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素素坐在洛明皓的车里，她觉得其实现在挺滑稽，洛明皓会因为一点莫名其妙的小事和她争吵和动怒，如今她都做出了私奔的事，他偏偏还能够和她分析，她私奔失败只是因为她和程柏衡不合适。而她也不想去思考程柏衡为何没有来了，他没有来，这就是结果了，是她和程柏衡之间最终的结果，他们都清楚，他们再没有这样的勇气，什么都不考虑，然后一起离开。

她那时羡慕周行书，能够为了一个人，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甚至这样的理由说出来都没有人相信。现在依然非常羡慕，她终于也有了这样的冲动，不是吗？冲动，大概是心不够诚，因为她并不是因为程柏衡才选择离开，所以她失败了。她此时此刻，竟然有些庆幸，他们没有私奔离开，否则她一定会觉得对不起程柏衡，她想离开，只是因为她累了，想躲避了，看吧，当理智归位，一切的冲动，全都成为了错错错。

或许她真的和程柏衡离开了，会面对更多的困境，她会觉得对不起家人，会因为她还是洛明皓妻子的身份而懊恼，她和程柏衡以后住在哪里，又靠什么营生？这些琐碎的事更衬托着，那样的冲动难能可贵。她就好像在一个牢笼里，她知道自己出不去，于是连尝试都不肯，因为知道那只能是白费功夫，所以她麻木得竟然羡慕那不管不顾想冲破牢笼的勇气，哪怕已经失败了，可那种想要挣脱的感觉，她也是那么的向往。

她把捏着的手机放到包里，因为她不会给程柏衡打电话，而他没有来，他也不会联系她了。她拉上包的拉链，突然在想，其实她和程柏衡没有再遇见该多好，现在连过去的温存都染上了洗不去的尘埃，而不是美好。

她又想笑她自己，真是恶心，怎么都不能如意。程柏衡消失了时，她期待他出现，哪怕是出现和她说一句分手也好。后来他终于出现了，她又希望他没有再出现。她这样的人，活该不能够幸福，活该被困在这种境况里。

她不知道洛明皓把她带到了什么地方，停下来时，她跟着他下车，这才发现，他开的车非常普通，进入车流中毫不起眼的那种，他穿着的衣服也很普通，连同他英俊的脸都因此失去了光泽。而她也没有心思去思考究竟为何会这样。

这是一个小区，她跟着他坐上电梯，然后看着他打开房门。这里也是他的住所？还真是够平民的住所。只是他应该很少来这里，房子里很空旷，物品很少，玄关处的拖鞋也少得可怜，只有两双男士拖鞋。

秦素素穿着拖鞋进去，洛明皓拿起手机去接听电话。

洛明皓烦躁的听着电话，交代了几句后，就坐到沙发上。洗手间传来莲蓬的水声，他猜想着她应该在洗澡，他拿出手机，查着周边的外卖，他们今天都没有吃饭，他乱七八糟点了一通，这才把手机甩在茶几上。

他盯着洗手间的方向，他知道她现在肯定很难过，而他自己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一切都如同他预料当中那样发展着，但他并不高兴。她对他绝望，把所有希望放到程柏衡身上，她觉得程柏衡是那个拯救她的人，程柏衡就是她的救赎，他就让她看清楚，程柏衡究竟是不是她的希望。从今以后，她再也不会觉得程柏衡是她的希望了吧，而她也不会再去回忆和程柏衡之间的过往了，那些东西也不再美好了。

程柏衡的没有出现，已经毁掉了一切。可是他一点都不高兴，甚至他在机场时，他希望她没有出现。

他自己真是矛盾。

洗手间里的水声一直不断，他拧起眉头，有点不安。她今天从中午到晚上都没有吃过东西，又在洗手间待了那么久，会不会有问题？她以前就这样，没有吃东西去洗澡，差点晕倒了。他忍了几秒后，走到洗手间门口，伸手敲门，“你还好吗？”

没有人出声，他以为是她并不想理自己，仍旧敲着门，“你如果不出声，我马上就进去了。”

还是没有回音，他睁大眼睛，心里清楚，肯定出事了。他退后，用力的撞着门，撞了好几下，门才被撞开，他因惯性向前扑去，差点没有站稳。而他视线内，是她全身湿透的坐在地上，莲蓬的水不断冲着她，她左手手腕的血和水一起，生出一股红色的水流，流进下水道里......

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大声喊着她的名字，抱起她，直接冲了出去。将她抱上车，胡乱的用衣服缠住她的手腕，这才恢复了一点理智，给医院那边打去电话，他以最快的速度开着车。

他不停的闯红绿灯，心情从没有这样低落过，他自诩聪明，一切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她不是一直觉得程柏衡是她心中最美好的存在吗？那他就毁掉她最美的存在。她以为她和程柏衡在一起就能够幸福了，她以为他们再遇见，她就完成少女时期的遗憾了，他就让她亲眼看一看，她的程柏衡究竟如何对她。

他就是故意让她生起希望，再一点点毁掉，让她不能生出任何逃离他的想法，只有他才会是她的归宿，别的都是妄想，她不止不能做甚至连想都不可以。

可是现在，他真的后悔了，他太自以为是了，就算一切都按照他设想的发展，那又如何？如果她真的出事了又怎么办？他们之间就算不好，至少她不会这般做，竟然拿刀子割她自己的手腕。她那么胆小又懦弱的人，稍微张牙舞爪，就能够被自己吓回去，可是她偏偏就有勇气自杀。

到了医院，他把她抱出来，直接冲进急诊室，让已经准备好的医生为她诊治。

他坐在急诊室外面，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他都乱七八糟的做了一些什么？他只是想靠近她一点，可为什么每一次，都是将她推得更远了。

他一直等在外面，直到医生让他去办住院手续。她晕倒只是因为失血引起的休克，手上的伤口已经缝针，已经没有危险了。医生见他脸色沉重，还向他科普，其实割脉自杀死亡率并不高，只要不是长时间失血，一般情况下都能挽回，让他不要担心。

病房内，他坐在病床旁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她就这么喜欢程柏衡？因为无法和程柏衡离开，竟然选择割脉自杀。他这时冷静下来，又觉得自己做得对了，他不能接受她心里永远放着一个白月光，所以他只会将他扼杀，如果知道程柏衡对她影响这么大，他就不是现在才做这样的事了。

他看着她的手腕，“别想着离开了，因为我不会允许。”

自然没有人会回应他，他伸出手，碰着她的手，“以后也别伤害自己了，这多疼？”

还是没有人回应，他皱着眉头，“程柏衡哪里好，不就一个破律师，他又能为了做些什么？他母亲用自杀威胁他，他立即就妥协了，他没有你想象中那么爱你，而且你们之间的事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放下呢？”

“就因为他是你的初恋，所以你就对他恋恋不忘？你们根本就不配，也不应该在一起，他会出车祸会失忆，全都是因为你们不应该在一起，你怎么就不明白？”

“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雨，你一直在机场等着他，我看了你好久好久。后来我告诉我自己，这次我就放过你，如果有下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可是我后悔了，于是我告诉我自己，如果你那天等着的人来了，如果你们在一起了，我就放过你。你看，连老天都不会帮你，程柏衡出了车祸，不仅仅是出车祸，还失忆了。所以，你注定就是我的妻子，注定应该和我在一起。”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很长一段时间，他闭上眼睛，就看到她不管不顾哭泣的样子，每一次，他都想将她从地上扶起，然后为她擦掉眼泪。每一次的想起，形成一种遗憾，无数次的遗憾堆积在一起，成为了某种执念，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种执念为何变得那么强大。

所以他想在这个世界再看到她，不是刻意，他就想偶然的再遇见她一次，就一次，好像这样就可以给他最合理的理由了。

所以在她所在的大学邀请他去演讲的时候，他没有拒绝，虽然他没有在台上看见她。他走在校园里，固执的走着，寻找着某种契机，就像魔怔了似的。然后，他竟然真的看见了她，他知道她一定在的，因为此时正是校园招聘的时候，她没有考研打算的话，应该就会在学校游走于这些招聘会中。

那是在凉亭前，她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凉亭里的一对情侣，那对情侣坐在凉亭里，正看着人工湖里的鱼。她一直看着那对情侣，好像透过他们想起了什么。

她在看别人的风景想起属于她的风景，而这一切都是他的风景。他觉得，那一刻的她，一定就想起了她那个男朋友。

他不会告诉她，永远也不会告诉她，他知道她男朋友怎么了，她男朋友又去了哪里。在机场那次后，后来他让人调查过了，他清楚她身上了发生了什么事，知道她的忧愁是因为谁。

真是一个固执的女孩，她怎么就不像别的女生那样，转身就换个男朋友？可是要真是会那么做，也就不是她了，那个性格别扭却又真的很单纯的秦素素。

什么是习惯呢？一直观察一个人，算不算亲近她的方式？明明没有正面接触过，却好像已经很了解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