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595章:(番外)无眠夜(1/1)

从陆氏旗下的药研所回来,嘉渔罕见晚归。

慕家庄园。

她走过前庭院,落日余晖,她望着站在不远处的人,心里一时间滋味难言。

到最后,还是没有开口和他说什么。

“到哪儿去?”

盛夏的夜晚,微风透着几丝凉意,嘉渔向前走了几步对他撒了谎,“只是去公司看了看,最近的事情有点多。”

“这么忙?”

他将走在他身边的人揽进怀里,告诉她,“工作上的事情不宜过度操劳,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在等你。”

嘉渔的脚步顿了顿,庭院昏暗的灯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将她整个人氤氲在一中暗黑的阴影里。

“什么时候,你恢复职位,我也能继续读完博士。”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等再等等,你现在是慕威森最大的股东,就算是应付差事,也该在公司多留几日,几日后,你交由章远和管彤来打理,也不会再有人说什么。”

他的脸色透着苍白和疲惫,嘉渔看得清楚,内心里饱含的责备情绪又被强制压了下去。

——可她的那份担忧,谁能理解?

嘉渔晚归后,情绪不太对,慕郗城看得出来。

晚饭后,他将阿伦叫到书房问,“今天下午黄昏,太太都见了谁?”

阿伦想了想,摇摇头,有些欲言又止。

慕太太交代了他不能告诉董事长,他不好出尔反尔。

阿伦低着头应了句,“老板,太太只是去了公司。”

慕郗城起身,将手里的财经杂志放下,负手长立,“阿伦,你在太太身边几年?”

“先生,已经有一年。”

“在我身边几年?”

“六年。”

“六年情分不比一年?”

“老板,可……可是,太太不让说。”

转身过来,他看着面前的人,告诉他,“有什么话,不妨说出来,我不会计较。”

阿伦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太太,去了陆氏,见了陆……”

不知道该不该将话全部讲完,说了大半以后,阿伦终究是住了口。今天下午,从慕家送太太外出,他就觉得对方脸上的情绪不太对。

见陆时逸倒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可太太不允许他跟,也不允许他告诉先生。

阿伦心里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

“老板,其实,太太没有在陆氏逗留过久。”午后苏醒就外出,一直到晚7点多才归来,怎么能算得上逗留不久。

阿伦撒谎,太容易遭人识破。

看他继续还想要说什么,慕郗城抬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阿伦只好住口。

****

晚间。

嘉渔这晚翻来覆去,没有睡意,慕郗城因为身体缘故,而她是在出神。

睡不着。

将一旁的台灯打开,慕郗城将翻身背对他躺下的人搂进了怀里,骤然的光亮让嘉渔有几分不适应,自他的怀里仰起头。

嘉渔看着他,问,“还没有睡?”

“你都没有睡着。”

“抱歉,是不是吵醒你了?”嘉渔将脸贴在他胸口上,想过很多遍要怎么和他开口,最终还是放弃。

十一说得对:联系肾脏的要害部位能取出子弹,还能在三个月内恢复成她丈夫这样,已经实属不易。

就算为了抑制疼痛注射了毒品,靠毒品来抵抗阵痛,染上毒瘾也罢,这全然算得上是幸运。

这一切都比失去他,要强上百倍。

台灯的暖色灯光下,慕郗城伸手刮了一下她挺翘的鼻,“为什么事发愁?让你心烦到睡不着?”

“没,我就是觉得慕威森这么大的企业,自己很难胜任,做不好,岂不是辜负你对我的一片苦心。”

“我太太已经做得很好,也十足值得我骄傲。”

嘉渔莞尔,靠在他怀里和他约定,“等陈陈和念念大一点,你要补偿我,带我出去走走,就像奶奶一样,到处游历。”

“好。”

他答应的爽快,嘉渔像是少女时期的时候一样,主动伸出小手指勾了勾他的。

“说好的,你可不能反悔。”

“嗯,不反悔。”

嘉渔蜷缩进慕郗城的怀里,努力让自己不要多想,赶快入睡。

因为她知道,自己不睡,慕郗城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嘉渔怕黑,室内的台灯为了她安眠设计的,灯光不亮,慕郗城轻拍着她的后背。

夜半。

等她彻底入睡以后,他才起身下牀,去吃药。

他刚做完手术不久,能恢复的快,完全依赖这种药物对疼痛感的麻痹。

只怕,日后很难戒掉,影响他陪伴她的日子。

嘉渔其实并没有睡着,慕郗城下牀,她有觉察。

她在装睡,等慕郗城离开后,她更加显得忧心忡忡,明知道他下牀是去吃那种比毒品都厉害的药,她却不能阻止。

她丈夫吃这个药,让她总是忍不住想起陈屹年过世前,背着自己偷偷给自己注射毒品。

毒品,又是毒品。

还是能害死人,减人寿命的毒品。

她翻来覆去,在慕郗城不在牀上的这段时间,内心像是被烈火灼烧着,心火旺盛。

嘉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只是她在梦里又梦到了05年那个宛如噩梦一样的夏天。

陈屹年一天天消瘦到皮包骨,胃癌晚期什么都吃不下的人,在她面前却像是个常人一样没什么大碍。

她怀疑过,也疑惑过。

后来,知道他在深夜给自己注射麻醉人神经的毒品,才懂,为什么,父亲和普通的癌症患者不一样。

注射毒品,给自己续命,受尽折磨只是为了陪陪她。

“囡囡,你要好好的,爸爸答应你陪你过完这个夏天就一定能,只是这个夏天后,你还有另一个夏天,爸爸怕是没有了。”

……

夏天,燥热的酷暑,嘉渔却如同坠入冰窟。

慕郗城回来,见牀上的人满身的冷汗,将她抱紧擦拭着她的泪痕,问,“在哭谁?为什么哭?”

梦里的人不停的掉眼泪,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只是孩子气的流泪。

后来,嘉渔只感觉到抱着她的人像是叹了口气。

她就再没有意识的陷入沉睡。

****

2011年的盛夏,海城市的阳光要显得温和的多,并不过分毒辣。

嘉渔起床后,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完全肿起来的眼皮,有半晌失神。

她哭过,不单单是做梦那么简单。

现在的陈嘉渔,似乎也有些看不起自己。

曾经的她无牵无挂一身傲骨,仿佛伤筋动骨都不能将她怎样。

可如今,有了家室,有了孩子和丈夫,心境再也不同往常,她绝对不能再等。

慕郗城用的这份抑制疼痛的药,三个月足够有了依赖性,早一天让他断了,也能保住他的五脏六腑不再继续受腐蚀。

嘉渔如同往常一样起来后,先到婴儿室去喂过孩子,再到餐厅里陪自己的丈夫用早餐。

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慕郗城叮嘱了她,“今天面对大众媒体,不要回答问题太多,只简单应付就行。”

她笑着摇摇头,“这几天多亏慕先生亲自调教,也是真的还做不好,岂不是要丢‘老师’的面子。”

她叫他老师。

他送她出门,无奈叫了声,“鬼丫头。”

嘉渔和他挥挥手,然后被到慕家庄园来的管彤接走了。

车内。

管彤看着原本情绪很好的慕太太,骤然沉下了脸,有些不明所以。

半晌后,嘉渔开腔,嗓音冷厉。

“章理事,那天你和你们老板一起到总部公司,给她解困,你是怎么遇见他的?”

章远手握着方向盘,沉默了良久。

明知道,迟早会被问话,真的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尽管实话说,我不会告诉你老板,也不会和他说。”

“这……”

“你不说,我就亲自去问他,章理事自己选一个。”

章远无奈,“太太,那天你被刑警围困,我正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接了一通电话,竟然是老板打来的,按照他的意思我到海城市机场接了他回来。后来,老板虽然没有说,但是我大概明白最近海城市找不到他,他应该去了别的城市,被人救了送去了医院。老板伤势没有好全,最近您在公司的时候,他还是常常让我送他去医院,为的就是见江川医生,”

他想了想又添了句,“太太,董事长选择瞒着你,只是为了不让你担心。”

嘉渔静坐着,半天没有回应。

她丈夫她太了解了,尤其是这次是因为她而受伤,为保性命强行注射医用毒品,这是一辈子的事情。

他要为她受一辈子的罪。

怎么可能会让她知道,为此愧疚。

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