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毕竟年事已高，这年头有不少人做官做到最后面都没有一个善了，尤其是一些开国公。这之上先帝是很不错的，容人之量十分令人叹服，王福和一些老臣子在上一朝之中虽然不起眼但圣上对于他们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至少不会有什么担心，可以大胆议政施政，但是到了如今情况就不同了，王福被明升暗降到了太原府，虽说这一年来权力也不是小，但他又自知之明。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依然有限，去趟这浑水并不明智。

最重要的是如今也只是杨飞一面之词，血手门固然可恶但背后的势力到底如何王福不敢确定，至少再没有真凭实据的时候他不会直接去和一个亲王翻脸。而且就算吴王真的和血手门有点什么，也不是他一个王福可以去说的，这是忌讳。如果在年轻十岁二十岁或许王福会不顾一切地闯去长安城里面闹一番，但如今王福也收敛了一些。尽忠职守是他现在在太原府唯一的诉求。

杨飞所说的也只是有可能，也有可能吴王只是被人利用了，又或者是吴王为自己自保寻一条退路。无论如何谋反都不是容易的，亲王本来已经享尽了荣华富贵要是王福一个老臣子没有证据去参一本可能会引起整个皇族的反感。杨飞毕竟是年轻人，除非王福自己对此事摸到了来龙去脉，又或者是找到了吴王谋反的确凿证据，不然他是不会动手的。但吴王是什么人，那时先帝最聪明的一个孩子，八面玲珑善于谋划，他准备谋定而后动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是王福能够拿到证据的。

但杨飞却已经等不及了，江湖和朝廷不同，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但这规矩更朝廷相比就宽松多了。血手门如今实力第一，宇文复又在徐州杀了剑魔李严鹏，如今已经牢牢地把整个江湖抓在了手中。杨飞如果不能在朝廷之上打开一个缺口，继续让朝廷以江湖事江湖了的态度来行事，到时候麒麟门就会真的灭门，杨飞、南宫无悔这些人都会落得一下身首异处的下场。将来哪怕吴王真的谋反被抓，但血手门在江湖的根基也已经深了，就远不是他们几个人能够抗衡的。

出了大都督府，杨飞略有一些的失望。王福这个人他逼也逼了，劝也劝了，可到头来还是没能如意，虽然这本就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杨飞总还是有些许的寄望在王福的身上。去年在太原执意要杀钱洪，甚至遭到了血手门的攻袭，放在寻常人眼里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学仇，但王福的为人太老道了，已经不是杨飞一席话可以挑动了的。毕竟事关皇族大事，不是区区一个陈九可以相比拟的。不过既然吴王这边不好下手，说不定可以先从陈九这么着落，做商人的比较场面都铺的比较大，难以面面俱到。陈九这个人倒是很神秘，只知道此人有钱有势，在突厥和高丽以及辽西一代很有关系，但此人到底如此，杨飞心里根本就没谱。龙空之前安排麒麟门暗门入了各个门派做眼线，但也没有超过大唐的国境，所以对于陈九这个人来说杨飞知道的并不多。

谋定而后动，对于不了解的敌人，最先要做的事情那就是去了解他，吃透他。好在如今杨飞已经不是一年前的杨飞，手下的人已经不少了，他也没必要自己跑去突厥和高丽，麒麟门的人自然会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这也就是为什么这些年来龙空一直在家没有出门但却可以消息遍天下的道理。

虽然没有王福的应允，但王福这人也好说话，再怎么说李封晨和杨飞于去年在太原府和血手门大战那时保下了他的性命，即便王福不敢动吴王但毕竟人情还是在的。所以王福给了杨飞一则手书，这手书之中只是写了去年的要事就吴王那是只字未提，落款给的长安城里面有名的两位阁老，褚遂良和长孙无忌。算是将杨飞推荐过去，这样也有好处，即便这两个阁老不会动吴王但至少也可以防着点，如此一来江南总也不会太过于糜烂，算是有个后手。王福能够做到这份上，算是仁至义尽。

杨飞拿了手信，这长安城走一趟看来是非他莫属了，下面的人去杨飞也不放心，但自己离开太原府也有不放心的地方，他不放心的就是王菲。一年的时间种种情愫在心头杨飞自己早就明白了，只是先前王菲和李封晨有婚约而李封晨也确实是人才，无论是武学样貌都是上上之选，而当时的杨飞只是一介江湖师爷地位上攀不了榆次王家的大门。可如今，杨飞已经贵为麒麟门门主，甚至可能皆有杨伯韬的关系登入岭南派，等于他一手执掌两个门派，而且一明一暗，本来这身份是足够高了，但奈何徐州那一夜杨飞断了一只手，成为了残废之人。

杨飞毕竟也是俗人，又有谁嫁女儿愿意嫁给一个残废之人呢，杨飞有自知之明，但将王菲一个人放在榆次王家又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王一山虽然是王菲的父亲但毕竟平时有些娇惯，摸不透王菲的心情，现在这局面能够管得住王菲的可都在代州。王莉就是其中之一，只要她开口王菲就是不听也不成，无论是陈青儿还是王菲在王莉的面前都跟老鼠见到了猫一样，这可真是一物降一物。

带着王菲赶去代州倒是有不少的好处，不仅仅可以让王莉看着王菲他自己顺便也可以跟南宫无悔会一会，李封晨之死对彼此的打击都不小，当初从黄沙镇一起出来的三个人如今只有杨飞和南宫无悔了。仅过了一年大家的身份都完全不同，当年还是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的司马无悔如今则是昔日闻名江湖的惊雷刀客之后南宫无悔，而当时的江湖师爷杨飞现在则是独臂人，麒麟门的门主。

这一次杨飞没有直接去榆次，而是在太原城的郊外做了停留。双剑派没有，李家的宗祠自然也就没了，最后还是由王福做主在太原城以北买了一块坟地让李封晨入土为安，而这一次杨飞过去并不是为了看李封晨，而是为了看一个女人，小怜已经在李封晨墓前守了三天三夜。

城门之外，一片的冬去春来的景色，又是一年的时光。杨飞披着衣服在村口找到了李封晨的墓碑，墓碑的旁边是小怜搭起来的一个简易的帐篷，很难想象一个美娇娘竟然可以自己动手盖出这么一个像模像样的帐篷来。事实上两天前小怜更杨飞说她要为李封晨守碑的时候他就已经足够惊讶了，再怎么说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婚约，没有六礼、没有三拜、更没有在官府上的文牒，小怜能够送着李封晨到太原在杨飞看来已经是不易了。

杨飞自嘲了一下，他也有看人不准的时候。想当初在吐蕃他才真正对小怜有戒心的那个，不仅仅因为小怜骗过他们更是因为不同的门派不同的立场，杨飞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的道理，对于小怜这个从小在血手门出生的杀手、血鞭楼楼主，他从未相信过。可自从徐州开战之后，小怜的所作所为让杨飞大吃一惊。事实上铁马帮背信弃义的那一天小怜安排在内部的人员已经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了，她让下面的人佯装打扮了一下去了双剑派通风报信只不过奈何但是的飞鹰堡已经是滴水难进，小怜的消息没有传递进去。之后夜里的大战小怜更是事先布好了局面，就为了入了飞鹰堡之后接李封晨等一行人出来，甚至她连怎么救下李严鹏都想好了主意，只是她没有算到陈立阳，没有算到她小怜、李封晨还有杨飞三个人联手都敌不过一个年迈的陈立阳。

人算不如天算，再好的计谋最后还是逃不过现实的残酷。小怜那和李封晨双宿双飞的梦想终究还是断在了徐州，于是乎就有了这城外的墓碑和帐篷。

这在杨飞看来那才真是意味深长，因为受孝必须是家人，没有外人来受孝的道理。小怜在这方面也不管，她本是胡人和汉人的后裔，并不看重汉人的这些礼节，但李封晨却是彻头彻尾的汉人。小怜自诩自己是李封晨的妻子，无论如何都要弄这一出，杨飞劝不了也没法劝。

走进了帐篷，里面只做了一个一身素衣的小怜，不得不说小怜的样貌确实是天下罕有，既有汉族女人的小巧也有胡人的狐媚，小怜这是将两者几乎完美地结合在了一起，如此一个美人儿就算放到皇帝老儿的三宫六院里面只怕也是一等一的绝色。如今她却甘愿呆在这个地方，实际上以小怜的样貌，以她的本事，天下之大何处不能栖身。只要小心一些别露出了马脚，血手门也未必一定能找到她。

无论如何总好过现在这样呆在太原城外吧，但人各有志岂能强求，杨飞其实想带着小怜一起入长安城，她曾经是血手门的楼主说出来的话总有几分可信，但现在杨飞打消了这个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