞有介事地说，“弄我倒是能给您弄来，就是这儿铺不开啊，不如这样吧，我给你拍张照片，回来给您看看，您哪，就看着照片解馋吧。”

蒋太太笑笑，转过视线看着蒋爸说，“你帮我拿个苹果，要整个的。”

蒋爸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去拿了一个递到蒋太太手上。

蒋太太拿着苹果，对着蒋子豫就砸了过去。

蒋太太躺着，又因为腰伤使不上什么力，本来砸的方向是冲着蒋子豫的脸去的，不过砸过去却落到了蒋子豫屁股上。

蒋子豫揉揉被砸的屁股，也不顾掉在地上的苹果了，拉着贺衍就跑出了病房。

等他们走后发，蒋太太才对蒋爸说。

“老太太那里，你过去看看吧，子豫一个毛孩子，别弄出什么事来。”

蒋爸讪讪地笑了笑，“应该没什么事，子豫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轻重，没事。”

说着起身去把刚刚蒋太太砸的那个苹果捡了起来，见并没有摔烂，便又放回了袋子。

蒋太太拉了拉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但对蒋爸的话去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两人各怀心事，却谁也不对谁说。

夫妻了几十年，到老了却都有了秘密，蒋太太觉得这是莫大的讽刺，但她已经决定不再配合蒋爸，她当好儿媳好太太已经当腻了。

如果是以前，蒋爸这样一说，她绝对会劝蒋爸过去，然后他就会就坡下驴，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好像大家还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但蒋太太决定不再陪他演温情的戏码了，蒋爸这样一说她便不再说什么，蒋爸后面的话便也堵在了喉咙。

蒋太太不再开口，蒋爸心里再着急也只得忍着。

蒋子豫跟贺衍本来准备去医院的大食堂，医院的医生护士都在那吃，饭菜还不错。

但贺衍想到说不定还会碰到什么严医生李医生赵医生的，于是开口说。

“我们还是出去吃爸，给你爸妈带点好吃的，食堂里的饭菜我们吃还行，你妈肯定不成。”

蒋子豫仔细一想觉得也是，于是两人又折回，往医院外走。

贺衍的这点心思蒋子豫完全没发现，一路上还跟贺衍商量着要吃什么。

贺衍对食物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你拿主意就好，我跟着你吃。”

蒋子豫皱皱鼻子，嫌弃地说，“你这人真无趣，这种事情就应该两个人商量着来啊，一个人拿主意还有什么意思。”

贺衍嘴角勾起一个隐隐的笑，“那我们找家粤菜馆？清淡一点。”

蒋子豫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直接否决了他，“不好！我们去吃川菜。”

贺衍问，“我们不是要商量着来？”

蒋子豫又哼，“商量的意思就是你可以提意见，但我有表决权。”

贺衍无奈地扬扬眉，没有针对蒋子豫的独裁发表任何意见，反倒笑了起来。

蒋子豫斜睨了他一眼，下了个惊人的结论，“我觉得你是隐形受虐型人格。”

贺衍是做制药的，医学方面，虽然不是权威，但大学读的也是相关专业，对医学上的一些专业术语也知道不少。但蒋子豫说的这个，他可从来没听过，他想，这大概也是她自己杜撰出来的。

不过，他很享受现在这种，他们能在一起说话，在一起过马路，还能在一起吃饭的日子。

于是他认真地问，“这种类型的人格，会有些什么具体表现？”

两人边走边说，不，应该说他们两个边走，蒋子豫边瞎掰。

“这种类型的人，别人越欺负他他会越高兴。”

贺衍沉吟片刻后说，“所以你刚刚是在欺负我？”

蒋子豫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她忘了贺衍跟她哥一样是聪明人这回事了。

这话眼见着要圆不回来了，只听见贺衍又说，“不过我没感觉出来。”

蒋子豫狠狠地点点头，“我只是说我觉得你是这种类型的人格嘛，又没说从哪里看出来的。”

为免再掉进自己挖的坑里，蒋子豫识相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两人出了医院又走了十几分钟，这会就看见一排的餐馆，什么样菜色的都有。

蒋子豫要吃川菜，贺衍便挑着一家看上去比较干净的进了。

蒋子豫这次倒没跟他唱反调，跟着走了进去。

他们到的时间算草，还没有到正点吃饭的时候，餐厅里没多少人。

服务员拿了两本菜谱过来，贺衍象征性地翻了翻，却没有发表意见，只等着蒋子豫点菜。

蒋子豫认真地翻了几页，倒也没完全独裁，连看边问贺衍，“你想吃什么？”

贺衍道：“来个鱼吧，你不是喜欢吃鱼吗？”

蒋子豫一愣，她盯着贺衍看了两秒，有种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鱼？”

贺衍道：“你忘了我上次来H市，你带我去吃饭的那次？”

他这么一说蒋子豫也想起来了，可不是，那次她的确是在贺衍面前一个劲的猛吃鱼呢，所以他这么理解也没错。

蒋子豫点了个鱼，又点了个虾还有牛肉跟回锅肉，再要了份青菜。

她点完捧着杯子喝了口茶，喝完才说，“这下好啦，有我爱吃的，也有你爱吃的。”

贺衍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爱吃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