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沈归迟瞅着身旁元清的白皙的脸,有些微微泛红,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不远处的佛修,有点点不太得劲,说不上为什么。然后,伸出筷子夹了块鱼放到了元清的碗里,略略的凑近了些。“这鱼难得嫩滑鲜美。”

是在一条小溪涧里捕捉的,皆是巴掌大的鱼,成群结队慢慢悠悠的游着,稍靠近些,它们似乎知道了般,眨眼就没了踪影。第一回没捉成,温思淳来了脾气,在河边守了一刻有余,才见鱼群悠悠闲闲的出现,这次有所准备,也堪堪只捕到了五条,正好炖一锅汤,甚是美味远不是外面的鱼能比的。

“等出去的时候,咱们再去趟小溪边。”温元清以为他很喜欢吃这鱼,便笑着接了句。想着回去时,就多停留会,费点时间多捕捉些。

沈归迟见他吃着鱼说着话,眉角眼梢带着温暖的笑,浑身上下立即就舒坦了。“我记得路。”复又给元清夹了把青菜,他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举动,透了股不同寻常的亲呢。“这里面的野菜都比外面的要清甜脆爽。”

“跟充沛的灵气有关吧。”温元清觉的归迟有点奇怪,见他高兴倒也没说什么,面色如常的吃着饭。“难怪修士都爱往山里跑,寻常的食材都比外面好。”

温思淳吭哧吭哧吃了一碗又一碗。“咱们在这里住上个一年半载的怎么样?城里花灵石住的地方还没这里好。”寻宝也方便些。

“太危险。”狗狗不赞同的说了句,用脑袋推了推弟弟。快给它添碗饭。

温元清瞧着这哥俩吃的香,心情就格外的好。“米饭煮少了些,多吃点菜。”还真挺认真的琢磨着,在山里住下来的可能性。

“想什么?”沈归迟见他吃了心不在蔫,问话的同时,拿勺子给他盛了碗骨头汤,汤色呈乳白,香味扑鼻。

“够了。”温元清看着满满的一碗,顺手就将碗里的一个肉骨头夹给了归迟。“我吃的饱,这么一大碗下肚,得把胃撑的难受。”

沈归迟听着,把自己的空碗递了过去。“里头的芋头夹两块过来就没多少了。”

“嗯。”温元清笑着将芋头全夹了过去。

温思淳看看父亲又看看沈大哥,侧头再看了看小宝,眼神带点儿如孩童般的懵懂,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种无法言语的微妙,他就怔了一会,旋即继续欢欢乐乐的吃着饭。

晚饭过后,温思淳帮着父亲拾掇琐碎,沈归迟随手捏了两个基础法术,弥漫在山洞内的浓郁饭香散了个干净。一切拾掇妥当坐着歇息时,天色已经完全暗透。

“守夜如昨天一般?”温元清寻问道。

沈归迟点着头。“以后咱们也带两张竹榻搁乾坤袋里。”他们少有机缘,家底比较薄,把乱七八糟的都算上,乾坤袋仍空了大半。

“我看行,被褥也一并带上。”温思淳兴致勃勃的接着。“反正能装下。”现在地上铺的是毯子,也算厚实,只是和对面的床相比,就有点不够看。

温元清哭笑不得。“咱们出来可不是为着游玩享受。”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耽搁不了什么。”温思淳口气颇大。“该谨慎的还是会谨慎,觉不会误事。”绷着脸装严肃状。

“思淳我都忍不住想抚抚你的发顶。”沈归迟乐哈哈的说着。这小子可真会作怪。

温思淳赶紧往后退了两步。“可别!”

“他打小就爱这样。”温元清笑够了,又指了指狗狗。“小宝跟着他有样学样,这哥俩小的时候特别逗。”

狗狗懒洋洋的趴着,掀着眼皮看了眼这热闹的场面,闭目养神,乍眼瞧着还颇有几分像模像样的深沉,只要它的尾巴别左甩甩右甩甩。

“小宝你又挠我。”温思淳挠了把后背,一手抓住狗狗的乱甩的尾巴。

狗狗尾尖弯弯,骚着弟弟的手腕。温思淳迅速松开了手,扑到了狗狗身上挠它的柔软的腹部,一人一狗闹的不可开交。温思淳和沈归迟就在旁边看着,一个劲的笑,也不见伸把手。

佛修自修炼里醒来,看了眼对面,缓声慢语的对着儒修说。“他们感情真好。”桑川界环境太过残酷,血缘反目道侣相残,多的数不胜数,这么好的一家子是非常罕见的,修炼至今二百年有余,还是头一回见到,温暖亲呢心生向往。

儒修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并未接话,只道。“休息?”

“我有你,也是难得的福气。”佛修主动伸手握住儒佛的手,低头看着两人相交的手,嘴角浮现一个笑。

儒修脸色缓和了些,将佛修拥在怀里,柔声安抚。“别想太多。”

见哄的差不多,佛修才轻轻的道出想法。“算了吧。”

话说的含糊没头没尾,可儒修却听懂了,沉默了会。“你睡觉。”硬邦邦的语气,显然有了决定。

佛修缓缓闭目,无声的道了句佛谒,默念着经文。

用神识打量修士其实是比较无礼的举动,尤其对面的儒修是筑基中期,稍有动作就能被发现,难免会尴尬,温元清等人也是有自知之明,守着跟前的一苗三分地,并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涉及对面,但基本的谨慎警惕还是有的,也正因着对面儒修的修为高,才会越发注意。出门在外的散修,要是连这点心眼和防备都没有练出来,早就身死道消。

温元清和沈归迟守夜时,神识如网笼罩了周边,同时也发现,有道更强大的神识在盯梢,不仅覆盖了他们的神识,范围延伸了不知多少。是对面的儒修,虽如此,俩人还是认认真真的守夜,神识不敢有丝毫差池,他们守他们的,井水不犯河水。

临近子时,温元清和沈归迟略有放松,用神念在脑海里浅浅的交谈了两句,发现对面的儒修起身立在床边,目光落在床上熟睡的佛修身上,不知在想什么。

“他在干什么?”温元清有点好奇,觉的儒佛挺古怪。

沈归迟直觉有点不对劲,他经历过多次险境,很相信自己的直觉,暗暗准备着,面上却不动声色。“不知道。”

这时儒佛看了过来,目光淡淡的,手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毛笔,随着他的话落音,一道浓墨甩出,星星点点如雨滴散落在温元清等人的身上。“对不住了。”

灵气被封住了!沈归迟脸色顿变,话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实力碾压,就算有所防备也是枉然,到底是不够谨慎,当时应该让出山洞另寻夜宿之地。

“别动。”儒修警告着。“他们是在沉睡中被封印的,我不解封印,他们便不会醒来。”

“别伤害孩子。”温元清急急的说着。“你想要什么?我们的乾坤袋都愿意归你。”

儒修蹙紧眉头。“要你们的命。”

怎么会这样。温元清相信他的眼光,是不会看错人的,可这次,却是致命的失误。他有些不敢相信,一时善意却带来了生死大祸。“放了他们,我随你走。”

“元清!”沈归迟低吼了声。“他摆明了想要我们一家子的命。”

温元清浑浑噩噩的脑子瞬间就清醒了,看着一脸熟睡的幼子和狗狗,心如刀割。“是我的错。”眼底尽显悔恨。

“是祸躲不过。”见他状态不太对,沈归迟认真的说着。“跟你没有关系。”

天色大亮,清亮的鸟叫不绝于耳,佛修醒来,见到对面的情况,他无奈的出声。“非晚。”

儒修骆非晚侧头看着他。“既然醒了,就快些赶路,你昨日伤的重,今日内必须到旧暮岛。”

“非晚放了他们吧。”

“不行。”

“他们是无辜的修士。”佛修显然很生气,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你会罪孽缠身。”

骆非晚看着他,只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阿弥陀佛。”

普通的四字佛谒,温元清却仿佛忽至佛门大殿,殿内坐满了僧人,他们在诵读着经文,木鱼声声响,檀香袅袅。

骆非晚的飞行灵器是一柄绘有山水的扇子,墨香阵阵沁人心脾,手捏法诀,扇子眨眼间就大了倍数,他带着佛修飘落至扇内,手持一柄绳索,轻巧的将温元清等人带到了灵器上。扇子的速度很快且稳,还有个防御阵法,是难得的上品灵器,不足半个时辰便出了丹桂山。

隐藏在丹桂山边缘想要捡漏的杨于兄弟俩,查觉到上空的动静,仰头一看,于修士差点就从树干摔倒,堪堪稳住身形,破口大骂。“大哥咱们蹲守了一年多的肥羊被那俩不要脸的给截了!”

“嚷嚷什么。”杨修士郁卒的喝斥,顿了下说。“咱们悄悄跟上,他们肯定是去旧暮岛。”

曾经他俩也天真的以为这一佛修一儒修是正道修士,没办法,一个眉目平和另人心生平静,靠的近了仿佛还能闻见若有似无的佛香,一个身俱非凡的浩然正气,都太他妈的有欺骗性了。某回他们送修士去旧暮岛时,意外撞见了这俩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那一瞬间的感受,他们这种丧心病狂的都跟吞了苍蝇似的恶心。

“为啥?”于修士闷闷的问。“被截了肥羊不算,还巴巴的跟过去看他们吃肥羊?”

“那佛修身上伤的重,没有攻击。”杨修士舔了舔唇角。“咱们俩个对上那儒修,胜算应该比较大,到时候别说我,就是你都可以一举突破中期。”

于修士听着顿时就精神了。“大哥还等什么,咱们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