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经过几天的相处,大家基本上都看出了布雷恩小姐的喜好是什么。她极其喜欢钱,以及由此附加得来的种种便利和享受——既然这两者理所当然的呈现因果关系,那么她也就理所当然的最喜欢钱。

不过作为更擅长总结的苏来说,她不说出点更加惊人或者更加直白的描述总觉得有点欠缺,于是她经过仔细的研究决定给这个喜好加个字,使其能够更加精准的描述布雷恩小姐的状况。

布雷恩小姐的喜好因此就被定性为花钱。

布雷恩小姐造访赫特福特郡的第四天,苏花了一个上午从家里走到镇上的图书馆最后又两手空空的满腹牢骚的走回了家。她走了这么久一口水也没有喝,一分钟也没有在路上休息,尽管是秋天,这一个来回也把她折腾的满身是汉。她难免有点气急败坏,在简劝解她不该无端对别人发脾气的时候,她更是愤懑以对。

“简,你能够心平气和是因为你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我现在觉得她什么事都可能做出来。现在她把镇上图书馆里所有值得一看的书都借走了,一本都没有给人剩下!”

简从最后那句话里听出了妹妹生气的原因。关于布雷恩小姐这种一网打尽的性格,做姐姐的经过这几日的交往,要比妹妹来得更加深刻。布雷恩小姐自称对于选择之事十分不在行,因此很少做出普通人那种花费时间细心挑选的事情。

就在前两天简有幸同布雷恩小姐一同去了一次商店。那是家兼营成品衣饰和成匹料子的老店,麦里屯有不少年轻姑娘就是在这家店给自己挑选各种细纱长裙和缎子的。而布雷恩小姐作为一个外地来客跑到这里光顾也是事出有因——她站在路边上和哥哥说话,没留意边上又来了辆不守规矩的马车把她的透花长裙挂破了。

布雷恩小姐原本只打算在这里待上一周,后来因为自己觉得时间过于仓促而把时间延长到了两周。这样一来她带的衣服本就不算太充裕,再加上菲利普斯一家决心让客人体会到本地人的热情好客而邀请她参加镇上的舞会,这个小错误导致的麻烦就严重起来了。贝内特大小姐当时正好就在场,她是来和姨夫姨妈看舞会场地的。她马上陪同布雷恩小姐走到镇上最富盛名的那家衣料店,请她挑几码上好的细纱布好把裙子的下摆重新修补一番。饶是有简和布雷恩先生作陪,布雷恩小姐也好不容易才拿定主意。她发现这里虽然是乡下地方,不过胜在距离城里还算近,因此伦敦流行的款式和料子这里也不虞匮乏。她问店家哪些料子卖得好些,哪些卖得差些,又问决定销量的主要因素是布料本身还是价格的关系。她有心要挑一匹别人不会穿的好看细纱,但是问了价格发现不若自己想象的那样贵,就又开始担心这块料子乏人问津是不是因为这料子不受大家欢迎而自己的品味过于怪异造成的——虽然人人都在某种程度上喜欢标新立异大胆创新,但一碰到这种问题,则总是觉得自己应该和社会主流保持一致。

店主马上打消了她的疑虑。这匹纱布是伦敦这个月的畅销货卖得非常好,不过这的确还是本店第一次进货,刚刚才摆到架子上,布雷恩小姐是第一个相中它的有心人。

最后一点困扰布雷恩小姐的疑虑也被打消了。要说她还额外做了些什么保证措施,那也不过是她高高兴兴的花了大价钱把整匹布都包了下来——尽管她自己需要的不过是一码这样的细纱布而已。新货刚上架,本地的姑娘们还来不及饱饱眼福,就永远和它失之交臂了。

简把自己所知的事情大致讲给妹妹听,想要安慰她劝解她,告诉她这不过是人家的生活习惯,没想到这回连旁观的伊丽莎白都搅了进来。

“难怪早上妈妈和我去问店里问有没有新到的货,店主先生一个劲的说没有。我觉得好奇怪,马上就要开舞会,怎么可能连块新布都没有准备。原来不是没有,是被人买光了。布雷恩小姐也真是的,光顾着自己要参加舞会的事情,却也不想想别的人也是要参加舞会的。”

“谁也不愿意在舞会上穿和别人差不多的裙子。”简继续劝另一个妹妹,“就算布雷恩小姐没有把布料全买走,只要大家一打听有谁买过那块布料,就不会再去买了。所以她有没有把布都买走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这么说起来倒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了。”伊丽莎白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只不过我一心想要看看城里的时髦货色好开开眼界,这个愿望就得这么落空了。倒是你看见了那块料子了吧,来给我们说说吧,它和我们平时穿的细纱长裙的料子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它是接近湖水色的一种绿色。摸起来很柔软也很细致。我想做手帕和袖子口和领口的堆纱花边比较适合,做裙摆来说,它实在是有些太软了。”简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么,你怎么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小姐把它买走做裙摆去啦?”伊丽莎白锲而不舍的追问道,“你居然没有把你的意见告诉她吗?”

“一开始我是打算说的,如果她只买上几码的话,因为后来我看她把整块布都买回去了。我像不管是多么软的料子,只要多用上几层应该还是能满足基本的维持轮廓的需要的吧。而且那是一块新款的料子,我还真不好说我对它的用法了如指掌,兴许别人对它来的更有研究。”

“我的简,想不到你也有这样坏心眼的时候。看着别人咎由自取(我这个词的确是用的太夸张了些),这对你来说实在是太不容易了。对,我们当然不能粗暴地干涉别人的行事喜好。不过我得说你干得不赖。”伊丽莎白笑嘻嘻的答道,“布雷恩小姐太过张扬啦。可怜的玛丽,被她搅得没有书可以看,合该让她受点教训,好让她以后记得给别人多留一些余地。”

“我的本意里没有打算让她受什么教训。”简平和的说道,“我只是觉得有些意见不方便由我这个外人告诉她,我和她的关系还不如妈妈和她的关系来的亲。而且布雷恩先生当时也在场,要是他对自己的妹妹的事情都能做到一言不发,我又有什么权利去随意的说话呢?”

“你说得对!”伊丽莎白大声说道,“至于玛丽,虽然你和布雷恩小姐的交往比我们跟她的还要更少,却也不幸因此遭受不少烦心的事情。不过你碰到的这件事,我想你也只能对它暂时忍耐了。你得相信布雷恩小姐要是不继续改变计划的话,要不了几天她就会离开这里,她借走的书也会轮到你手里啦。那个时候不用等太久了,只要这次舞会结束,她就只会再留两天。”

苏对于这种消极的愿望不抱以过多的幻想。她不愿意靠畅想一周以后的美妙生活来度过眼下这难熬的日子,她更愿意把眼前的烦心事抛诸脑后,另寻欢乐。这样的欢乐眼前倒是就有一桩,同时也是苏最近从家庭里面发掘出来的新乐趣。

她发现自己自从旅行归来之后,在很多方面都得到了贝内特先生的另眼相看。她差不多已然被当做了和伊丽莎白一样大的女孩来对待。贝内特先生不仅更加尊重她的想法,也给她更多的权力——而其中最让她觉得快活的莫过于管教两个小妹妹的权力。贝内特先生看她们的交情比以前好了点,便以为是姐姐的权威或是妹妹的服从起了作用,他以为小的从大的那里受到了更好的影响,便是姐妹关系和睦而良好的证明。可他只看了表面,并未看透实质。

莉迪亚和基蒂并不太愿意听从玛丽的话,可是苏有的是办法让她们不得不听话。前段时间她和她们玩游戏,利用自己年长和聪明的优势,毫不留情的把她们手里最喜爱的几样小玩意儿赢走了。她赢得光明正大,还请贝内特夫妇做的见证人,因此两个小妹妹再也不能像往常那样轻易的把东西要回来,只好依照苏的条件听她的话。

说来正好,原本由于伊丽莎白步入社交界这件事对姐妹间关系造成的不利影响,因为苏的强加干涉而被消弭了不少。两个小妹妹光想着怎么提防自己那位不太好惹的三姐玛丽,便不太在意另外两个姐姐可以在很多个晚上由妈妈陪伴着到处去玩而自己只能留在家里这个悲惨的事实了。实际上对她们而言,她们早就陷入了更加悲惨的境地。

被旅游激发了爱国之心愤青之情的苏并没有因为重回浪博恩就忘记了曾经的痛苦。她已经振作起来了,觉得与其坐等维多利亚女王即位,还如行动起来从手边开始改造日不落帝国国民那种毫无顾忌侵犯别人利益的习惯。而对小妹妹们而言更可怕的是,贝内特先生虽然不知道第三个女儿心里究竟在盘算写什么,却全然支持苏的做法,希望她能继续施加对小妹妹们有利的影响。

作者有话要说:读者不需要知道的事情4

废稿是什么东西。。。。。。

大概就是下面这样的东西吧

出去交际的姐妹多一个人,晚上留在家里的姐妹就要少一个。贝内特家胜在女儿众多,因此在简步入社交界的时候受到的影响并不如其他家那么强烈。看到大多数姐妹和自己的处境相同,那么即便心里仍然有少许嫉妒还是能靠旁人的理智约束你。可是当伊丽莎白也归到另一种人的范围里的时候,姐妹间这种微妙的平衡又再次受到了挑战。三人对两人这种微不足道的优势几乎是起不到什么作用的。

这一晚是布雷恩小姐走之前参与的最后一次公众聚会。举办人菲利普斯先生觉得这一周以来本地缺乏像样的活动,要是就这样让那些从其他地区来的客人感到了平淡无聊,那可真是违背了本地一贯热情好客时髦风流的传统。因此和几个朋友商量了一下,决定在麦里屯找一栋大房子充当临时性的舞厅,好好的办上一次舞会,让客人参与到本地的活动中来,体会此地的风土人情。看布雷恩小姐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看到所有适龄的年轻男女得到应有的乐趣,就是这次舞会的主要目标。这项提议时间紧任务重,好几家人都被动员起来,不到一天的工夫该知道的人都通知到了,该邀请的客人也都邀请好了。舞厅的地址选好了,房间的大小和桌椅齐备,主办的人看的很满意,只是考虑到眼下天气寒冷而房间的窗子太多因此还需要一些时间多点准备措施——例如将多余窗缝用布条钉起来,在壁炉旁边准备好合适的挡板。至于那些收到邀请的年轻小姐们是如何喜滋滋的准备舞会服装,年轻男女是如何约定谁和谁跳舞会的头两支舞,这些就不用再费笔墨细述了——因为这些事情都和另外三位贝内特小姐没有什么关系。

傍晚时分,贝内特夫人和两位较大的小姐就坐上马车出发往麦里屯去了。家里只留下贝内特先生和三个较小的女儿。四个人闷声不响的吃了晚饭又闷声不响的喝了茶(这都是相对于平时的情况来说的),很快便发现只是缺了三个人这个晚上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

贝内特先生为了照管好三个女儿,便没有像往常那样端着酒杯走进书房,而是坐在客厅里听孩子们说话。而那三位贝内特小姐也因为父亲不言而喻的愿望,被迫坐在客厅里维持(兴趣该说是创造)姐妹间互敬互爱的可贵情谊。

玛丽想看书看不成,想要弹琴也没有合适的听众,觉得实在无聊便把主事权力交给苏。玛丽还不能从“欺负”小妹妹这件事情察觉到什么有趣的地方,但是苏已经开始觉得这算是一个不错的消遣了。

苏看见莉迪亚和基蒂两人玩着玩偶就吵了起来,便向她们提议玩一个新的猜谜游戏。她们需要一个大一点的托盘和一块深色的厚绒布,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很快准备齐全,为了让小妹妹们玩得更加起劲,苏还特别拿出了在旅行时购买的一些小东西——莉迪亚一直吵着要拿在手里看,可惜一直没有如愿。游戏规则说来很简单,由一个人到旁边的房间,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小东西放到托盘上再用绒布盖住拿回客厅,由剩下两个人来猜盘子里放的是什么东西。先猜中的那个人就可以把盘子里的东西赢到手,两个人都猜不中,盘子里的东西就归放置的人。

莉迪亚有心要赢走苏拿来的那盒子漂亮萤石和小玛瑙石子,便抢着第一个放东西。她把盘子一端到客厅里,苏就报出了正确答案——那盒石子被苏拿走了。接着轮到基蒂,这次苏回答得更快,她只听到基蒂开门的声音还没有见到人便高声叫道:“盘子里是带着羽毛帽子的那个瓷娃娃。”基蒂惊得说不出话来,还是由莉迪亚掀开了谜底,果然就是个娃娃。

“这不可能!”基蒂嚷了起来,可根据游戏规则她还想不到什么办法阻止苏拿走自己最喜欢的那个娃娃,只好眼睁睁的看着瓷娃娃的帽子靠在另一个的裙摆上。

随机轮到苏放东西,她走进隔壁的房间不到半分钟就走了出来,把盘子放到两个小妹妹中间。盘子很浅,放上一个稍微大一点的东西就会在绒布下面显出大致轮廓来。不过苏显然放了一样很小的东西,因此盖上布就瞧不太清楚。两个小妹妹一个猜是项链,另一个猜是戒指,等掀开布一瞧不过是姐姐画室的钥匙。

第二回合第三回合第四回合又是苏大获全胜。事先准备的东西里面那些招人喜欢的差不多都被苏赢走了,而且每一次都是从莉迪亚或者基蒂的手里输出去的,苏靠放东西赢来的反而是些谁都看不上的东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能猜的这么准?”莉迪亚撅着嘴问道,要不是基蒂放东西的时候,她就和苏坐一块儿等着,她真要怀疑姐姐是不是偷偷摸摸的在门口偷看了。

“猜布下面放着什么的确有点难度,可猜你们想要什么就一点儿也不难了。你们想要什么全部都毫无遮拦地写在你们自己的脸上,我实在没办法假装不知道。”

苏说得冠冕堂皇理直气壮,一点都不介意自己使用的那些不太光彩的手段,靠年龄和智慧的优势把莉迪亚和基蒂赢得两手空空分毫不剩,还挺高兴自己给两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上了极具社会现实色彩的惨痛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