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正月过去了,积雪融化大地慢慢回暖,农人们拿出各自的农具开始修整,为一年一度的春忙做准备。

里正老刘头的儿子刘长庚带领一长队人到何家老宅院子里,等着何妞妞给他们安排工作。纸店早以恢复运营,为了赶制简迪那批货,正忙得昏天暗地,大部分的仆人都去赶工了,留在宅子里的就三子跟几个近身侍候的丫鬟。所以,何妞妞不得不蟹兵虾将齐齐上阵,庄庄做登记,鸢鸢让雇工画押,自己和丫丫分发物资跟定金,三子跟众丫鬟负责带他们下去住宿,一阵忙碌下来,身上出了些汗,还好人不是很多,一会儿就完了。

何妞妞刚喘口气,瞧见门口一冰一火的两个少年,又颓废的窝进了椅子里。哎呀,她当初就不该答应收徒弟,看吧,连休息日都没了,真是自找苦头吃。

“哟,今儿个什么日子啊,怎的这般热闹!”寒熠笑嘻嘻的迈进门,一副很八卦的模样。云上依旧面无表情,若不是那双深沉的眼眸,何妞妞都怀疑他是不是活的。

“过些日子要忙着春种了,雇了些人手过来帮忙。”何妞妞有气无力的回答着,想着以后要忙更多的事情,她就感觉前途一片漆黑,休息只能成为奢望词了。“你们今儿倒是来得迟了,陌公子这会儿怕是练上了。”

寒熠听她说到这里心里一阵郁闷。“还不是那几个猖狂的刺客,连连出命案,折腾得爷寻花问柳的功夫都没了。改日等他几个归了案,定要让他们尝尝摸不到女人的滋味儿!”

“去,色情狂!”何妞妞恶寒,这人还是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叫你无语。

“男人不好色那就不正常了。”寒熠坏笑,眼睛瞄着云上。

“你别看他,人家不是跟你一路货色。”何妞妞下意识的替云上辩解。原本冷森森对着寒熠吐毒针的眼芒转了个弯儿亮晶晶的看着她。摸了摸鼻尖何妞妞被两人焦灼的视线看得不自在,张张嘴想转移话题,却发现一时词穷,脑门上暗自滴下大大一滴汗。看吧,平时不好好学习,现在想说个话都开不了口了吧!

“大小姐!”春花欣喜的跑过来,嘴巴咧得大大的。“冬琴姐回来了,在外头院儿里呢!”

“哦?回来就回来了。咋咋呼呼做什么?”何妞妞将两人送到陌九天房门口,一转头对着春花。

春花吐了吐舌头,没大没小惯了,神态尽小姑娘家的调皮。“冬琴姐带了好些东西,手底下跟着好些人哩!”

“走,去看看。”何妞妞蹙着眉,心知冬琴是哪个有点家底的大家闺秀,看她这番阵仗怕是跟那边彻底断了吧!只为何会弄到这般田地,她心底若说不好奇。那绝对是假的,可人人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她又何必去揭人家伤疤,有些事情听到了或许只能让自己难受,即知如此她宁愿什么都不问。到外院她意外的看到有趣的一幕。

“你回来了?”三子哽着脖颈僵硬的立在门口,也不知招呼人进来。

“嗯。”冬琴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显得文静恬雅。

三子两只手悄悄背到背后互掐,冬琴几人看不到,何妞妞跟春花倒是瞧得一清二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主子很想你。”

切,死小子,自己想吧。还推到我头上!何妞妞替三子暗暗着急。就他那磨磨蹭蹭的样子,啥时候能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啊!

冬琴又应了声,忽然低着头哭了。三子吓得不行,急得抓腮挠耳,全然没了平日的机灵劲儿。“你…你别哭呀,谁欺负你了,说出来。我去…去教训他!”说完冬琴还在哭,三子暗想难道是自己能力不够,她觉得自己是个仆人搞不定那人?“没事儿,说出来,让主子带人去灭了他!”使出杀手锏以为能搞定,哪知冬琴抽抽噎噎,泪水越来越多。滑头小子对上水美人,何妞妞两手一摊没辙。

“冬琴回来了。快进屋啊,杵在外头不冷么?”不得不出声。何妞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三子一眼。冬琴这才抬起头,红肿着眼睛抱歉的看过去,擦擦眼泪让门外的人把箱笼搬进门,何妞妞仔细看了,来人两女一男,其中除了一位姑娘,其余年纪稍长,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妇。不知怎的,何妞妞看过去,那妇人也抬头看她,四目相接,妇人两眼撑大,身子抖了一下,见何妞妞面露疑惑,那妇人赶紧把头低了下去,搬着东西从何妞妞身边走过。

冬琴稳定了下情绪,才不好意思的道:“小姐,他们三个一直跟随奴婢,所以冬琴自作主张将他们带了过来。”

何妞妞的目光追随着妇人的身影而去,感觉那人好似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嗯,过后让康叔给安排个差事吧!”笑着拍拍冬琴的胳膊,“你也真是,天冷路远的在城里等我就是了,何苦跑到这里来!去去,快回屋子好好歇歇!”

春花欢喜的拉着冬琴要走,给冬琴冷刺刺的刮了一眼。“才几日不见,就如此没得规矩了!”

怕怕的缩回手,春花毕恭毕敬的站好,遵身对着何妞妞道:“春花告退。”冬琴点点头,自己也行礼走了,何妞妞一阵冷汗,无拘无束的日子似乎又得结束了。

春忙如期而至,旱地贫田在何妞妞手中慢慢改变了样子,村里人有来看新鲜的,也有着等看她笑话,何妞妞不在意,让人把屋后一大块荒地修整出来,没日没夜的忙话,同时何记纸厂也在快速修建当中,这时累死累活的她还不知道自己在边关已经成了个传奇人物。

此时蓝家军已经退到白霜城,在此处跟蛮夷军打了两个多月的持久站,寒冷的天气让士兵们叫苦不迭,年跃四十的蓝将军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恨不能将蛮夷军赶出国土,早日结束战争。

满豹搓着冻得没了知觉的手,进宿营帐里拿出两封家书,纵使七尺男儿也一时没忍住泪流满面。上头已经下了死命,纵使全军覆没也不可丢弃城池,援军不知何时能到,士兵人都知道,往后几日怕是没命回去了,将军发令让他们分批休息,他这才有时间翻出信找人读给他听。军营里识字的不多,而脾气好乐意助人的只有蓝将军帐里的肖副将。排了一会儿队,满豹有些激动的捏着信封,别人都拿着粗布块,他捏的不知是什么材质,但上面黝黑的大字告诉他,这是稀罕物。

“下一个!”肖副帅年近六十,人却不显老太,满身肥肉笑起来特有喜气,别看他胖胖的,上了战场那可是威风八面的人物,两把利斧耍得虎虎生风,谈笑间灭敌无数。

“咦?”肖冀接过满豹手里的两封信,眉头不自觉的跳了跳。“满豹!”肖冀对这位小将多看了两眼,拆开其中一封朗声读了起来。“吾儿,家中一切安好,托何大妞福气,为娘和你父做了何记纸铺掌柜,小虎子替大妞看守庄子每日有不少进项,如今白米饭也能吃上了,你妹妹常叨念,不知你可有吃上好的,为娘盼着吾儿早日归来,好好打仗勿念家中,另何大妞给你捎了封信,吾儿若出息了,将来定要好好答谢她……”读完信,底下的士兵纷纷好奇的围了上来。

“哇,你小子不错啊,家中有个好姑娘帮忙啊!”有人羡慕的感慨,“我要有个媳妇儿等,拼死也得活着回去!”

“对对对!”响应声不断。“拼死也得活着回去!”

“你那姑娘好生厉害呀,又是店铺又是庄子,兄弟可得加把劲啦!”

满豹一听到何妞妞写的信,立马两眼放光的看着肖冀,那模样似乎自己面前的是初恋情人,搞得肖副将怪不自在。尴尬的咳嗽几声,慢吞吞的撕开另一封信。

“豹子哥,今日得知你的来信,我甚感高兴。能有一个上战杀敌的哥哥这是我何妞妞的荣欣,男儿抛头颅洒热血,只为保家卫国,这种豪情万丈大义凛然的英雄气概,让妞妞很是钦佩,纵使我也想一腔热血奔战场却是生了个女儿身,无法,只得寄希望予豹子哥,杀了那些狗日的侵虐者,让他们知道我大央子民不是好惹的!”肖副将停下来咯咯一笑,心想这女娃娃倒是有气魄,是个有趣的人。

“好啊,说得好啊!我大央子民都是铁骨铮铮的英雄!”蓝将军一身银色铠甲走来。

“将军!”士兵们齐齐跪下,蓝正斯大气的挥了下手,面带微笑的说:“肖副将继续念!让咱们蓝家军都听听,一个姑娘家就有如此气势,尔等怎么输于女子!”

“末将遵命!”肖冀站起来,拿起信继续往下读。“妞妞曾听闻师傅讲过几本兵法攻略,虽是记得不全,写下几句望能祝哥哥一臂之力早日得胜归来。你听好了,兵法布阵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此处有三十六计以供参考,分为防守篇诱敌篇与伏敌篇……”呀,这姑娘还是个会布兵的,肖冀顿住了,往下看了去,脸上露出狂喜,复又抬起头看着众人,激动得一把把信递给蓝正斯。

“将军,快看,此计妙哉妙哉啊!”

蓝正斯接过信,先是震惊,再是大笑,接着拍手称快。“好一个声东击西,以静制动!好啊!全军听令,列队集合,各位主将前来营帐议事!”

满豹不知道何妞妞还说了什么,但看两位将军的脸色,想必已经有了应敌的策略,他激动的握着信封深深的望着天的南边,眼底燃起熊熊烈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