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家名为朝阳书院的特殊书院,名义上许大爹是院长,夫子等等各项差事都兼任,没有多少正式当值的人,实际上却是投入了许家宝他们很多的人力物力。

长公主自发的担任起后勤的工作,为孩子们将一个个学子宿舍安排的妥妥的,一应生活用具也都准备的很齐全,力图让他们能够住的安心舒适。

陈御医也主动提出,以后会帮忙负责孩子们的身体状况,定期的给孩子们请平安脉。

杨大学士还答应同时在书院兼职当夫子。

就连许家宝,石头他们都为自己安排了事情,那就是定期的适量的给孩子们安排一些有针对性的运动,让他们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其他人也随时准备需要的时候搭把手,可以说大家是前所未有的重视。

不管是衣食住行,还是生理心理健康等等各方面,许家宝他们都有考虑到,他们以为已经准备的很充分了,可是真的看到孩子们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他们准备的远远不够。

早就知道来的是一些有缺陷的孩子们,大家都是有心里准备的,可是真正的看到一个个瘦弱可怜的小孩子,用他们无助,戒备,审视的等等各种目光看着他们,他们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尤其是长公主,一下子看到这么多残缺的孩子们,她就仿佛看到了自家相公可怜的幼年时期,是不是他也曾经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孤单,那么的悲伤呢?

“娘,相公以前也是那样么?”看着一个个躲着人,自己默默坐在角落发呆的孩子们,长公主终于忍不住问来帮忙的许奶奶。

“可不就是这样吗,想和别的孩子一起玩,可是孩子们都躲着他,次数多了,就只会自己在一旁偷偷的想事情了。”许奶奶看着长公主心疼自家儿子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回事,也不怕她了,不自觉的就和长公主讲起了儿子小时候的事情。

“咱们家老大还是比较走运的,有自家几个兄弟时不时陪着他,不算太孤单,而且其他的孩子也不敢欺负他,你是不知道啊,这样的孩子是最容易被人欺负的,娘当初是特别的庆幸,后面生了一个又一个儿子,能够保护他们大哥不受欺负。”

“娘,我也很庆幸大朗投胎在您家,有几个好兄弟,辛苦你们了!”公主上去抓住许奶奶的手,她真的很感激自己婆婆和小叔子们,也许正是有他们,她的大郎才能长成今天这个样子吧。

“哎,这有什么辛苦的,其实最苦的还不是我们,而是大郎!”许奶奶一时之间感触很深,不免说了很多一直埋藏在心底的事情。

“有些事情我从来没有说过,就是大郎他爹我也没有说过,但是我想大郎他应该是记得的,大概是他三四岁的时候吧,他爹出门给人打短工了,我生了三郎没多久,二郎也有一岁多了,算是养住了,他奶奶偷偷的瞒着所有人将大郎扔在了山里。”许奶奶边回忆边留着眼泪。

“我干完一天的活回到家里,怎么也找不到大郎,一下子想是不是被拐子拐跑了,我的大郎那么乖巧可爱,又想不会掉到河里了吧,夏天总有孩子掉到河里淹死的事情发生,害怕的我手脚都抖个不停,路都快不会走了。还是一个处的好的一个婶子告诉我,看见他奶将人领出去了。”

“我跑去问他奶要孩子,她奶见瞒不住居然直接就说,‘扔了,那么个孩子养大了有什么用,浪费粮食,早扔早好!’那是她亲孙子啊,我跪下来求她,求她把孩子还给我,她无动于衷。”

“让我以后专心养好老二和老三就行了,以后还会有其他的孩子的,忘了大郎,对我也好,对孩子们也好!”

“我真的真的很伤心,也很生气,那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啊,凭什么她说没了,就要没了!那个时候我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做了一件罔顾人伦的事情,拿了菜刀架着婆婆的脖子,逼迫她说出大郎的下落。”

“事后我是有害怕后悔的,那是我婆婆啊,如果大郎他爹知道了,是可以拿这件事休了我的,别人还会称赞他孝顺!可是等我跑到山里,看着我的大郎,抱着膝盖,蜷缩在一起的小小身影,我什么后悔都没有了,甚至想杀了我婆母的心都有!”

“山上不说有狼,至少野猪,蛇,鼠,蚁肯定是有的,大郎又听不见,该有多害怕啊!大郎是她的亲孙子啊,就因为有天生的残疾,她就这样对他!看着大郎满含眼泪的看着我,却又不敢接近我,我的心都碎了!”

“是的,我有其他的儿子了,但是他们都不是我的大郎啊!从那以后大郎从来没有靠近过他奶奶,我想他肯定是记得的,记得他最亲近的人曾经想抛弃他!”

“娘!”长公主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更紧的握住了许王氏的手。

许王氏拍了拍长公主细嫩白滑的小手笑了,“不说这些了,都过去了!现在好了,我们大郎有了你这么好的媳妇,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娘是做梦都为你们高兴啊!你们好好过日子,娘啊,就满足了!你去看看大郎,让娘一个人静静,人老了就是喜欢回想过去的。”

长公主让人给许王氏打了水,拿了香皂,帕子,吩咐好好照看,就去找许大郎了。她确实是很想马上见到那人。

在一个回廊处见到许大,长公主支开了所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怎么了?”在外面亲热,许大面上有点红,看不见媳妇的嘴,不知道她说什么也让他没有安全感。

“我会打野猪,也不怕蛇虫鼠蚁,以后我保护你!”长公主埋在许大的背上说道。

“你说什么?我看不到!”许大感觉到背上的震动,知道媳妇说话了,可是他听不见,有点着急,怕是公主受了什么委屈,一个劲的想看看她。

可惜公主抱着他是怎么也不松手。

许大不敢使劲怕弄伤她,只能由着她,抓住她放在腰上的手给她安慰。

许家宝躲在一旁看见抱在一起的两人,挺替大爹高兴的,终于有个真心心疼他的人,陪伴他下半辈子了!

被许大爹抓回去,好好安慰了一番的长公主殿下,直到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才出来,整个人艳若桃李,柔情似水的。

吃个饭,两人也不好好吃,还牵着手,你给我夹个菜,我给你夹个菜。许家宝想幸亏饭桌上没有长辈只有他们几个小辈,但是这样在小孩子面前秀恩爱真的好吗?

正想着,就见一旁的安王给她夹了一个鸡腿过来,还将她碗里拨到一边的胡萝卜给夹走了。

她不是不吃,只是不怎么喜欢吃,但是还是准备最后吃掉的!

看着安王几乎是没有怎么嚼,就将胡萝卜吞进去,许家宝就明白他也不怎么喜欢那个味道,赶紧给人盛了一碗汤,好冲淡一下,让他好受一些。真是的不喜欢干嘛还在她碗里夹!

公主和驸马看着他们也是相视一笑!

第二天,公主又仔细研究了各个学子的一些背景资料,不得不再思考关于许家宝说的近亲成亲,生的孩子容易畸形,天残的问题。

在来的十几个孩子中间,十之八|九都是表兄妹成亲,所生的孩子,看来真的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又将这个事情和陈御医,以及大皇子身边的黄御医商讨了一下,得到两位御医的赞成,举证,长公主并两位皇子都不得不相信,近亲成亲不利于子祠的说法。

单单就这十几例还不足以说服长久以来,人们固有的亲上加亲的思想,长公主几人又分别派人去收集这方面的相关实例。

通过收集过来的成千上百的例子,研究对比再次证实了近亲相比较与非近亲成亲,虽然不能说每个生出来的孩子都会畸形,残疾,但是概率确实是高很多的,而且即使是没有畸形,残疾等问题,身体也是相对孱弱很多的,一不小心就容易夭折了。

不过也有好的一面,那就是但凡表兄妹出生的孩子,只要是健康的,相对来说又比普通人成亲生出来的孩子聪明一点,但是可能性比较小。

许家宝觉得这个调查还是很符合科学研究结果的,上辈子她就知道,近亲之所以不能结婚,就是因为有研究表明,相同血缘的人结婚,因为各自可能带有很多相同的隐形基因,二者结合,隐性基因就会有可能同时遗传给下一代,使下一代显现这些隐形基因的特性。

当然这些隐形基因有不好的,就表现为畸形,残疾,身体孱弱等等,也有好的,比如说相对聪明一点。

至于说表兄妹成亲是生出好的,还是不好的,那就要看运气了,但是整体来说还是弊大于利吧!

面对这么一件关于传承的重大事件,长公主不得不作为代表给皇帝上表了一个折子。

皇帝收到折子的当天,去了皇宫深处,一个隐蔽的小院子。

那里住着一对母子,一个是他嫡亲的表妹,一直称病被隔离在这里的德妃苏氏,另一个是他亲生的儿子,出生就缺了半节腿的皇子。

如今估计是很少人知道,皇宫里还有这么两个人了。

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当年那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一直天灾*不断,德妃居然生出那么一个孩子,宫里就隐隐有传言,是天家不休德行,上天将祸于皇室。

爬上皇帝这个位置,手上怎么可能完全干干净净,他不能留下这个孩子,让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攻讦他德行方面的问题,甚至最后以此为由头,大举造反。

他给过德妃机会的,只要处置了孩子,德妃还是德妃,可惜德妃硬是要留着这个孩子,还要养在身边,没有办法,他只能将他们隔绝在宫中。

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有人告诉他,其实孩子没有腿,并不是因为天降祸于他,而是很有可能是他和孩子娘是表兄妹的关系,他感觉他这些年的遮遮掩掩就像一场笑话。

放出德妃,天佑帝是做好了受到讽刺嘲讽的准备的,没有想到德妃知道前因后果之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将皇儿送到书院去读书。

天佑帝更加愧疚之下,答应了要求,同时加封德妃为德贵妃,从此何贵妃一家独大于宫中的时代过去了。

就近亲成亲这一事件,天佑帝又召见了各大内阁大臣商讨此事,最终大家一致决定,只是公布长公主的调查结果,但是并不禁止表兄妹成亲,毕竟亲上加亲由来已久,强行禁止并不是上上策。

结果一公布出去,是几家喜,几家忧啊!

正儿八经,门当户对成亲,或即将成亲的表兄妹们纷纷表示担心啊,自己无所谓,但是关系到孩子啊,万一生出个怪胎可怎么是好?

不是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干脆就退了婚事,再觅良缘;真是那种情到深处,情深不寿的,那就做好心理准备,孩子有可能不好,当然也有极其微小的可能非常好,如此安慰自己!

而对于某些夫人,小姐来说又是很高兴的事情。

因为世上有种很讨厌的生物,叫表小姐!她们颤颤弱弱,可怜兮兮,和自己夫君或是未来夫君青梅竹马,两情相悦,苦于没有相对等的身世,她们哭哭啼啼,委委屈屈表示为了真爱,就等着当妾。

上得婆婆的心,毕竟是亲外孙女,有自己的血缘;下得相公的心,从小一起长大,是亲表妹啊!让嫡妻们怎么忍?

这下好了,你不是怜惜你外孙女吗,你不是爱护好表妹吗?生出怪胎怕不怕?

是亲孙子,亲儿子重要,还是外孙女,表妹重要?呵呵!

外面因为近亲问题,残疾孩子问题是吵的热热闹闹,沸沸扬扬,许家村里,朝阳书院中,孩子们是完全不知道。

他们在这个小小的书院,享受着人生中有史以来,最平静,最安乐的生活。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们从穿衣,吃饭,睡觉等等衣食住行各方面,都被安排着尽量自己动手,就好像他们真的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一样。

在这里,没有人会嘲笑他们,也没有人欺负他们,因为大家都是半斤八两,大哥不用笑二哥,除了平时的生活日常,他们还有各自的任务,这种生活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