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姜烨走到苏钧的跟前,举起酒杯,“欢迎你能来。”

苏钧迟疑了一下,他现在有五个月的身孕,最好是不要喝酒,而且他的酒量实在是不怎么样,被灌几杯,待会儿回去都成问题。

“不好意思,我最近肠胃有些不舒服,所以不能喝酒。”

“哦,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姜烨把酒杯放在一边,接着又说,“你有时间的话要时常的过来,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苏钧笑了笑,却没有答话,怎么说,他觉得姜烨对他的态度太过于亲善,让他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反感。

苏钧望了望,陆庭川依然被人包围着,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场晚宴,倒像是陆庭川才是主角。像是姜家发的请柬主要请的人是陆庭川,他只是附带而已。

姜烨顺着苏钧的视线,笑着说,“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倒是很好。”

“嗯。”他和陆庭川的关系,也不准备在外面公开,但是身边的人也是基本知道。

不过姜家邀请陆庭川,确实有些逾越了,现在看起来,只怕目的不单纯。

苏钧应付着和姜烨说了几句,姜烨见苏钧兴趣寥寥的样子,恰巧又有人叫他,就和苏钧说自己有事忙,就又去周旋其他的人。

说是生日宴会,其实算是姜家的交际会,他自然要更上心些,借此来结交对生意有帮助的人。

姜景曜简洁明了的说了几句话,就推脱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起人的脚步,让客人自便,然后上了二楼。

苏钧百无寂寥,一个人坐在了角落,他穿着手工剪裁的白色西装,样子也出挑,虽然是个生脸,但是也引得有人频频来问好。

苏钧不习惯这样的交际场合,别人和他说话,他就礼貌的应着,身上总有种让人接进不了的疏离,渐渐的,也就没人找他搭讪了。

徐敏在和朋友说话,她今天因为挑选礼服迟到了一会儿,在大厅看到陆庭川的时候,徐敏眼睛环绕一圈,然后就看到了坐在角落的苏钧。

徐敏皱了皱眉,心想苏钧还真当自己是陆夫人了,这样的场合,居然也跟着陆庭川来,是以什么样的身份?

一个男人这样真要脸。

自上个月开始,顾兰兮就变得越发憔悴,她听说是和顾家一直有合作的公司接连都没有选择续约,而连着先前谈好的合约,对方也无端的反悔,找了一大堆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

顾家的事业更是处处受挫,像是有了一种无形的阻力。

情况越来越糟,顾家的人去打听,这才知道,原来是陆氏再针对顾家。

其实谈不上针对,陆庭川的那一句,“和顾家有合作的人或者公司,陆氏的所有公司,都不优先考虑合作。”算是堵死了顾家的大半条路。

徐敏恨恨的想,顾家会变成这样,不都是因为角落坐着的那个人,果然是应了那句,咬人的狗不会叫。她越想越气,不过陆庭川就在这里,有顾家的前车之鉴,她也不敢太过于明显的去挑衅。

苏钧托着腮看着应酬不断的陆庭川,有些后悔把他带来了,这会儿都快成交际会了,特别是某些女人,笑起来那是一个叫满面春意。

香水的味道太浓郁,苏钧觉得胃有些不舒服,站起来走了出去透透气。

他现在就想回家了,不过半途离开似乎有些不礼貌,而且陆庭川还在花丛中。

苏钧走到了院子里,空气果然比房子里好了很多。

室外的温度比室内要低许多,苏钧站了一会儿,觉得有了冷意就准备回去,刚回过头差点撞到了一个人。

“苏钧,你不觉得你太过了吗?”

苏钧移开踩到了徐敏裙子的脚,“对不起,徐小姐。”

“苏钧,居然还能跟着到这儿来,看来真把自己当陆氏的老板娘了。”徐敏说话一向是刻薄,这会儿没有,就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苏钧皱了皱眉,“请你自重。”

徐敏冷冷的笑,“不知道是谁不自重,你背后做的那些手脚,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一个男人这样,恶心不恶心。”

苏钧有些莫名其妙,眼前这位像是一条疯狗,他自然没有站在原地让她咬的道理,“我虽然不打女人,但是有的人不把自己当人的话,就也说不定的,况且,你和季煜的事情本来就是要两情相悦,他看不上你,你又何必把气往我身上撒,你倒是应该想着怎么提高自己的素质。”苏钧说完转身欲走,不想再给徐敏纠缠。

徐敏听着苏钧提到季煜,这会儿眼睛都红了,一副要吃了人的表情,见苏钧要走,她也想不到太多了,抬起脚就要去踢人。

苏钧早有防备,这女人太邪乎了,不防备不行啊,他侧过身体躲开了。

徐敏穿着十二厘米的恨天高,若是苏钧被她踢中是有的好受的,但是苏钧侧身躲开了,她用了十成力,提空之后重心不稳。两个人本来就站在台阶上,徐敏虚扶了一把身边的盆栽,但是盆栽又怎么能承认她一个人的重量,连着人带着植物一起摔了下去。

大厅的人听见外面的一阵响声,都愣了愣,站在窗边的人突然叫了一句,“哎呦,好像有人打架了,有个男人把女人推到了地上。”

陆庭川在人群里搜索苏钧,无果,他快步的走了出去。

台阶下,徐敏跌坐在地上,小腿被盆栽的碎片划了一条口子,正在流血,裙子划了口子,上面都是泥土,看起来确实很糟糕,而另一个人却站在台阶上,冷冷得看着,眼底没有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和徐敏同行的人把徐敏搀扶了起来,“你怎么样,我们先送你去医院?怎么会变成这样。”抬头看了看台阶上的苏钧,“你是哪儿冒出来的,为什么推她?你有病吧?”

徐敏怨毒得看着苏钧没有说话、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一个狼狈的跌倒在地上,一个站在台阶上一点儿事情没有,大家一脑补心里都偏向了徐敏,一来徐敏是女人,二来徐敏一身狼狈,另一个人却无恙。

肖艳走到了徐敏身边,她是今天的女主人,主动过问也在情理之中,“你还好吧?”

徐敏血气往上涌,她刚想说什么,就被肖艳打断,肖艳扶着她又说,“伤口在流血,先去处理下吧,不然待会感染了。”

这里都是姜家的亲朋好友,或者生意上的伙伴,肖艳没想到苏钧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众人面前。

不过不管是谁的过失,她都会尽量避免徐敏说对苏钧不利的话,她让认回苏钧,一点差错也不能出。

徐敏一把拍开肖艳的手,“别人都是带着女伴来的,苏钧,你一个男人厚脸皮跟着陆先生过来就不觉得害臊,我不过是说了你几句,就这要打我,你真行。”

所有的人一瞬间把视线放在了苏钧身上,陆庭川走到苏钧跟前,没有问原因,也没有问经过,“你有没有受伤?”

苏钧声音淡淡的,“我挺好的。”

苏钧看了看肖艳,肖艳却再没有说话,姜家的人都在这里,而且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她不好太偏袒。

而且现在也不是认回苏钧的最佳时机。

苏钧看着肖艳犹豫的养着,心一点一点的跌倒了谷底。

他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到这儿来,此刻会站在这里,脑子里嗡嗡的叫。

苏钧声音淡淡的,“我走了。”他不想解释什么,也不顾别人的眼光,径直的往前面走。

一瞬间,苏钧突然觉得轻松了。

肖艳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两个人在二十年前,便已经殊途。那点儿稀薄的血缘关系,现在看起来更是笑话。

苏钧想到刚刚自己努力为她找理由,来劝服自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是他把自己看得太重。

肖艳看着苏钧往前面走,背影在灯光照的恍如白昼的庭院里竟然有几分萧条。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自己将要永远失去了,再也抓不住,不自觉的开口,“苏钧。”

苏钧听到了背后的声音顿下脚步,没有回头,他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姜夫人,今天谢谢你的招待。”

陆庭川眯了眯眼睛,看了一眼徐敏,快步走到了苏钧身边。

徐敏胆被陆庭川轻轻扫来的一眼弄得胆战心惊,刚刚她也是气糊涂了,那么一群人一下,都在围观,她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就想在众人面前羞辱苏钧。这会儿徐敏有些后悔了。

姜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两个人走了之后,一群人依然没回味过来。

陆庭川的行为坐实了刚刚徐敏的话,大家都在心里纷纷揣测。

姜烨忙出来救场,让人把徐敏送走,笑着又说,“大家都进去吧,外面风大,穿裙子的女士们被冻感冒了我可不负责任的。”

三言两语,气氛好了不少,围观的人毕竟都是有身份的,大家面不改成的回到了大厅,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姜烨看了看表情不太好的肖艳,“阿姨,你累了就去休息会儿吧。”

“嗯。”不知道为什么,肖艳一直想这苏钧最后看自己的眼神,虽然很平静,却让她感觉到了一种深刻的失望以及薄凉。

苏钧坐在了车上,闭上了眼睛,这会儿他反而是心如止水,十分的清醒,像是自言自语的说,“我先前早就有想过他会请我,可能是冲着你,却还是来了。”

陆庭川搂着苏钧的腰,没有说话。

苏钧自嘲的笑了声,“陆庭川,你是不在早就猜到了?你既然知道了,为什么还跟着我来。”

陆庭川没有回答,握住苏钧冰冷的手,“我们回家。”

苏钧不再说话,靠在靠背上,车外面的风景往后退,他觉得全身发凉,唯有陆庭川握着他的手,能给他温度,让他不至于结冰。

现在看了,今天这一切就像是一场闹剧,是他太糊涂,总是心存着侥幸,想的不透彻,不然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一出。

苏钧表面上看着冷清,不容易接近,但是亲情的缺失和成长环境,让他比一般人更要看重感情,越缺乏什么就越渴望什么。

可是,这世界上,最看不透的就是人心,有时候不自觉的就会迷失。

苏钧到了家之后,洗澡之后就睡在了床上。

他对陆庭川说,“你别担心,我很好,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我困了。”

陆庭川把苏钧搂在怀里,没有在说话。

苏钧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缤纷的梦,那些许久不曾想起的画面在他脑子走马观花一样的闪现,就想放电影一样。

“你不要走。”

“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你再也不会回了吗?”

最后他看见自己站在恍如白昼的庭院,背后站着的人脸上的表情都模糊不清,他听见自己说,“姜夫人,再见。”

我已亭亭,不忧,也无惧。

***

苏钧第二天起来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陆庭川今天没有出去,坐在苏钧身边看书,连着达达也不怎么蹦跶了,安静了下来,乖巧的反常。

苏钧笑着和达达说话。

一切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的心里终于是了无牵挂,这些才是他的家人,会一直陪伴他的人。

一夜之间,苏钧突然就成熟了许多,这是陆庭川不希望看到的,他希望有了自己,苏钧的心里能没有丝毫的阴霾。

但是谁想得到伤了苏钧的人,竟然是至亲之人。

那个女人二十年不见的人,二十年后又何必出现,让以前仅存的一点幻想也一一的破灭。

肖艳终究是个自私的人,她是对苏钧心存愧疚,想要弥补,但是那些稀薄的骨肉亲情在她如今的地位面前不堪一击,两相冲突,她依然会再一次选择抛弃苏钧。

苏钧看淡了,反而人开朗了不少,他以自己的方式成长着。

苏钧的肚子渐渐得大了,每次胎动,达达看到了都会大惊小怪,贴着肚皮和小家伙说话,自己叫自己哥哥过过干瘾,咋咋呼呼的。

一会儿说带弟弟去买玩,一会儿又说买东西给妹妹吃,达达是当哥哥的自信爆棚,连着苏均都被它自由切换的妹妹弟弟弄得有些糊涂,笑着问:“你是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达达玩着手指想了好一会儿,“我想要妹……弟弟!”顿了顿,达达终于是理清楚了,“我又想要妹妹,又想要弟弟。”

达达虚岁都五岁了,这个年纪也不能整天待在家里,白秋禾帮达达找了一所私立的幼儿园,达达天生的豁达开朗,他在这个看脸的世界也吃得开,很快有了新朋友,每天就是数着弟弟还有多少日子能出来陪自己玩,叫自己哥哥。

陆庭川依然每天都会教达达一会儿,有了质量这么高的家教,达达学得也快,人家可是当哥哥的人了,自然要努力了。

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淌了过去,六月初的一天清晨,陆家赢来了一个新的成员。

小家伙哭声响亮,伴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产房里传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又木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