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我认了工匠,知道了火长姓李,工匠们都喊他‘李火长’。他手下这几个工匠与他都是同乡的,听说工部招人就来了。简单认了人,便吩咐戚大他们也动手帮忙。库房只是暂时用来存放木材的,并不在寺庙规划里,最后都是要拆的,所以修得简单,将墙壁树结实,搭好棚顶就好。李火长他们已经修了有一米多高的墙,现在人手多了,估摸到明日就差不多可以搭顶了。

我安排众人忙活,也伸手帮一下忙,到了中午,有人喊着吃饭,众人才放下了手中的活。

看李火长他们都往一处走,我也跟在了后面,谁知没走两步突然被人拦住了。

我抬头,见是杨司杨主事,他和我在一部里,平时虽见了面也打一下招呼,可还不算熟络。

杨司问道:“杜主事,你这是去哪?”

我道;“不是让吃饭了吗?我去吃饭啊”

杨司诧异道:“那您是要跟工匠们一起去?”

“是啊,怎么了?”我疑惑

杨司道:“吃那饭食做什么,走,我做东,请你吃顿好的”

我笑笑,婉言拒绝,吃人嘴软,说是一顿饭,以后就是一份情了。

我跟上工匠,随他们简单吃了点午饭。下午又忙了整一下午,工部才让休息了。牵了马出城,半路却突然遇上了杜荷。

当时我正策马往城门赶,道上人并不多,路过一行人时,突然听见有人喊我,勒了马绳转头看,发现是杜荷,坐在轿里,还穿着官服,看样也是刚散值准备出城。

我过去行礼问好,问道:“二叔可是准备回去?”

杜荷回道:“是了,你这是从哪来的?”

我道:“工部有了活,修建寺庙,我给派了过去,今日刚忙完,正准备回去呢。”

杜荷闻言道:“是吗,对了,我自元日后也没见过你,平时见到你也不容易,今日正好见了,陪我喝杯茶去吧”

我犹豫了下,点头答应。杜荷让小厮放下轿帘起轿。我朝城门处看了下,无奈跟上了杜荷。一日劳累,本来还想早些回去休息。

杜荷找了间茶馆,让人安排了雅间,等茶博士上好茶了退了出去才开口说话。

杜荷问道:“你所说修寺庙,可是晋王要建造的大慈恩寺?”

“是”我回道,不知道杜荷问这是何意。

杜荷抿了下茶,放下茶杯叹道:“没想到,一转眼你都大了,也做了官。只是我不知,你阿耶执意如此,会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听了迷茫,问道:“二叔什么意思?我阿耶他执意什么了?”

杜荷转头看我,道:“难道你阿耶没同你讲过,老爷子当初吩咐了他什么?”

我摇头,问道:“爷爷吩咐阿耶什么了?”

杜荷沉思片刻,笑了下,看我道:“你可知,你的婚事是老爷子的意思”

我疑惑,问道:“爷爷?怎么可能?我还未出生爷爷不是就病重去世了吗,他如何给我安排婚事?即便是他安排的,那时我也没出生,他如何知道我会是男子,又给我娶了妻子?”

我连连发问,杜荷都有些给问迷糊了。

杜荷道:“我又没说这门亲事是老爷子亲自安排的,只说了是老爷子的意思”

杜荷这话把我绕迷糊了,既然是杜如晦的意思,那不就是杜如晦安排的吗?

我问道:“二叔还没讲,我阿耶执意什么?”

杜荷一笑,道:“你想知道,何不亲自问你阿耶去?”言罢端起了茶杯,自顾自饮起了茶。

我无奈看了看杜荷,叹了口气,把话题引出来又不解释,吊足了人胃口,只是若去问杜构,杜构又肯告诉我?想起前几日那事,我就一口气憋着,不想去向他服软。只是不知道,杜荷为何说婚事是杜如晦的意思,也不知杜构执念什么……

杜荷突然问道:“你可有同魏王关系再近了?”

我道:“没有,前几日听人说魏王来邀侄儿,只是我那几日去了别院没回来,也就没当面碰到。”

杜荷道:“那好,以后若再遇到他邀你,你就找个法子拒绝就好”

我疑惑,道:“二叔,你为何不愿侄儿见魏王?再者说,若拒绝次数多了,不会惹得魏王不高兴?”

杜荷道:“他请你,是想拉拢你。”转头看我,道,“你还是太单纯,经历不多,看不明白这背后轻重。”

我道:“那二叔跟侄儿解释一下,侄儿自然就明白了”

杜荷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你还是先自己历练一下,到了时候,自然就全明白了”

前面说我经历不多单纯,后面又要我去历练不直言,什么‘到时候’?就是不想解释吧?

那边却见杜荷突然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别误了出城门”

我还想追问他,他却已经出了雅间。

回了府,听小厮说杜构已经散值回来了,朝那院方向看了看,琢磨一路却还是不知杜荷所讲是什么意思,心里直勾地痒痒。很想知道答案,但一回想起自己在杜构书房的‘壮志豪言’,咬牙忍住,转身回了院。

进了屋,见淑文正躺在摇椅上,卷着本书看着。

我边往衣架走边解下了外衣,路过梳妆台,突然见台上多了个精致的盒子,不像是家里有的。放了外衣走了过去,看了看盒子打开了盒子盖,见里面放着支发簪,簪子上刻着两只纷飞蝴蝶。

我转身,拿着盒子问淑文道:“这簪子哪里来的?可是你新买的?”

淑文放下书卷,看了下盒子,道:“今日见了新兴公主,她送的,说是见面礼。”

我问道:“你不是去萧家了吗?如何见到了新兴公主?”

淑文道:“本来是去找柳姐姐的,正好遇上新兴公主去拜访襄城公主”

襄城公主是萧守规母亲,与新兴是姐妹,新兴去拜访她也是自然。

我看了看盒子,问道:“这盒子是襄城公主送的?”

淑文摇头,道:“不是,新兴公主送的”

我皱眉,这盒子刻制地这么精致,若是去拜访姐妹,有必要再带个盒子?

我道:“这礼物,别不是新兴公主备好了送给襄城公主的吧?”

淑文道:“妾身不知,新兴公主定要送,妾身也只好收了。公主说,簪子本就是该给妾身的。妾身现在也没想明白那话是何意。”

我看了看簪子,放到了梳妆台上,道:“既然给了你,就收了吧,我看这簪子也挺配你”

过了两日,棚子搭好了顶,而木材也运了过来。我领了人,招呼着将木柱搬到库房放好。大殿的基座已经准备地七七八八了,木材一到,巧匠便领了去雕做飞檐。我除了看守仓库也无别事,正好有这机会,便凑了去看看古代工匠怎么弄那屋檐,这技术到后世可是非物质遗产。现场看了才知道古代工匠的厉害,只觉得《墨子》一书更加难释手了。

两日后,清晨时分,我还在府里,却突然被人从梦中喊醒。

谢初跑来传信,说库房夜里失火,木材全烧没了……

我只觉一道巨雷入体,轰炸地听不到了外界任何声音。

我迷迷糊糊跟着谢初去了晋昌坊,到了存放木料的库房。现场只剩下两面烧黑的墙壁,里面还有火光冒出,周围有人抬着桶跑来跑去灭火。

“主事,我也是凌晨被人喊醒,说是库房失火,忙跑了过来,结果那时候已经烧地不剩什么了,所以我赶忙去找你”谢初道

话毕忽听到那边灭火的人喊了句,“有人在里面!”

我瞪眼,急忙跑了过去,却见两人抬了个人出来。说是人,表皮一层早已经炭化了。

出了人命,管事的人忙跑去告了官。才一会时间,府尹就来了。

府尹忙命了手下挡住了人群,现场一番查验取证后,命人将那具尸体抬回去。

工部侍郎也来了,除去杜楚客赶去上早朝,工部人听到出事都赶了过来。

侍郎见府尹查验完了,上去问道:“张府尹,那人是如何死的?”

张府尹却没回答他话,环视了圈,问道:“这里是谁负责的?”

众人听了侧目看我,我走了出去。

那张府尹问道:“你是库房负责的人?”

“是”我道,头一次碰到人命事,脑子里全空了,完全不知该怎样。

张府尹道:“好,案件没清楚前,还请你先随我回去”

他言罢两个侍卫便走了过来。

张府尹问侍郎道:“这里工匠可有花名册?”

“活刚开没几日,工匠都是从各处刚招来的,还未来的急做花名册。”侍郎答道

张府尹略一沉思,道:“那有几日时间,工匠做活时也该互相认识了,你命人下去核查,看哪处少了人了”

侍郎忙喊了郎中过去,吩咐他去核查。

府尹吩咐妥当,便回了府。我无奈叹了口气,跟他回去。

“案件查清之前,先难为你待在此地了。”府尹命人关了牢房的门。

我皱紧眉头,苦苦思索。府尹去之前我命李火长去点了人,跟我的工匠一个都没少。那火是怎么烧的?那人又是谁?怎么就刚好死在了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