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虽然说不上和吴承谕有多亲近，但她谋算他这么长时间了，又还又曾经把他当做女婿人选。她对他，也算得上了解熟悉。

她知道，吴承谕这些年被吴家人宠惯了，最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若是一味对他强逼，只怕反而会适得其反。

还是应该……吴氏深吸一口气，强按下心里的气恼，缓了语气说道：“谕儿，你就不要欺哄姑母了，姑母可是真心想要帮你！七丫头长得那么好，你会喜爱她也没有什么错。你若对她有心，只管告诉姑母，姑母定当全力帮你把她弄到……娶到家！”

言之殷殷，情之切切，听上去诚意十足。

然，这话要是搁在前年，甚而去年吴家败落前，吴氏对他说这么，吴承谕或者就真会信了，甚至也许就真的会把对莫少璃的心思对她全盘托出，希冀她能够帮他说服母亲父亲和祖父。

现在……

他会信她？

她是把他当成傻子了吗？吴家遭难前她还一趟趟跑去吴宅，又求又逼的让祖父答应他和莫少琪的亲事……这阵子她却又对他说，她要帮他娶七表妹……真当他傻呢！

“姑母此话……”吴承谕目光落在吴氏脸上，慢慢说道。

“当真！当真！姑母这话是当真的！只要你肯认了你对七丫头的心思，姑母定然会想法子帮你成了心愿！”吴氏忙连声保证道。

吴承谕却微笑摇头，接着说道：“……说得有些稀奇了！我对七表妹……并没有什么心思，从最开始，我便只是……把她当做表妹看，罢了。”

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一断一续，仿佛说了这样的话，七表妹就真的从来没有住进过他心里，以后也和他再没有任何关系……这种感觉，让他，切肤锥骨，痛彻心扉。

可再痛，他也必须要说。

因为他觉得，他说了，他自己也就会相信，相信七表妹原本真的……就和他没有什么任何关系，她本来就一直只是……莫家七表妹，罢了。

除此之外，没有更多。

“你……”吴氏并不知道表面上看着神色淡然的吴承谕说此话时已然心碎如齑，她只认为他就是在和她装傻，便被他的不知所谓气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扶不起来的阿斗！

吴氏气得直想扑过去扯住吴承谕，狠狠打他两耳光，打到他清醒！

自己费尽心思，才想到这万无一失的好主意，只要他肯承认，自己就有法子把死丫头名声搞臭，让她嫁不成沈三公子！

如今吴家败落了，眼光定然也没有那么高了，事情弄成了后，她若是心软些，说不得真会去在吴家面前帮他和死丫头说点好话。也不说非要把死丫头弄给他做妾了，就让他娶到家里做妻，也不是不可以。

那么一来，她这里可能称心如意地把死丫头从云端拽下，踩到脚下；他那边也能够如愿以偿地把他心心念念的七表妹到手。

如此完美，他却偏偏不肯合作！

“你真的不想要娶她？”话说到此，吴氏是真的装不下去了，沉了脸问道。

“姑母慎言！”吴承谕演戏也演得腻烦了。明明心里难过得不能自已，脸上却要装得云淡风轻，到了此刻，他也实在有些撑不住了，就也沉了脸。

“莫七表妹如今是皇上亲口御封的昭阳县主，也已被皇上下旨赐婚给了沈尚书，姑母却还一口一声地说着这样不知所谓的话，是想要害死我？还是想要害死你自己？”

他话说到这里，语气已然变得凌厉：“姑母要问的话侄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没有别的事，侄儿……要去到前面观礼去了！”说着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你……你等等！我还有话……”吴氏起身想要拦他，却被吴承谕侧身躲过。

他迈步走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吴氏望着吴承谕消失在门外的背影，直气得脸色铁青，抬手“啪”的一声摔了个茶盅，怒道：“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蠢货！他以为他不承认，我就拿他没法子了么？他可是想错了！”

说着话，她目光渐冷，神情也狰狞起来。

她筹谋了这么久，万事俱备，箭在弦上，不管吴承谕配不配合，今儿这事儿她都做定了，还必须做成了！无论如何，她不能允许死丫头嫁进镇国公府，甚至不允许她继续活着！

以前不能，现在就更不能！

数月来，吴氏找机会几番试探侯嬷嬷，虽然没有从她口中问出确切的话来，却也隐约觉得，侯嬷嬷只怕真的知道当年的事。

以后若是侯嬷嬷牙关紧，不说出倒也罢了；若万一，哪日她喝醉了酒，透出了口风来，被死丫头知道……吴氏脸色越来越沉，“啪”的一声，又摔了一个茶杯：“来人！”

“太太？”吴嬷嬷应声从门外走进来，觑了觑吴氏的脸色，又转头朝门外望了望。

刚才吴承谕来时她从屋中退出来后，到房前房后巡视了一周，就一边站在门外廊下放风，一边竖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吴氏和吴承谕在屋里一声高一声低地说话时，她门外听得脸色一变一变的。吴承谕和吴氏谈崩怒而从屋里冲出时，她忙退闪到一旁。

望着吴承谕飞快消失在院门处的背影，她心中知道：太太只怕是，低看了表少爷了！

以前或者……但如今的表少爷，却不是从前的他了……她正对着院门发愣，就听见吴氏在屋里摔东西发怒的声音，心里叹了口气，走了进来。

“太太息怒，”吴嬷嬷转回头，对吴氏说道，“老奴觉得，吴表少爷他也就是……一时转不过弯来，所以才会……等他想通了，也就会明白太太的一片苦心。”

“等他想通？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再者，你看他哪有半点打算想通的样子？死丫头都十四岁了，婚期眼看着就要定下，我哪有那么多功夫去等他想通？何况了，哪里还有多少今天这样的机会让我用？”吴氏冷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