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9章 约重来(1/1)

杜府的下人最近两天都顶着大大的问号,因为自家少爷最近特别异常。清晨早起的丫鬟仆役,最近常在府里看见一个身影,奔跑着的杜三全。府里所有人都在猜测,是不是自家少爷遇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为此传出了许多版本的故事。

丫鬟甲:“听伺候少夫人的丫鬟说,她们院里半夜总会准时响起吱吱声,远远地,可听着十分清晰,莫不是,有什么东西,住在少爷房里了?……”

丫鬟乙忙打了丫鬟甲一下,道:“你可别吓我!我平时还得去那院打扫,听着渗人的慌!”

丫鬟甲:“这又不是我瞎诹的,那谁她还偷偷跟我说,每晚熄灯后,总能看到一个黑影在窗外闪过。”

丫鬟乙:“咦~~,快别说了,今晚该睡不着了!”

……

仆役丙压低声音:“我跟你说,听内院的丫鬟说,晚上常听到少爷那屋传出吱吱的声音。”

仆役丁疑惑:“有老鼠?需不需要去借只猫?”

仆役丙神秘状:“不是老鼠,说像床榻发出的声音”

仆役丁皱眉侧脸斜视仆役丙,片刻后,两人会心一笑。

……

杜安无奈地看着站起又蹲下的杜三全,自打那天回来后,少爷就魔障了,做这些他不明白的举动,可不做这些举动的时候,少爷还像个正常人一样,莫不是,少爷被什么附身了?杜安快相信那些谣言了。

不知道外面已经谣言四起的我依旧每天坚持跑步锻炼,每晚睡前做仰卧起坐与俯卧撑,当日遭受的耻辱,发誓定不要遭受第二次。

“杜安,让你磨的茴香可磨好了?”我问旁边一脸纠结的杜安

“好了,少爷……”杜安欲言又止

“哦”我站了起来,走到八仙桌旁,捻了一点磨好的茴香粉,闻了闻,又放嘴里尝了下。味道不及后世,缺少东西了,不过已有八分滋味,我很满意。

“杜安,我想用铁铸件物件,可有地方能铸?”我问

“将样式画好,交于作坊就可以”杜安道

我欣喜,忙画了烤串的架子交给杜安,命他找作坊做去。

……

我坐在书房前的台阶上,闭着眼睛脸朝天。天已经不像一月前那么晒了,暖暖的,晒得人舒服。我好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从什么时候起?两天前?还是,背书的那些日子?亦或,伤醒后?我皱眉,想不出。罢了,也想不出怎么回去,既来之,则安之吧,是否能回,就交由天定。

什么味道?

鼻子轻嗅,淡,不像是院里树木花草的味道。我睁开眼睛,想搜寻香味来源,刚睁开眼,却看到了几步远处的姚淑文,她怎么来了?

我盯着她,她也看着我,现在我可以与她直视了,大进步,但下一秒我不这么想了。

“夫君”

……这万恶的称呼。

“你找我有事?”我忙问,因为我见她嘴型像是又要说那两字。

她轻点头。

“什么事?”我问

“妾身想问……”姚淑文略一踌躇,“夫君最近,可有再得到那位名叫‘天使’的诗作?”

……我哑言,杜安还真这么跟她说了。

“其实……写那首诗的人,不叫‘天使’……”我决定解释一下

她瞪大了眼睛,惊讶到了。

“她是个隐士,我没有她消息很久了,她不希望被人打扰”我决定撒个谎,不过看到姚淑文满脸失望时,我后悔了。这女人做的太成功了,一言一行都让人想守护她,可恨,就算同为女人的我,看了都不忍。不知为何杜三全不喜欢她。

“不过”这转折的词语让姚淑文又期待地看着我,“她之前送了我几首词……”

“夫君可否写给妾身看?”姚淑文急道

“……好”

姚淑文满是期颐地望着我,我无奈,起身拍拍裤子领她进了书房。

院门口,杜安右手握拳,激动难抑地垂着墙,少爷啊,您可终于开窍了,不枉老爷一片苦心啊……

杜安身后,两个仆役吃力地抬着烤肉架,看着突然魔障的杜安,皆心中暗道,看来少爷的魔障是会传染的啊,杜安这不就被传上了,以后得离杜安远点。两人一对视,不约而同地点了下头。

……

我略一沉思,回忆起一首易安居士的词,便握着木炭,在纸上写了起来。来此近一月,我还是不会用毛笔。

姚淑文本来站在书案对面一步远处,我开始写后,不知觉间竟渡步到了附近。

因为已经熟悉了不少行文,所以我直接用行文将词写了出来。

我只注意着默写,没瞧见身旁姚淑文在做什么,等我写完整首词,回头看她时,见她正盯着词的最后几句看。

是易安居士的《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

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

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

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她抬头,看我,眼波流转,眼神我看不懂,不过我有些害怕。猛地想起来,这词是李清照与赵明诚离别后所作,说的是易安不忍离别,反映的是初婚少妇沉溺情海……额……

我耳根子都红了,尴尬,右手握拳,咳了声,“那个,还有另一首!”

匆忙扯了纸,换了新纸,沙沙快速地在纸上写了上片三句,下片第一句写了一半,我猛地停住了手。

我脸烫,烫到可煮熟鸡蛋。

我低着头,不敢回头看她,场面太尴尬。

是易安的《浣溪沙闺情》……我先前背诵时,只顾着背内容,题目常常不是忘记就是混乱,这写了一半,才突然记起了词牌名,不过场面已经不可收拾了。

“绣面芙蓉一笑开,斜飞宝鸭衬香腮。眼波才动被人猜。”她念得灵动,似将一个风姿卓越的女子从词里呼了出来。“后两句没了吗?”她问

我不敢回头,低着头,红了脸,半天才嗫嚅道:“有……”

事已至此,写也这样,不写也这样了,干脆豁了出去。我沙沙将最后两句写到纸上。

“一面风情深有韵,半笺娇恨寄幽怀。月移花影约重来……约重来……”她念

我低头更深了。

半饷沉默。

“写词之人是个女子……已婚娶……”解释好无力

“我暂且只记得这两首……日后想起别的,再写了给你……”言下之意,想她快走,场面太尴尬,我活二十一年都未如现在般窘迫。

她不动,我不敢回头。

“这两首词,妾身可否拿走观瞻?”她问

我手忙脚乱,取出宣纸叠到一起,递给她,不敢直视。

“妾身告辞”姚淑文接过宣纸,珊珊出了屋。

我大松一口气,摸了下脸,温度未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