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温栾不得不承认, 围观黑暗生物拍戏是一项娱乐性很高的事。

不过每天醒来都在不同的场景里——这就很不愉快了!

更不愉快的是赛路斯显然玩出了兴味,原来只把一个舱室构造成梦境, 现在整艘飞船内部都不正常。

任谁都不喜欢早晨醒来,打开睡眠舱盖子, 发现外面又换了一片天地。

日记都能这样写了:星期一,天气干燥,烈阳当空,卧室门外是骷髅海岸无尽黄沙。

星期二,湿热难耐,舱门还没完全打开,就被一根肆意生长的藤蔓就缠住, 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两米高的灌木, 尽管没有蚊虫蚁蛇,湿漉漉的叶片密得都看不到阳光。

星期三,狂风大作,一艘海船在艰难穿越暗礁密布的峡谷地带。

温栾黑线的想, 如果自己是影视剧主角的话, 那么他拍的肯定是一部科幻片,每天睡醒打开卧室门都看到不同的风景。

对了,他住在陨石镇时没看完的那部英国经典片子,说的就是一个自由穿梭时空的人,宇宙飞船长得像一个警察岗亭,神秘的出现在街头,又神秘的消失, 推开飞船门,可以看到维多利亚时代的原野,也能看到德国空袭警报,甚至可以参加亿万年后地球毁灭的告别仪式。

糟了!

温栾后知后觉的发现,黑暗议会手里囤积了海量经典剧本,如果想把它们翻拍出来,梦魔确实是最好的场景制造师。

难道他以后与赛路斯的生活就要在片场打杂中度过?看黑暗生物一部又一部的拍戏?

这也太悲催了。

——貘就这样在n年后患上了一个叫起床气的病。

这天,温栾迷迷糊糊睁开眼,将睡前使用的阅读仪推到一边。

是金子总会发光,温栾觉得他在深蓝王国找不到工作是因为常识差了两千年,习惯就好。他就不相信除了星际海盗,赌场老板,糖果店老板之后,他就找不到工作了!

当然,其实他也不缺钱,黑暗议会有的是钱,议长没有薪水,但福利一点也不低。

黑暗议会在暗中影响深蓝王国这么多年,在政坛上的势力来了又去不太稳固,财富产业倒是都经营得有声有色。每季度分配给长老,血族亲王们的高级红酒整箱算,深蓝王国上流社会的一应享受样样不缺,裁缝就跟宫廷御用的一样成批来,哪怕鞋上一个扣带衣服一个配件都有专门制作它的人。

只是这种糜烂放纵的生活,不对温栾的胃口!

貘都是搞破坏的。

“难道我真要借助黑暗议会的力量,接管并且监督深蓝星地下城的各方势力?”温栾苦恼的摸额头,像黑格斯那样做一个隐藏boss听起来威风,实际上破事一堆。

跟随旅游观光团进来的间谍,王国各大政党在地下城的秘密集会点。卖军火的,卖精神毒.品的,开赌场的,诸多星际商会在地下城设立的贸易站,海盗们的窝点,别忘记还有不幸生活的外交官们——深蓝星地下城完完全全是一锅乱粥,什么都有。

温栾斜眼看身边空出的另外一半床,突然觉得如此高端麻烦的职业,他并非不能干!

想想看,深蓝星地下城的黑街老大,睡了王国前首相…

多爆炸的八卦!

或者是地下城幕后的神秘boss,有一个谁也没见过面的情.人。

人心都是好奇的,牵涉到利益的事情更是会有许多方势力不遗余力的查探,等到他们斗来斗去,一波三折,最后终于发现那个传说中可以利用的boss情人真面目时,表情一定无比精彩。

要不要在床上被人抓个正着呢?安排一下,不该暴露的肯定不会被看到,有个影子,看到脸也就成了,没准玩个手段还能坐实“他在上面”的传闻。

温栾兴致勃勃的琢磨了没一会,就黑线得回过神来。

他什么时候染上了脑补这个病?这可不妙,都是苏塔老爹带的拍摄组整天在他们面前晃,搞得他也开始想这些不着边际的神展开了。

温栾无精打采的穿上衣服,看看周围环境,心情勉强变好了一点。

——这是一个野营用的高级帐篷,不在航行途中,是在一颗植被茂密的星球观光游览中。

他还没揭开帐篷,就看到一个银色金属球骨碌碌的滚进来。

“主人!”

“系尔?”

一人一球对视,又不约而同的追问:

“普尔森陛下在哪里?”“你不是在拍戏吗?”

“……”

这么多天没见,机甲竟然是来追星的,温栾很无语。

普尔森号飞船那么大的停在开阔河湾白沙滩上,难道还要指给系尔看?

“不不,陛下的核心主体不在,那只是个壳。”系尔金属球抖动了一下,拔高成一个圆柱体,还伸出饼干似的短小手臂,一手拖扫把,一手拿垃圾桶,蓝色电子眼不停闪烁。

“编号70系尔前来报到,我来就任普尔森号飞船助理一职!主人,你知道这个岗位竞争有多激烈么,我打了三轮淘汰赛,最后还是用黑暗议会首任议长的权利才成功杀出重围——”

“等等!”温栾赶紧叫停,他惊讶问,“淘汰赛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真知之王有那么多脑残粉?”

“这都要怪黑暗议会最新播出的电视剧碧海传奇!”

清洁机器人系尔愤愤的用扫把示意了一下帐篷外,“镜头里有普尔森陛下!在第一集结束的时候,海盗们获得一张藏宝图,背景里却有一个神秘的身缠蛇的美男子走过!侧面与背影拍得特别清楚!!普尔森陛下使用的形象穿的还是边缘蛮荒文明的民族装束,只有腰际披裹一条白亚麻纱。”

“……”

温栾后知后觉的想到,最近看到的普尔森投影都是雷蒙盖顿动物园形态版本的巨蟒。

“本来只是招聘雷蒙盖顿机甲,结果黑暗议会强烈抗议,也要参与影评竞选!”系尔把垃圾桶拖得咣咣响,很怒,“那些血族简直痴想妄想!还想跟陛下一起拍戏!做梦!”

这,其实你们看的那部电视剧本来就是在梦里拍的!

温栾古怪的看着系尔。

——要怎么安慰自己的机甲呢?原来只是它的偶像,现在变成全民偶像了。

“他们根本不懂得陛下真正的魅力,愚蠢的人类,他们只会看脸!”系尔忿忿不平。

“咳咳,他们不是人!”温栾提示。

“曾经是人!”系尔电子眼里狂刷暴怒的代码字符。

温栾摸着鼻子还想再说什么,毕竟他好歹是黑暗议会的议长。

等等,明明系尔也是议长!还是第一任的!!他们两个议长在这里到底说什么啊,就因为普尔森是系尔的男神,黑暗生物集体就被一手建立议会的伟大议长抛弃鄙视了吗?

这世界哪里不太对!

还没等温栾想完,帐篷帘幕再次被揭开,温栾还没看清进来的是谁,清洁机器人系尔已经呼的一声滚过去,一秒钟就把门口那块地清扫得干干净净,殷勤的说:“普尔森陛下,您的助理系尔前来报到!”

光缆能量传输线像蛇般缠绕身躯的普尔森一顿,抬起的脚恰好踩在那块被清扫的地面上。

温栾嘴角抽了一下。

自己的机甲这样追星,他能愉快就见鬼了!

“对真知之王,我一直很好奇,它是议长大人最崇拜的偶像!”

一个笑嘻嘻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出现,温栾惊讶抬眼,赫然看到一个少年站在普尔森身后,乍看还是当初拿着胡萝卜面包,默默跟在他们后面偷盗神殿“圣物”的小孩。

“比格尔?”

“黑暗议会第二席位长老。”比格尔动作利索优雅的弯腰行礼,“向尊敬的第一任与目前最后一任议长致意。”

温栾继续抽嘴角,跟自己机甲是同一个身份的感觉真诡异。

“今天是碧海传奇拍摄剧组探班日吗?”温栾眼尖,发现比格尔脑袋上还有两个颤巍巍的白色蘑菇。

“哦,这个没遮全。”二长老很坦然的用手一抹,精神力覆盖掉了。

温栾黑线,他在这个星球玩了三天当然知道外面有许多朽木都生着蘑菇,比格尔用的替身材料是什么还用说吗?

“你的身体我们都完整运回深蓝星了,你不回去想干什么?”温栾咬牙。

“查证一些重要的事,还有…解决一些恩怨。”二长老说得非常含蓄,他从矿星救走了嘉波主教是为了偿还恩情,想让这个顽固的老头看到信仰的真实,当然是有手段的。

“我刚才已经见过赛路斯阁下了。”

比格尔背着手,笑眯眯的说,“议长大人,难道不想知道独角兽星系那群人怎么穿越时空逃脱核战争末日的?”

温栾惊诧:“你知道?”

“你们走后,我在地球上又生活了数千年,老而不死,精神力强悍,什么秘密瞒得住我呢?”二长老调侃自己。

比格尔最害怕的,就是他所在的平行世界,最终无法成为已知的未来。

陨石镇公路上,雷蒙盖顿一出现,比格尔就悄悄蹲守在附近了,事关重大,他必须确保没有任何疏忽。

目睹整个过程的比格尔讲述,从裂缝中又坠落下几块不明飞行物,从温栾巴士上逃走的三个乘客,其实是猎魔人与异能者协会的,他们将东西上交,最后抵达m国专门研究此项事件的51区。

温栾脸色变来变去,隔了两千年,他终于明白那三个神经病乘客是怎么回事了,原来是调查陨石镇失踪事件的,还真跟小镇上的黑暗生物有仇。

“所以那几块圣辉帝国的机甲战舰动力炉碎片,在核战争爆发时期,让m国成功逃亡了一批人来独角兽星系?”温栾不可思议的问,虽然51区赫赫有名,m国也的确拥有当时地球上高端科研水平,但想做到这样的事,难度还是太高了。

“难道你没听说,51区早就有外星人尸体,还有完整的飞船?这可不是深蓝星系那一战掉下来的!”比格尔耸肩说,“那些东西我看不懂,不过收藏确实很丰富,有些物品连我的精神力也无法扫描。地球上有很多秘密,核战争爆发的时候,东方国度的人还全部神秘失踪了呢,没人知道他们到哪里去了。”

温栾不以为意,貘的记忆告诉他,他的故乡中国本来就很神秘,所谓三十三重天阴曹地府跟“隔壁世界”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东方神仙们有稳定的通道连接两个世界而已。核战争末日的时候,把人全部带到一个新开辟出的稳定世界不就行了。

“我有个疑问,如果是m国撞大运,阴差阳错触发不知道哪个时空坠毁的飞船,获得他们也不清楚的时空穿梭设备,又有了圣辉帝国残骸能源的启动,来到白鲸星系,但他们怎么变成了一个宗教国家呢?”

温栾莫名其妙的抬头,正好看到赛路斯进来。

赛路斯将手中那张全息照片递出给二长老,正是之前在阿波罗赌场从温栾那里拿走的,上面的人是教皇。

这种深蓝王国获取的情报,比格尔还是第一次见,他定定的看了很久,苦笑的说:

“不止是我,连温栾都记不得她的长相了。”

温栾更加迷惑。

比格尔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当初被带入基地的,肯定有最宝贵的异能人才。最初大概是我们熟悉的那种满口民主实际需要财阀支持的政治家,逐渐的,异能者地位越来越高——这都是我与赛路斯阁下的猜测,不过可以预见,这是必然的。

我的脑子里装了太多东西,只有重要的细节我会记得,搭乘你巴士的三个乘客,他们的姓名与资料档案。我从圣辉帝国一位主教那里,得知裁决殿大主教与圣殿首领的名字分别是戴雷安与鲁克,发音与三个乘客里面的两人完全相似…”

温栾猛的站起来:“你,你是说那三个人?”

“唯一的女性,叫贝蒂,她本来就是个精神异能者,在你从陨石镇失踪数年后,她成为一个能诱发他人异能潜质的特殊异能者。”

“就是她?”温栾惊悚指照片。

“…不记得了,这么多年,资料还记得,长相就太为难我了!”比格尔再次苦笑摇头。

赛路斯盯着照片,很久才问:“这三个人,知道所有事情?”

“不,我恐怕他们是真的虔诚信仰着神。”比格尔神情古怪,目睹陨石镇事件的他当然也看到了三个异能者被震撼的事。作为精神力强悍的诅咒巫师,事后确实也调查过那三个人,只是没有更多关注了。

谁能想到,命运开了如此大的一个玩笑?

这真是一场弥天大误。

温栾晕头转向,他丢下赛路斯与二长老继续从祈祷书里查找圣辉帝国崛起的始末,这本充满对神赞颂的书,是由胜利者书写,可悲的是胜利者们真的相信毁灭来自神谴,掌权的异能者当时对造成他们空间穿梭的物品没有调查,只视作神的恩赐宽恕,以至于圣辉帝国没有及时研究掌握到时空穿越技术。

“系尔,出来,这里没我们什么事了!”温栾拖着清洁机器人走出去。

“我们是议长,有知情权!”

“我今天就辞职!”

温栾咬牙,随后他看到帐篷不远处有个破房子,上面还挂一个木牌,黑暗生物拍摄组演员们都像难民一样蹲在附近。

“啊,议长出来了!”苏塔老巫师兴奋的迎上去,“因为预算超支,我们决定顺带拍一部古地球经典游戏改编的肥皂剧,不不,有现实意义的教育剧。请议长阁下来当主角。”

温栾还愣着手里就被塞满了一捆木头。

“第一个场景,就是去这栋黑漆漆没窗户的破房子烧木柴,等到里面足够温暖被照亮后,会有一个流浪汉被火光吸引走进木屋!背景是末世后的重建期!这时城镇全部荒废。人类四散在荒野流浪,很多人试图建立一个村庄,还要去废城探险…”

一天后。

“什么?荒野有艘宇宙飞船?”温栾大怒,这是什么剧本?说好的末世励志片呢,主角难道不是成为新城邦的领主吗,怎么跳跃到科幻片了?

“星辰大海,结局飞向星辰大海!”系尔却非常支持剧本。

又拍了一天。

“还有多少场景?你不是说很简单吗?”

“唔,飞船是损坏的啊,根据剧情,你必须收集完所有的外星合金才能修复。这里还有探险剧情一百场…”

这次系尔也提出抗议:“为什么要修飞船?剧情不合理,我自己就能飞呀,把后面探险剧情都改成星际冒险!!”

温栾也终于找到了黑暗议会最缺乏的一个职业。

“都滚开,剧本放着我来写!见鬼你们拍那么多片子,竟然没有一个好编剧?”

赛路斯跟比格尔、普尔森讨论着那本祈祷书,远远看到热闹的拍摄点,强悍的从导演骂到跑龙套演员的温栾,忍不住笑了。

就是这样,与不死的黑暗生物们有共同爱好,找找乐子,折腾麻烦事。

作为宿敌的过去,永远相伴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