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腾了一天，夜幕降临终于归于宁静。吃罢晚餐的两人边散步边往住处走，这样的夜晚很安静，安静到透入灵魂，瑞士的夏夜并不燥热，反而沁凉如水，十分舒服。两人都没说话，肩并肩走着，地上投射出长长的昏暗的影子，并不亲密。

“今晚我们去泡温泉！”李泽垣却转了话题，他低头看了一眼赵筱婷手边的书《梦溪笔谈》，他不得不承认家中越来越多这种晦涩难懂的古文书了，虽然看着很高级，但看不懂也是令人发急的。

“温泉？”赵筱婷有些疑惑，这里居然还有温泉吗？

“晚上你就知道了！我们去吃饭吧。”李泽垣拉着赵筱婷的手便走向一旁的餐厅，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是他当初用心设计的，就连餐馆也特意建了个中餐馆，古色古香的木质结构，还有穿着旗袍的迎宾小姐，一进门就有个大大的屏风，阻隔住了视线，却赏心悦目。

饭后他们回到了别墅，赵筱婷没想到自己别墅的后花园里隐藏在树木中的居然真的有一眼温泉，在月色下冒着温润的热气。赵筱婷有些惊讶，这地方有雪山还有温泉？自己真的是孤陋寡闻了吧！她隔着室内的玻璃看着那潭水，也很兴奋，她大学的时候跟那群闺蜜逃课租车去中山泡温泉，真的很舒服，而且为了泡温泉还特意地买了一套泳衣，当然是最保守的款式，上下两件，下面是迷你短裙，上边则是绕脖子的款式。那件衣服从自己毕业之后也不知道收拾到哪里去了，一直没找到。

可是这次她并没有带泳衣过来，不过这些都不会是问题，李泽垣既然有这样的安排，肯定已经有所准备，果然，李泽垣告诉她，她的泳衣在卧室的洗手间，叫她换号之后直接去温泉。赵筱婷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女孩子，所以当她看到挂在那里的绕脖比基尼，也没多吃惊，成年男女之间，可不就是这些嘛，这样想着，赵筱婷居然淡定了，她自己都佩服自己能够如此从容淡定。对着那面大镜子一件件地脱下身上的衣服，然后穿上那件绯红的比基尼，果然不错，大腿修长白嫩，小腹纤细平坦没有一丝赘肉，胸部被包在这不大的布料里，袒露出上半部分，胸口的春光如何也遮掩不住，嗯，身材不错，早知道当初在大学的时候就该去参加个什么小姐选秀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赵筱婷居然思维发散想入非非！裹紧白色的毛巾质地的浴衣，便慢吞吞地往楼下走。

她打开通往温泉的玻璃门，李泽垣已经在温泉里了，他只穿着个沙滩裤，上身光裸着坐在温泉中，赵筱婷迟疑了一下，便褪去了身上的浴衣挂在一旁的衣架上，小心翼翼地伸腿踏进温泉池，坐到了李泽垣的对面，距离他最远的地方。将全身都浸在水中，一动不动地泡起来了。虽然她脱下浴衣的时候，让李泽垣很惊艳，但他却很快就转开了眼，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赵筱婷见他如此，心也稍稍安定了下来，她搞不清楚这人的心思，为了保护自己还是最好跟他保持距离得好。

赵筱婷将一块毛巾折叠好，放在头顶！

“你这是干什么？”李泽垣指了指她头上的毛巾，好奇地问。

“学日漫里的，日本人泡澡都是顶这个毛巾的，对脑袋好！”赵筱婷笑了笑，她其实没说她看的是《樱桃小丸子》，里面的小丸子最喜欢在泡澡的时候脑袋上顶着毛巾。

“哦？”李泽垣挑挑眉，他可从没看过哪个日漫有这样的场景，好吧，他也没看过几部日漫。

“你也可以试试，反正也没妨害！”赵筱婷拿起一块毛巾递给他。

“我就不用了！”李泽垣直接拒绝得干脆，他才不要头顶毛巾看起来傻乎乎的。

听他这么说，赵筱婷也不勉强，将那只拿着毛巾的手又缩了回来。她眯着眼微仰着头享受着这美好的夜晚，瑞士的天空很干净，尤其在这样的地方，天空显得特别干净，星星也清晰得很，这样的场景已经很久没见到了。

自从来广州上大学，就出现了个新名词PM2.5，虽然广州的空气比北京强那么一点点，却远远算不得干净，家乡里的天空星光倒是很美，但是自己却没功夫好好欣赏了。她还记得小时候的夏天，每天晚上他们全家人都在平房顶上消暑睡觉，一躺下来就能看到满天繁星或者姣姣皓月，耳边是邻居家的说话聊天声或者收音机的声和着虫鸣的声音，那个时候她从不觉得这样的声音有什么好怀念的，可是到现在她却格外想念。现在家里都装了空调，夏天也不会再去房顶睡了，而她回家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李泽垣看着她这副样子，知道她那浪漫的心思又开始生发了！“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李泽垣居然坐到了赵筱婷身边，吓了她一跳。她想不着痕迹地拉开一点距离，却没想到李泽垣忽然扣住了自己的胳膊，自己只能坐在原地，就差那么一点距离两人就肌肤相亲了。“没、没想什么。我只是觉得这里的天空很美！”赵筱婷微侧着脸，不看他。

“这里的确很漂亮！”李泽垣喟叹一声。当初他选择这块地方的时候，有很多人不赞同，认为这地方有点偏僻，对客源很有影响，可他就是固执于这片山和天空，忽略那些人的意见而建起了这个度假村，事实证明他是对的，这个度假村一年四季都有景色可看，非常受欢迎。

“小时候我家乡那里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被开发的时候，一到夏天，地里都是金黄的的麦浪，起起伏伏非常壮观，晚上在打谷场上跟小伙伴们玩耍，地上的草根没有完全去除，光脚踩在上面微微的刺，可是很舒服，脚踩着泥土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夜风里也夹杂着麦子的清香和各家的饭香，那时候觉得既开心又自由，没有一点忧虑。”赵筱婷说着说着就来了兴趣，“在我们农村，学习不是特别重要，家里人也不会特别关心，就只有我被我爸爸管得比较多，但那也是相对而言的，相比起那些城里的孩子，我那点管束什么也不算。那时候我奶奶家还养着牛，每到暑假的时候，我们就偶尔跟着爷爷奶奶去山上放牛，牛在一边吃草，我们就在草地里翻找蛐蛐蚂蚱，用一根狗尾巴草串起来或者装进饮料瓶，也能找些野果吃，渴了就喝山上的泉水……”

李泽垣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那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世界，也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在赵筱婷的记忆里，就连春天的茉莉花也是值得怀念的，一根茅草也是珍贵的，那些回不去的时光，那些再也无法体验的乐趣，都是美好的。

“看起来你小时候很幸福！”李泽垣感慨地说。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倒还能吃到一些母亲亲手做的糕点，可是那个时候，他们家已经发迹，大家都很忙，父亲、哥哥都很忙，母亲虽然安安心心地在家待着照顾他们几个孩子，但是因为小妹身体不好，总是占据了母亲全部的身心，他跟二哥在母亲面前的存在感一点也比不上妹妹和大哥。倒是大嫂像另一个母亲照顾着他们，给他们讲故事，做东西，带他们出去玩等等，但是那时候香港的黑色势力还是猖狂的，为了他们的安全，即使出去也只能局限在图书馆或者游乐场的地方，而且次数也要限定，从小就生活在牢笼似的。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小妈进门，李泽垣就觉得自己的童年结束了，他要在爸爸跟二哥之间斡旋，因为小妈的缘故，二哥总是跟小妈对着干，对父亲也越发不够尊重，时常顶撞，那时候他觉得很累，到了十七岁，他便选择了出国读书，逃离了这样一个压抑的家庭。

“幸福不幸福的，只有在多年之后才会有所体会。那个时候可没觉得有多幸福，因为身边的人都是这么做，没觉得特别，就没法觉幸福。”赵筱婷微微低下头，要不是再也回不去了，谁会记得怀念呢。都是失去了才会回忆才会感慨才会喋喋不休地比较。

李泽垣点点头，虽然那时候觉得压抑，可是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怀念的，比如母亲为他们煲的汤，大嫂给自己买的糖人，父亲带着他们一起过周末等等，那些短暂的时光还是值得怀念的。

温泉里的时光，都在两人各自怀念各自的美好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