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一个佝偻的人影。

在熊熊火焰之中,飘然走了出来。

这是一位神态沧桑的老者,他白衣白袍,头上的长发,也色如白霜。

远远望去,这个老人放佛天空一朵无垢的白云。

清清白白,没有一丝杂色。

“唉,这里一草一木,都是华山之物,杜太白,你为了逼风某出山,将这里焚之一炬,不觉得可惜吗?”

风清扬叹息一声,从地上捡起了一枝被火烧断的树枝,当做剑一样拿在了手中。

他回首望了思过崖上的杜白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在杜白令狐冲两人惊异的目光中,施展出来上乘的轻功,又冲进了火海。

风清扬在火焰青烟中不断腾挪转移,他身法飘逸,姿态优雅,如劲竹一般在风中摇曳。

可是这个神情郁郁的老人一经施展出了剑法,那顷刻之间,已是风云变色。

一股无比浩瀚的剑意,

从风清扬的剑上缓缓散发出来,顷刻间,天上地下遍布无数剑影。

居然生生的朝着思过崖下的火海压了下去。

风清扬每一道剑光闪去,都有如一柄神兵利器全力一斩,那威力当真是披荆斩棘,无物可当。

顷刻之间,

风清扬周围燃烧的草木纷纷被剑气斩落。

火焰漂浮不定,蔓延极为迅速,但有其燃烧的根源。

风清扬围着火海不断游走,瞬息之间挥出了几百剑,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的每一剑都准确无误的斩在火焰蔓延的边缘,从没有半点失误。

熊熊火焰虽能焚尽万物,但在风清扬的剑法下,却如同风中的蜡烛一般,吹之既灭。

渐渐地,风清扬周围的火焰一扫而空,他继续冲进了火海深处‘灭火’,想要与蔓延的火海比速度,以绝世无双的剑法,挽救这场无妄的火灾。

风清扬如此神乎其技的剑法,

思过崖上,令狐冲已经看呆了。

明明是一根普通的树枝,为什么在风清扬的手中,会有如此惊天动地的威力。

“世间......竟有如此剑法?”

令狐冲惊叹一声。

杜白撇了令狐冲一眼,淡淡说道:“葵花宝典,练到了深处,你比他厉害。”

令狐冲微微一怔,脑中随即想到了葵花宝典上那一招招无比精妙的剑法。

火光闪烁,照在他的脸上。

轻轻的一声叹息,

令狐冲心中复杂难名。

忽然间,他的神情仿佛有了几许失神落魄......

风清扬的树枝已经化成了重重的清影,清影之中,蕴含着无数剑光,他周围的火焰遇之则灭。

可是人力再过神奇,终有其极限。

风清扬救火的速度虽快,但比不了一场大风吹来,风助火势成倍增长的蔓延速度。

呼啸的寒风吹起了火海的浪涛,把无边的火焰重重涌向四方。

风清扬无力的看着自己身前身后被灭过的火场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面对风火交加的威势,风清扬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的脸色在火海之中变得越来越青。握剑的手变得越来越挣扎。

令狐冲看到这个剑道通神的老人无比难受的样子,心中有所不忍。

可正在这时,剧烈燃烧的火势忽然一变,居然瞬息之间停了下蔓延的脚步。

风清扬与令狐冲神情惊讶的望着火势停止的边缘地方,那里有一个枯涸的河道,里面被人连着山势不知什么被布置了什么,火势蔓延到了这里,便再也燃烧不起来了。

这个神奇的河道就像是一个玉带,在山下围了一圈,将火海与森林生生的隔绝开来。

火焰渐渐燃烧已尽,风清扬原来居住的地方被火海清空了好大的一块地方。那河道燃烧过去之后,更变成了一条通往思过崖山道的小路。

风清扬怔怔的望着这一幕惊奇的反转变化,铁青色的脸上不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杜太白,你真是好手段。”

思过崖上的令狐冲见了这一幕也是霍然一笑,从担忧的神情中解脱出来。

他悄悄的望了自家掌门一眼,心中大为敬服。

风太师叔的剑法固然是如神一般,但掌门高深莫测的智谋似乎更胜一筹。

如果这轮灭火算是一轮比斗。

那风太师叔已经败了。

风清扬离开火场,走上了山道,在他飘逸的轻功之下,很快,他就来到了思过崖上。

望着好整以暇的杜白,风清扬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气呼呼的说道:“杜太白,你在风某的住处放了一把火,是为了示威吗?”

杜白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

风清扬见杜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悔色,更是生气,他厉声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想要你明白一点,我是华山派的掌门。”

杜白神情有如云淡风轻,但语气却十分的沉重。风清扬见杜白如此托大,气的笑了,他的声音也多了几分讽刺。

“哦,杜大掌门,有何指教?”

“风清扬。”

杜白轻轻的叫了一声老人的名字,然后认真说道:“我命你为华山派的传功长老,从今往后,你就返回华山派居住,指点一下后辈们的武学吧。”

风清扬冷冷一笑,根本没有将什么传功长老放在眼中,他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之色,反问一声:“杜大掌门如此大费周章,逼我出山,就仅仅是为了让我指点后辈武学吗?”

“在华山派的历史上,你是过去,我是现在,令狐冲是未来。”

随着杜白幽幽一语,整个思过崖,忽然宁静了下来。

一个青袍老者,

一个威严领袖,

一个青年浪子。

这三个人个形态各异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忽然沉默了起来。

冷冷寒风,吹着愁云惨雾,

思过崖上一片萧索。

除了杜白,风清扬,令狐冲之外,这里冷冷清清,一无所有。

但就是这三个沉默的人,代表了华山派悠久的传承。

时间过了许久,

还是杜白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很轻,可语气很重:

“风清扬,昨日宁女侠罹难的事。你知道吧?”

宁女侠这三个字,似乎有一种妖异的魔力,一经提起,风清扬与令狐冲的脸色就开始变了。

风清扬长长的叹息一声,脸上的神情更加抑郁了:

“知道,我昨夜发现了一些可疑的踪迹,可我出山找了一夜,也一无所获。”

令狐冲从刚才开始就觉得风清扬的身影极为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时他听到这位华山派的前辈心系华山,心中也是感动,可忽然灵光一闪,令狐冲想起了一件事情,顿时明白了自己曾经在哪里见过风清扬:

“风太师叔,那一夜是你......”

风清扬不耐烦的打断了令狐冲的话,点点头说道:“没错,劳德诺的事情是我提醒的你。”

令狐冲这才叹息一声,说道:“原来我一举一动,早就被太师叔看穿了。”

风清扬这时没好气的望了杜白一眼。忿忿的说道:“你沮丧什么,我白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是在你掌门的监视之下。”

令狐冲顺着风清扬的目光,也望向了自家掌门,他心底不由叹道:掌门不愧是掌门,华山派的一举一动都瞒不了他。他若在,华山派就平安无事,他只是走火入魔了一日。华山派就有如失去了支柱,连师娘也发生了这么惨的变故。

杜白在两人的注视之下面不改色,他沉吟一声,慢慢说道:“风清扬,既然你明白前因后果,那我就直说了,让你当华山派的传功长老,这句话并无虚假,岳先生宁女侠先后罹难,华山派的上代前辈,就剩下了一个人,你若是不传下华山派的武功,那华山派就断了传承了。还有,宁女侠的仇不能不报,这次我与嵩山派开战,万事俱备,只欠缺了一个可以抵抗左冷禅的绝世高手。所以我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对付左冷禅。”

“杜大掌门。”

风清扬深深一叹,这次他提到掌门的时候语气平静,也没有了方才讽刺的态度。只是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往事,话越说越是沉重,说着说着,他的声音就颤抖起来:“他们气宗门下的弟子,我本不想传给他们武功的。可我若是不传,华山派可就真的断了传承了。罢了,我的武功可以传给令狐冲,但我不想再见到华山派的其他人。至于左冷禅一事,风某当年……当年……曾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决不再与人动手。这次嵩山之战,还请掌门另寻高明吧。”

风清扬的话,并没有让杜白满意。

只见杜白眉头一皱,朝着风清扬大声喝问了一声:“风清扬,当年的内战你袖手旁观,导致华山派伤亡惨重,沦落至此。现在又到了华山派生死存亡的关头,你还要逃避吗?”

久藏内心的伤疤被人解开,风清扬心中怒意一闪,双目猛地射出一道精芒。可不知为什么,风清扬突然爆发的怒火,瞬息之间又熄灭了下来。他回想往事,沧桑一叹:

“杜大掌门,你太看得起风某了。风某当年可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那现在呢?”

杜白没有理会风清扬的苦衷,语气咄咄逼人。

风清扬摇了摇头,还是坚持说道:

“我已经立下誓言,不再与人动手。”

“我不同意。”

杜白气魄十足,盯着风清扬一字一句,大声的说道。

风清扬见杜白逼得越来越急,心中也忍不住有了脾气,怪笑一声说道:

“杜大掌门好大的威风啊,难道你真以为你能管得住风某吗?”

杜白迎着剑圣一般的风清扬,霸气的点了点头。凛然说道:

“我能。”

风清扬哼了一声,没有回话,他大咧咧的一声冷笑,就这么盯着杜白,露出一副看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杜白目光如电,对着风清扬毫不退让:

“我身为华山派的掌门,我有权处置任何一个华山派的人,包括你在内。”

风清扬摇了摇头,郁郁一叹:“如今的华山派,早就没有风某这一号人了。”

“你一天是华山派的人,一辈子都是华山派的人。”

杜白没有给风清扬拒绝的机会,继续说道:“风清扬,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按我说的去做,第二,我会把你擒下来,囚禁在这思过崖内,每天逼着你按我说的去做。”

风清扬听了杜白好大的口气,忍不住傲然一笑:

“我风清扬要走,你拦得住吗?”

杜白指了指一边的令狐冲,很有信心的说道:“他能够拦得住。”

哦?

风清扬惊讶一声,目光不由转向了令狐冲。

令狐冲这时留意到传说中的风太师叔正盯着自己,不由想起了他刚才火场施展的绝世剑术。心中莫名一慌,忍不住低下头悄悄的对杜白说道:

“掌门,太师叔剑术通神,弟子只怕......不是对手。”

“令狐冲,给我争气点。”

杜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指着风清扬厉声说道:“他都立誓不与人动手了,你还怕他干什么?”

说道这里,杜白对着风清扬一声高呼:“风清扬,对令狐冲出招时小心点,记住他可是华山派的少掌门。”

风清扬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让令狐冲跟我打,我还不能伤他?

杜白这是对令狐冲交代说道:

“令狐冲,风清扬心系华山,不会对你当真下重手的,你对他出招,不用防守,直接拼命。”

听到杜白这一番话,风清扬终于明白了杜白的想法,忍不住咬牙说了这两个字:“无耻......”

“风清扬,这种光挨打不还手的战斗你遇到的不多吧。”

杜白淡淡一笑,眼中慢慢又露出深沉的精芒:“你别想着要逃,我在思过崖下布置了两千精兵,他们带着强弩利箭,结成了防御军阵,我给他们的命令是,以思过崖的火光为号,除了我和令狐冲,有他人下崖者,立杀无赦。”

话音一落。

风清扬的脸上悚然变色,他不由往悬崖下望了一眼。

那后山的边缘,正有几处零星的金属光泽闪烁着。

杜白不是说笑,他是认真的。

思过崖下,真的有精兵把手。

风清扬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杜白叹了一口气,对着身边的令狐冲慢慢说道:“令狐冲,这就是我不愿意用到的手段,可为了华山派的安危,为了不让宁女侠的悲剧重演,我不得不用这种手段,我虽然相信风清扬的人品,但他不答应站在我们这一边,我是不会放过他的。毕竟,他的武功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