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朕一边出题一边就在心里默默地计算。

设大和尚人数是x,小和尚人数是y。

xy=100

3x1/3y=100

那么x=……

不行没有草稿纸和计算器朕算不出来。

朕和皇子大眼瞪小眼。

朕琢磨着是不是分数对古人来说不太好理解,太抽象了?

还要做分数的加减乘除运算。

毕竟这是一个严重重文轻理的社会。

要不朕改成经典的鸡兔同笼问题,会更直观简单一点?

皇子直着脖子干瞪眼看了朕一会儿。

皇子的面色稍稍放松,似乎想到了应对之策。

皇子问:“不知父皇说的这是哪一家寺庙?”

这跟哪家寺庙有什么关系?

皇子又说:“儿臣从六岁起,便和大人吃得一样多了。贵妃与娘亲为了不让儿臣忍饥挨饿,每每节衣缩食,儿臣至今铭感于心。这寺中的小沙弥就算再幼小,每餐三人分食一个馒头也吃不饱。反观寺中长者却一人食三,是否不太寻常?尊老虽为美德,爱幼亦是常情。儿臣刚刚听老师提起,昨日城门设防,查出一起拐凌虐幼童案,就有道观牵涉其中。儿臣以为应当彻查此庙,以防再有类似惨剧发生。”

朕被他说得目瞪口呆。

一道简单的数学题,硬生生解读成社会与法。

可惜这种转移话题模糊焦点歪楼的伎俩根本逃不过朕的法眼!

朕还是小学生时,抓耳挠腮做不出应用题,就已经用过这招了!

朕甚至人身攻击过出题老师,什么一个池子里一边进水一边放水问几小时装满,汽车在两地之间来来回回开相遇几次,纯属浪费资源!出这种题的人是不是有猫饼?

结果就是被数学老师拎到门口去罚站。

所以朕对小盆友的那点心思门儿清。

朕说:“吾儿言之有理,确实可疑,该查。不过彻查之前,还是得先算一算究竟有多少人,不然府衙一出动,有人闻风逃跑、藏匿幼童怎么办?”

呵呵,比扯淡,你能比得过你老子?

皇子被朕噎住了。

皇子的脸色尴尬地转了几转,似乎不太甘心神童之名就这样被朕的诡异问题打倒。

皇子把皮球踢给宰相:“学生愚钝,请老师指教。”

小盆友还有点小心机啊。

宰相放下手里的书。

宰相教的是语政史,当然也是一枚纯粹的文科生。

宰相稍一思索,说:“长者一人食三,小童三人食一,不妨将一长者与三小童分成一队,则每队正好四人食四,百人恰好可分二十五队。所以总共应当是二十五名僧侣,七十五名小童。”

看!真正的聪明人,就算从小只看经史子集、只写之乎者也,不知道什么是二元一次方程组,没学过分数的四则运算,也照样可以想出符合他们思维习惯的解法。

朕对宰相更放心了。

朕慈爱地拍了拍皇子耷拉的脑袋,嘱咐他听老师的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之前朕也会暗搓搓地怀疑。

皇子长得又不怎么像朕,还这么聪明,到底是不是朕亲生的。

今天朕发现了,皇子其实也并不是那么聪明。

皇子只是比较勤奋好学刻苦努力。

而且皇子的脑洞方向也跟朕很一致。

朕觉着皇子是朕亲生的可能性又大了一点。

虽然他就算是隔壁老王生的,朕也并不在意。

有儿子就行了,要啥自行车。

朕完成了今天检查儿子功课的日常任务,心情愉悦地打道回府。

朕觉着短时间之内皇子应该不会再希望朕去检查他的功课了。

朕至今仍然能回忆起被一课一练、黄冈启东、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支配的恐惧。

将心比心。

朕并不想把这种恐惧传递给下一代。

朕今天集中解决了这么多麻烦事儿。

觉得自己棒棒哒。

朕决定回寝宫去好好地躺一躺。

顺便想一想下一步如何继续勾搭皇叔这一重大课题。

朕回到寝宫前不远处,又看到了郡主。

郡主这回不是空手来的。

郡主手里捧着个小小的藤条箱。

郡主比朕先一步,已经走到院门口了,问门前的小太监:“你们这儿是不是有个小宫女儿叫青璃?叫她出来一下,我找她有事儿。”

小太监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叫她,郡主稍等。”

朕顿时给吓精神了。

朕不顾形象地大吼一声:“且慢!”

郡主和小太监都被朕吼住,转身向朕行礼。

朕走过去把郡主拉到一边小声说:“青璃今日不当值,贤妹找她何事?”

郡主有点失望。

郡主指指手里的藤条箱:“没什么事儿,就是有点儿东西想送给她。”

朕先板起脸严肃地:“青璃是朕身边的宫婢,郡主馈赠她礼物,她如何承受得起?被人看到该说闲话了。”

郡主面色一凛:“皇兄教训得是。”

朕又放软语气说:“不如把东西给朕,朕趁无人的时候再转交给她。”

郡主犹豫片刻,说:“那就有劳皇兄了。”将手里的藤条箱递过来。

朕接过来掂了掂,箱子塞得挺满,但是很轻。

朕想打开盖子瞅一眼:“什么东西?”

郡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啪”地一声一掌把盖子拍上。

郡主难得露出忸怩的表情:“女儿家的东西,皇兄还是不要看了……”

女儿家的东西,莫非是衣服?

朕正好需要啊!

不看就不看,反正回去这包裹也是朕来拆。

朕抱着郡主的藤条箱回到寝宫。

青璃正好进来奉茶。

朕想起晚一步这事儿就要穿帮,还有点后怕。

朕得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不能老这么担惊受怕。

朕想了想,把青璃叫过来:“青璃,你还记得朕当初为什么要赐这个名字给你吗?”

青璃面无表情地指了指御榻旁边那座青色为主调的琉璃屏风:“因为陛下正好看到这个。”

这名字确实起得够随性,很像朕的风格。

朕跟从前的自己还颇有点相似。

朕往左右瞧了瞧,琉璃屏风右边的博古架上摆着一尊红珊瑚。

青璃今天恰好也穿了一件红衣。

于是朕说:“青色不适合你,你还是穿红的好看。朕再赏你一匹红绸,多做几件红衣裳。”

朕一言不合就赏赐贿赂,青璃大喜过望,跪下连声谢恩。

朕又说:“为了与红衣相配,从今天起,你就改名叫红珊吧。”

青璃:“?”

“还有,你在朕身边兢兢业业伺候了这么久,也该升职了。朕瞧你穿衣挺有品味的,调你去尚服局做典衣女史如何?”

青璃:“???”

朕就这样威逼加利诱,把青璃改了个名,调到皇叔和郡主都不容易接触到的后宫部门去。

从此青璃这个名字就属于朕了。

朕心稍安。

朕为了精分不掉马,也是殚精竭虑呕心沥血。

朕的智商上限都提高了。

朕把青璃打发下去领赏。

朕又了却了一件心头事。

朕安安心心地把郡主送给朕的藤条箱搬过来,享受拆包裹的乐趣。

朕打开盖子,探头往箱子里一看。

整整齐齐满满一箱,白白的、软软的、长条形,两边还有两个小翅膀。

——郡主竟然送了朕一箱姨妈巾。

难怪郡主说是女儿家的东西,不好意思让朕看。

这年头卫生条件差,棉花还属于西域舶来品,十分珍稀。

这一箱姨妈巾价值不菲,小宫女还真用不起。

郡主不愧是比朕早穿过来八年的前辈、知心大姐姐。

然而朕并不需要啊!

朕甚是无语地看着这箱山寨姨妈巾。

作为一个和姨妈巾打了十几年交道的资深少女,朕觉着好像哪儿有点怪怪的。

于是朕从箱子里拿起一片来仔细观察。

巾身表面用的是一种又轻又软的绡纱,内里填充棉絮,四周以细密的针线缝合。

背面的布料涂了薄薄一层桐油,防止渗漏。

朕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终于找出哪里奇怪了。

首先,两边的小翅膀里也填充了棉花,不好弯折。

其次,姨妈巾的反面竟然没有胶,怎么贴?

山寨它的设计师到底有没有用过真正的姨妈巾?

这是看广告凭想象做出来的吗?

联想到朕的亲身经历和郡主的各种奇怪表现。

朕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大胆而鬼畜的念头。

比朕聪明的你们肯定也早就想到了。

别急。

等天黑了朕再精分去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