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铃花……”

少年的嘴唇微动,便从清朗冷淡的声音之中飘出了铃木铃花的名字,他的眼睛在微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流动着闪烁的锐利金光。

他拧着分明的长眉,俊美冰冷的五官便显得严肃不悦,但是那从柔顺的银色发丝之间伸出的尖耳朵上却染上了浅淡的绯色,耳朵上的那一点红晕便是银发少年身上仅有的一点暖色了。

这点情绪波动虽然不明显,不过对于总是维持着面无表情的神态的少年来说,这就是少见的较为激烈的情感了。

而他现在会如此羞赧,是因为贴着他站在面前的女人,她动作快速地把自己的衣服从身上脱了下来,她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宽松的衣袍,所以一褪下,其实里面就没什么衣服了,只剩下贴身的内衣亵裤。

但就算她里面还穿着衣服,也露出了大片雪白的肌肤,滑腻得像是最上乘的丝绸,盯的时间久了,少年甚至不禁觉得她的皮肤会因为光滑细腻而闪过柔和的反光。

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还只是被那片莹白晃了眼,所以产生了一点朦胧暧昧的错觉。

其实铃木铃花已经用上了自己最快的速度,她只是在最开始短暂地犹豫了一下,决定好之后她就丝毫不扭捏地扯着外衣往下拽,也不去管对面的少年还面向她专注地盯着看。

虽然她的动作快速又没有迟疑,但是对于视觉捕捉敏锐的妖怪来说,她还是太慢了,以至于他能够屏住呼吸,把视线定格在铃木铃花身上,一帧一帧地看着她把脱衣。

“杀生丸。”察觉到银发少年一直看着她,铃木铃花虽然也觉得难为情,但更重要的还是离开这里,所以她也就压下了心头的羞涩和不自在转而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侍女,“她的衣服。”

在铃木铃花阻止他杀死侍女,要求从他怀里下来的时候,杀生丸想到了她要做什么,可是当他一看到铃木铃花抬手剥开自己的衣服展露出里面的风景,他就完全僵住了没办法再去思考。

他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转过去,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注视着她。

见少年还是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没有要动的意思,铃木铃花干脆脱完了自己的衣服蹲下去扒妖怪侍女身上的那件。

等到铃木铃花蹲下去,杀生丸才动了动从刚才开始就僵直变硬的身体,他伸出手拉过铃木铃花的手臂,然后这次直接触碰到了女人白腻无瑕的肌肤,他便是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刚拉到便飞快地移开了手。

抿紧嘴唇,杀生丸不敢再碰铃木铃花,于是直接伸手扒拉了两下,就把妖怪侍女身上的衣服整件扯了下来罩在了铃木铃花身上。

人形的身体对他来说就是一个直立的身躯,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因为铃木铃花对于杀生丸的意义不同,他才会感到羞意和其他情绪,而别的人身就没有丝毫意义了,所以杀生丸在扯下妖怪侍女的衣服时依然很冷静。

毕竟他差点杀死了对方,这个侍女在杀生丸眼中就相当于一个死人。

无论有没有穿着衣服,也都是尸体,杀生丸当然不在意,但是铃木铃花在意。

“给她换上我的。”

匆匆地说着,铃木铃花把自己的手臂伸进妖怪侍女的衣服袖子里,因为身材不一样,所以这件衣服对于她来说有些宽松,胸前紧裙摆长了一些,不过把她自己套进去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收拢起敞开的衣领,用紫色的腰带把白色的裙装缠好,低下头把头发扎成低马尾垂在身前就是这座宫殿里侍女的模样了。

惊讶地看了铃木铃花一眼,杀生丸没有想到她还要让妖怪侍女扮成她的样子,他原先只以为铃木铃花要用侍女的装扮混出去。

但是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速度飞快地根据铃木铃花所说的给妖怪侍女换了衣服。

等杀生丸把陷入昏迷的侍女抱到柔软的床榻上,铃木铃花解开了她扎起来的头发,让那些黑色的长发披散下来半遮住她的脸,然后铃木铃花小心地推动了一下,让她背过身只侧躺着。

在拿起被褥盖上去之前,铃木铃花手中动作一顿,但还是随着盖被子的动作弯下了腰,想要吻住妖怪侍女的嘴唇。

一发现她要这样做,杀生丸便反应迅速地伸手拉住了铃木铃花,“你——”

“她身上的味道太淡了。”回过头看他,铃木铃花解释了一句,“他很快就会知道这不是我。”

听到铃木铃花的回答,杀生丸才明白过来她要做什么,不过下一刻他就在思索之后紧皱起眉头,“你闻得到?”

“恩。”

“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次铃木铃花没有马上回答杀生丸的问题,而是俯身亲吻了侍女的嘴唇,她把口中还留有的犬大将的血味全都送进了对方嘴中。

直到觉得差不多了,铃木铃花才堪堪停下来。

少年的身体倏地紧紧一绷,看着铃木铃花亲吻另外一个妖怪而微缩金眸,他压抑着想要制止铃木铃花的冲动,心中腾升的全是要在铃木铃花身上宣誓主权的渴望。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而又冷静地在铃木铃花移开身体的时候快速地把侍女打扮的女人抱了起来,“什么时候?”

“好像就是你送我回来之后。”

回忆了一下,铃木铃花也觉得这个时间点有些微妙,而她那个时候也来不及思考太多,就被带回到西国了。

沉下眼,杀生丸没有再问了,他趁着这段时间模仿犬大将的手法重新下了一个禁制,然后才带着铃木铃花离开。

仰躺在少年怀里,铃木铃花从下而上地审视杀生丸的神色,她想问杀生丸确定要这样做吗,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问下去就是矫情了。

艳丽但有些憔悴的女人嫣红的嘴唇微动,不过最终还是吞咽下了想要说的话语。

她无法确定杀生丸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但是铃木铃花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上个几十年甚至百年。

如果一直在这里生活下去,那过得怎么样也就没有什么所谓,可是铃木铃花已经在外面度过了那么长久的时光,足以让她知道人类会怎么生活。

而她更喜欢那样的日子。

即使犬大将没有威胁铃木铃花,从意识到自己已经回到的西国的那一刻到现在,她也从来没有生出过想要留在他身边的念头。

得到了威胁,铃木铃花就更想要离开了。她以前不觉得犬大将是真的喜欢自己,现在就更不相信。

思及那个男人喊着她的名字的时候满是压抑的语气,铃木铃花就忍不住打颤,她一开始还以为他压制的是欲.望,后来她就明白了,那其实还带着并不轻的杀念。

这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可怕了,铃木铃花能够接受自己用身体服侍这个强大的妖怪来换取在这个危险地方生活的保障,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愿意时刻处于一个想要杀死自己的妖怪的掌控之下。

“我该下来了。”

走出幽深的长廊,尽头传来一团发白的亮光,他们就快要走出去了。

铃木铃花微仰起头,附在杀生丸的胸膛上对他轻声说了一句,便要从他身上下来,少年抱着她的手不自然地一紧,不过最后还是轻柔地把铃木铃花放下来。

退后了几步铃木铃花一下子就坠在了杀生丸的后面,她低垂着头,散在身前的马尾温顺地弯了一个圈,抚着她的脸颊挡住了一部分。

一个铃木铃花叫不出名字的妖怪看见了杀生丸,他看了神情冰冷的银发少年一眼,点了点头就算是一个招呼,并没有再上来热络打听。

直到他完全经过杀生丸,不引人瞩目的侍女才暗暗地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然而来往的妖怪却不会只有一个,他们走得越离外面越近,外面来往的妖怪就越来越多,大部分都习惯了杀生丸的冷淡性情,所以也没有什么人凑上来和杀生丸打招呼,最多只是好奇地看一眼杀生后面跟着的人。

闻到浅淡的妖气也就不管了,只以为是杀生丸今天有兴致,就带着一个身份低微的妖怪侍女出来了。

因为杀生丸的脾气算不上好所以也没有妖怪盯着他多看,如果他们再观察得仔细一点就会发现不对劲。

像杀生丸这样天赋出众的妖怪,怎么可能走得这么慢。

除非,他是为了照顾另外一个人,而这本身对于杀生丸而言就足够奇怪了

紧绷着身体走过一个个妖怪,铃木铃花紧张地都想要吐了,她的胃里翻腾了一阵,甚至会因为对方一个随意的吸气皱鼻动作而僵硬半刻。

之前是因为那个擅长化形的妖怪变成犬大将的模样才能光明正大地带着她出来,如果杀生现在这样做,下一刻犬大将就会发现的。

为了争取离开的时间,他们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

她死死地低垂着头不敢抬起来打量四周,生怕看到了反而会失去勇气,于是铃木铃花只能通过听觉和触觉来感知那些神秘莫测稀奇古怪的妖怪们。

每当她觉得自己要被发现了而屏住呼吸的时候,铃木铃花就会看见走在她前面的身影微微停顿下来,等着她跟上去。

低着头铃木铃花只能看他的衣摆和随着衣服摆动而露出的靴子,少年的步伐轻巧但是稳健,每一步都像是规范好似的都是极为标准的,在这种时候,他依然表现地十分冷静甚至冷静到有些不正常了。

但是铃木铃花必须承认,这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些抚慰紧张情绪的力量,她不由自主地把目光都集中在身前的少年身上,于是那些妖怪们就不会再让她感到那么恐慌了。

直到完全离开了他们的视线,铃木铃花才稍微放下一点心,但是她很快就又被新的烦恼所困住了。

不留在西国,她能去哪里?

她现在不能马上去找十六夜,铃木铃花知道她一旦消失不见,犬大将会在第一时间去那个地方找她,回去那个地方就是自投罗网。

而且十六夜一定会愿意帮助她,铃木铃花担心的就是十六夜不愿意交出自己,然后引发一场本来可以避免的战争。

原本铃木铃花想的就是先联系上十六夜,看看她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无论十六夜的情况好坏,她都不打算再去麻烦对方了。

十六夜已经为她做得够多了,铃木铃花不愿意再成为对方的负担。

这是她和犬大将之间的事情,铃木铃花不想再把别人牵扯进来。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是铃木铃花还是把杀生丸牵扯了进来。更准确一点地说,并不是铃木铃花故意想要拉杀生丸下水,而是他自己一头撞了进来。

即使被铃木铃花驱赶和冷眼相对过,杀生丸也没有收敛过自己的示好。

她隐约知道杀生丸喜欢自己,可是这种情感就是昙花一现的好感还是像他父亲那样因为得不到才有那么强烈的诉求呢……

“……杀生丸。”

“我在。”

一走到人烟稀少的西国边缘,杀生丸就一把抱起了铃木铃花,他得快点带着她走,离这个地方,离他的父亲越来越好。

即便到目前为止,铃木铃花都还算是属于犬大将的,杀生丸也忍耐不下去了。他的父亲疯了,而他不想让铃木铃花被犬大将逼疯。

“等等。”看出杀生丸是要往王城的方向走,铃木铃花伸手勾住少年的脖颈叫他,“别去那里。”

垂下眼眸瞥了她一眼,少年的睫毛浓密得像是一把小刷子,在他眨动眼睛的时候就轻轻扫过铃木铃花的心间,但是妖怪很少眨眼睛,铃木铃花也只是在杀生丸情绪波动的时候见过一两次。。

停下加速飞奔的脚步,杀生丸没有停了下来,但是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铃木铃花,等待着她说出一个地名。

然而停了一会儿他却始终没有听到铃木铃花的回答。

金色的眼眸之中流露出一丝疑问,银发的俊美少年微微蹙眉,本就冷淡至极的面容更是冰冷无双,只有在注视铃木铃花的时候才会偶尔展露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情绪。

思索许久铃木铃花也不得不选择放弃,她现在才发现自己其实根本没有地方可以去,无论是抚养她长大的村子还是收留过她的王城,都并不适合。

抬起头铃木铃花看了一眼杀生丸,她踌躇许久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最终她转过头侧了侧身就想要从少年怀里下来。

杀生丸一把按住了她,“怎么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轻吸了一口气,铃木铃花感受着在喉咙里挣扎着的浅吟,似乎是犬大将留给她的血液在不悦地沸腾,“也许我应该——”

“那就哪里都不要去。”少年语气平淡地回应了她,只是在金色的眼眸之中闪烁着细碎的温柔,“这个世界很大,一直走也不会走到尽头。”

他一直都是一个冷静到无情的人,这次却急急地打断了铃木铃花的话:“我带着你走,他永远都不会找到你的。”

像是为了肯定自己说的话,杀生丸收紧了手臂把铃木铃花抱高,这能够让他在低下头的时候亲吻怀中女人的额头。

铃木铃花没有怀疑杀生丸的话,从他愿意从西国追到人类王城来找自己,还愿意忍耐了那么多年回过头来找她,他带着她离开然后又把她送回去,然后再到现在他甚至愿意违背强大的父亲把她带出来。

无论那究竟是不是爱情都不重要了,铃木铃花知道杀生丸是真的很在意她。

可是……

“那你打算永远都不回去吗?”

可是犬大将是他的父亲,而犬大将的妻子是他的母亲。就算杀生丸再怎么冷酷无情,他也像铃木铃花,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亲人也有牵绊。

而她讨厌永远这个词语。

看着铃木铃花许久,杀生丸并没有马上给出回答,不过他也没有再在原地停留,而是继续奔跑起来,只是他转换了一个铃木铃花完全不认识的方向。

被杀生丸紧紧抱在怀里,铃木铃花什么也不用做,她便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的颜色,也不知道她原先生活的地方有没有这样的天空。

“唔!”

突然感应到什么,铃木铃花觉得胃里传来一阵一阵的痛意,仿佛海浪一般往上涌,撞得她的胸腔也都感觉到了生疼,于是她猛地收紧了环在杀生丸脖子上的手。

这点力气对于妖怪来说没有什么影响,但是铃木铃花不正常的反应却让杀生丸心惊了一下,他揽过铃木铃花轻盈地一跃,便落在了粗壮的树枝上。

“铃花。”

少年紧紧地拧起眉,狭长的金眸之中目露担忧,但是他察觉不到有什么不对,只能无措地看着铃木铃花用力地扣着自己的喉咙低垂头颅作呕。

“你没事吧?”

伏在杀生丸半蹲下来的膝盖上,铃木铃花翻过身头朝下背对他,她听到杀生丸的声音了,只是觉得胃里翻涌得太剧烈,让她想要呕吐却又吐不出什么东西。

之前她就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那个时候铃木铃花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太紧张了。

额间落下冷汗,铃木铃花难受地颤了颤,她感受着自己这种在胃部冲撞的恶心感,甚至隐约觉得自己的头都开始晕眩。

“铃花,铃花!”

杀生丸的呼唤停在铃木铃花的耳中逐渐变得遥远而又陌生,她都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叫了她的名字,还是她是因为太难受了才有的错觉。

气息在她的鼻唇之间翻涌,铃木铃花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吸气与呕吐冲撞的感觉同样会让人不舒服。

无法再这样什么也不做地看下去,杀生丸看出她是想要吐出来,便伸出手在铃木铃花因为疼痛而紧绷弓起的背脊上轻柔地拍了拍。

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样根本没有什么作用,于是杀生丸收敛了自己的力气,稍微加大力道地拍打了一下。

“唔——!”

那股力道击溃了最后一道防御,那一直作祟的东西尽数涌上来,挤得铃木铃花的喉咙发胀,她一张开嘴巴,便吐出了折磨着自己的污浊液体。

血色溅得树枝和地上的泥土发红,浓重的血腥味在这片地方散开来,不详而又可怕。即使这些血曾经被人吞了下去,但是仍然不会改变这些血液曾经属于谁的事实。

抱着铃木铃花避开那些脏了的地方,杀生丸带着她跳到了高大树木的另一边,他喜欢干净现在却不嫌脏地擦着女人唇边污秽的血渍。

少年有些惊疑地拍打着她还在发颤的身体,他知道犬大将喂了她血肉,但是杀生没有想到铃木铃花竟然一点也没有吸收消化。

以前明明都是可以的,现在却全都被吐出来了。

看着一地的血污,杀生丸拧紧了眉头,他知道他们该赶紧离开了,这么浓重的气味就是一个信号,很快就会把追逐他们的妖怪引过来。

只希望铃木铃花安排的那个侍女能够稍微拖延一些时间,一点就够了。

思考清楚杀生丸也就不再迟疑,他轻柔地摸了摸脸色苍白成一片的铃木铃花,然后温柔而又强硬地把她抱了起来,继续赶路。

女人不适地挣了挣,这次杀生丸没有顺从地停下来,他抱紧了铃木铃花,“先离开这里,在休息。”

扫视了一圈,杀生丸在沾有血迹的地方都用妖力铺上了一层泥土,虽然对于嗅觉敏锐的妖怪来说没有什么作用,但多少能掩饰一些,也能误导嗅觉一般的妖怪。

“没事的。”

他低声在铃木铃花耳边强调,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脸上没有丝毫血色的铃木铃花还是在安慰紧张起来的自己。

在决定带走铃木铃花的时候杀生丸就已经考虑过了一切,他甚至做好了被犬大将找到的觉悟。

但是他无法接受铃木铃花现在生病受伤这个后果。

不自觉伸出的尖利犬牙抵在了下排牙齿上,杀生丸无法欺骗自己,他能感受到,铃木铃花的生命气息正在飞快地减弱。

突然他手中一轻,杀生丸垂下眼眸紧紧地盯着躺在他怀里的铃木铃花,她本来就不重,抱得久了杀生丸也习惯这个重量,现在她的体重却变得更轻了。

手指!

她原本环在杀生丸脖子上的手垂落了下来,松软无力地搭在腹部,犬妖的视觉很敏锐,杀生丸完全能分辨出,铃木铃花这一刻的手指和上一秒有什么不同。

颜色变浅了。

这是光线的作用吗?

他现在已经抱着铃木铃花从密集的森林飞跃到了遍地都是灌木从的平缓山间,没有了高大植被的遮挡,天色变得更加澄明,日光更加明亮……

心中一凛呼吸一窒,杀生丸倏地静止了动作在地上停下。

他现在都已经能够看到铃木铃花身上这件侍女素色衣服的袖子内衬了——

透过她变得更浅的手。

不是皮肤的颜色在变浅,是她正在变得透明。

意识到这一点,杀生丸猛地停下来抱紧了铃木铃花,他没有扑空但也触摸到的也不是之前紧抱着的触感。

“铃花!”

然而躺在他怀里的女人却已经听不到他的呼唤了,她只是安详而平和地闭上了眼睛,像是因为吐出了恶心的东西而逐渐恢复到正常。

但那正在变得透明的身体却证实了铃木铃花现在的情况似乎更加糟糕。

除了抱紧铃木铃花越来越没有存在感的身体之外,杀生丸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他面无表情地伫立着,嘴唇紧抿得过于用力而变得苍白没有血色。

天地平和,万物自如,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铃木铃花逐渐消失。

憎恶的感觉差点湮没这个生来就几乎拥有一切的高贵妖怪,他总是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了,也总是以为自己考虑全面了。

可是事实却是,他的冲动要杀死一个他在意至极的女人。

深吸了一口气杀生丸的金眸暗下来,在白昼的亮光下深得像是棕色,幽深地瘆人,他不应该在什么还不知道的时候把铃木铃花带出来的。

他的母亲是对的,他的父亲也是对的。

他太弱了。

如果铃木铃花死了……

舌头死死地抵住牙关,杀生丸把后面的话语咬碎吞咽了下去,他调转了方向,抱起铃木铃花往回走。

他要救下她,所以他要去找知道怎么做的人。

然而下一个瞬间,一道寒光划破泛滥的天,那带着可怖的气势迅速在空气里划过,撕裂开的声响却几近于无声,但那并不意味着这就不可怕了。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速度太快了,所以甚至超越了能够发出声音的时间,就疾射到了杀生丸的眼前。

杀生丸反应迅速地闪身避开了,然而下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不对。

那并不是冲着他来的。

“噗嗤。”

有什么轻响在杀生丸的耳膜里划过,是他极为熟悉的声音,他曾经做过无数次,当然不会不知道。

那是利器割开血肉的声响。

他低下头,看着姿容绝艳的盛世美人沉默乖巧地躺在他的怀里,她美丽的双眼依然闭着,一旦睁开便会闪耀着璀璨的星光,即使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也无损她的绝色美貌。

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都会承认,铃木铃花确实是一位美到极致的女人。

看着女人的身体逐渐地恢复到了实体,杀生丸冰冷到诡谲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暖化,他死死地盯着她的胸口。

那里,正缓缓地盛开出了令人绝望而又妖冶诡艳的血色之花。

她现在回来了。

也离开了。

一把锋利的刀钉住了她的心脏。

杀生丸认得那把刀。

那是他父亲的武器。

传说,这把刀能够打开冥界之门,把死者从黄泉招来,是代代相传的神剑,只有他的父亲能够使用。

到了最后,犬大将却还是用了这把刀钉住了铃木铃花的灵魂。

他留下了铃木铃花。

但也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