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33章 过去的事情(一)(1/1)

“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全是让鼻子痒的味道,很难受诶。”

花海里面飘散轻柔的香气,放眼望去全是粉红的颜色,在蓝天下犹如一片摇曳的海洋。

女孩穿着白色的小洋装走到一棵树下,回头对提着野餐篮子的他说。

对方对于自己养女的习惯性拆台已经习惯,拍拍她头顶蓬蓬的黑发,跟着席地而坐到灰色的阴凉里面。

伸手摘掉对方的帽子放到一边,打开野餐篮子。

蓝白格子的野餐布摊开再铺平,早上做的三明治,调的果汁,拌的沙拉被依次放了上去。

“我更想吃上次的猩红料理诶。”

看到白色方面包下面夹着的薄薄几片培根和煮鸡蛋块,女孩嘟囔。

“那种东西对小孩子的肠胃不好哦。”他不紧不慢地拿出果酱和昨天在减价的时候买的全麦面包放上去。

“真相是你的工资不够了吧?”

“够哦,至少这种面包是可以有好几顿的。”

养女口中的“猩红料理”其实是以生鱼生肉为主加以切割和轻微调味,最后卷成花朵形状摆盘的一种料理。

因为在最大程度地保留了肉中“原始的味道”,所以是一直非喜即恶的存在,不过在兽族和一些嗜血的种族里面特别受欢迎。

他的养女在吃了一次后就喜欢得不行,这件事让他十分苦恼。

不过大部分时候“想吃”也只是小女孩嘴上说说,真正死缠烂打一定要吃她是不会的。

养女的分寸感比他想象中更严谨,这让他十分欣慰。

嘴上虽然说着不想吃不想吃,可到最后却把自己的那份全吃了光。

“这个不吃吗?”

养女舔掉手上的面包屑,指着他面前还没下嘴的三明治说。

他不紧不慢地咽掉嘴里的食物,擦擦嘴后,说:

“全素的哦。”

“没事,早上没吃饭。”伸手。

“里面还加了你最讨厌的苦菜。”

“……”手抖了一下。

“不止这样,很咸的海贝酱也有哦,吃完那个你不是总会喝很多水吗,这里没厕所哦。”

“好,好了啦,我也不是很想吃啦。”

养女收回手,有点不高兴的撅了一下嘴。

“真是…老爹怎么那么喜欢吃素哦?”有些难堪地看向别处。

看上去是因为不满而撇过头,其实眼睛还是偷偷瞄过去的。

在看到他把自己那份三明治掰开时里面扯出的肉丝时,养女当即因为被欺骗而站起来,手指着他手里的三明治。

“你个骗子!”

他微笑着把掰下来的一半塞到养女手里面,借此堵住她的嘴。

“刚刚就是逗你一下啊小简,要知道你爸我是不会那么有恶意的。”

5养女张开嘴巴就把一半三明治咬成四分之一,蛋黄和菜叶沾在嘴唇上,嚼得咔呲咔呲的。

“里兹道吾倒链憋宁缩晃啦(你知道我讨厌别人说谎啦)…”

“好好好,下次不这样了,小心噎到哦。”

虽然塞了一嘴食物说话鼓出的腮帮子真的有点好笑,但他明白这么做对于养女来说是不能接受的,哪怕打着“玩笑”的幌子也是。

“吃完之后可以在附近玩哦,别跑远了。”

刚泡的茶往上呼呼地冒白气,在升到天光里后慢慢消失不见。

“老爹你不来玩吗?”

养女把头上的帽子摆摆正,再把洋装下摆整平,穿好鞋子后问。

“老了嘛,这个时段就会犯困啊。”

他边说着边躺下去,看着头顶的发黑的绿荫头也不转一下地回答。

“这样迟早会变成啤酒肚大叔…”

“在这之前你爸我可是辛苦工作了五天哦。”

“咦——第六天就变成糟糕的懒鬼哦!”

朝自己做了个翻眼皮吐舌头的鬼脸后,养女也没多抱怨什么,踏着小碎步跑去之前就看上的地方撒欢去了。

他把双手枕在头的下面,吹了个口哨再呼了口气,把腿绷直了伸了个懒腰再曲起来,脚掌支地。

要问他现在幸福吗,答案是当然的。

事业生活一样顺利,在医疗这一块可以拥有一席之地,身边还有个挺可爱的养女。

这片花海离家不远,由不死花种成,因此景色四季如春。

说来也有趣,明明是出门几步路的距离,却因为一个偏僻的拐弯让他最近才知道有这地方的存在。

鼻尖的香气悠悠淡淡,清香而干净,令心上舒适缓和。

就算是如今日的安稳生活,也是颠簸过的啊……

光斑带着暖风时不时地晃进视网膜上,就像是不时冒头的模糊睡意。

两边眼皮有点沉,他不禁打了个哈欠,眼角出泪。

温暖的一小滴在脸颊上划过痕迹,一下到达下巴上。

要说颠簸啊……

距今也只有几年的功夫吧?

他永远不会忘记,第一次见到养女时,她的样子。

被五花大绑地固定在椅子上,低垂着头看不见眼睛,喉咙里颤抖着低低的吼声犹如野兽。

从病号服外裸-露的手背来看,上面针孔不少。

“你…”

他试着伸出手,却因为越来越近的距离而让对方喉咙里的吼声越来越大。

“咯呃……呃呃呃呃!”

白色的虎牙露出来,与下面的牙一起咬着,长刘海下的绿色瞳孔闪烁危险的光芒,连同着绑在扶手上的两只手一起狂乱地骚动起来。

“你……对于之前的东西……记得多少?”

“咯呜呜唔呃呃呃!”

两只被绑住的手使劲握住再张开,在骨节舒展的声音之后再使劲往上挣扎。

对方的声音已经和野兽无异,上下四颗虎牙在张大嘴巴的同时连扯出的唾液也清晰可见。

“嗬啊啊……!!!”颈子绷直仰着头大吼。

这么小的孩子,周围的波动已经……

他被倏然压抑起来的空气卡得十分不舒服,就像被摁住喉咙一样,只能被固定在椅子上动弹不得,连伸手都不行。

暴戾,阴冷,如同从海洋最深处翻上的漩涡。

“啪嚓!”

皮质的束缚带被挣脱得断成两节,对方的指尖生出长长的尖利爪子将身上的捆绑乱扯一通,在它们落到地上的时候站起身。

“等等!”

周身的空气就像忽地稀薄了一样,他勉强站起身,想从桌子后面出去阻止,可就是被压制着,连呼吸都是尽力。

眼前的女孩子不过才*岁的样子啊…

为什么……

他费力地挪动手臂,触及桌角的铃,握拳,砸下去。

“铃——”

高音调的铃声划破压抑的空气,让明明到门边上的人愣了下。

然后,在回过神后旋动门把,发现早已被反锁。

“咕呜呜……”

在烦躁的来回旋转后对方索性握紧手指,将门把手用力一扯拔出来再用力甩出去。

银色的门把飞出去,划出一个弧线后无声地落在地毯上。

在同时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先一步闯了进来,把她摁到地上制住手脚。

“你们……呃呃呃……呜呜!”

被按在地上自然是要奋力挣扎的,伴随着胡乱的叫骂与吼声,对方长长的黑发散乱在上面就想泼墨一样在地上因为剧烈上的动作擦来擦去。

一个人掏出一个针筒,朝她的手腕上用力一插,在针尖陷入肉里之后用力一推把里面的药液全数注射进去。

身边暴戾的波动马上烟消云散,他跑上去,蹲下身看着因为药剂昏迷的对方。

“约瑟夫先生,让您受惊了。”

对方小麦色的身体软成一滩水,任着两边的人架起来,长长的刘海再次遮住已然没有光芒的眼睛。

狼狈而不堪一击的样子就像易碎的冰块,在释放完伤人的冷气后只得兀自融化。

后来的事情,他不是很记得了。

只记得,急吼吼地拿桌子一边的病历表时,心里的焦灼。

在被救出来之前一直被咒术控制着年龄,感情和性格。

身份是为了战斗和间谍而制造的实验品。

父亲是魔物,母亲是人类。

没有姓名。

“老爹!”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用枝叶编成的粉红花环。

艳丽的颜色把他的思绪“咻”地一声拉了回来。

养女小麦色的脸颊红扑扑的沾了一点汗水,身上的小洋装扑上了些许泥土和叶子,两只手抓着花环的两边朝他有点傻气地笑道。

“送给你的!”

当然没等他回话她就用小短手把花环安上头顶。

“漂亮吧?这个我做了很久哦!”

都被戴在头上了我怎么看啊……他腹诽。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着,但还是把手放在头上摩挲了几下。

“我知道小简你一定很用心哦,不过,这么做是不礼貌的。”

对方本是一脸“快夸我”的期待表情,被他这么一说弄得肩膀都塌了下来。

“你怎么就那么没劲啊,扫兴死了……”

“我这不是要你学好吗?”

“好啦好啦,老——妈——!”

养女被他的话弄得烦躁,在说出最后两个字时特意加了重音。

因为张大嘴而露出的虎牙上面还有刚刚三明治里的酱汁,黄色的一点点。

他似乎对于这种教育方式很满意,便起身抓起养女的手,顺便把头上的花环扶正。

“我们回家吧。”然后停了一下。

“我知道干花的制作方法。”

“哈!?我以前都不知道诶老爹!”

养女的眼睛因为这句话而闪闪发光,瞬间满脸期待。

“不一定要告诉你吧?”

他笑着揶揄,一边和养女走过来时的河堤。

天空是橘色的,水里的颜色也是。

他仰头看着浓缩成颜料一般的云朵,深呼吸。

嘴角不由自主地上翘,心中充盈着恬静的幸福感觉。

真好呢……

这种因为一点点微小的发现都可以惊喜的日子。

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让他暂时忘掉了过去。

初见养女的混乱中对方崩溃的大吼声。

为了人格重塑而忙碌时红肿眼中飞过的复杂资料文字。

术后第一次握着养女的手,对她说她的名字是简。

……

“简啊,自跟老爹一起生活以来……有两年了吧?”

“嗯……”

养女低头踢走一块小石子,学着他早上的样子吹了个口哨。

“有哦。”

他停下脚步,在对方蹦蹦跳跳出一段距离后疑惑回头时发问:

“你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