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第六章 当年之事(1/1)

五百年前。

不知名的仙山云雾环绕,青雾中影影绰绰的树林,天边的蓝色蓝的寂寥,一抹深邃的湖蓝色如一条长长的河流倾泻了整个天空,融化了月的温水,迎着未醒的月的凄清,朦胧的晨星依然在天边窥探着,伸出头饶有兴味的看着地上发生的那一幕。

一个绝色的女子在高高石阶上,睥睨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唇角是永远冰冷的弧度,她明明是在笑,却让人感觉无尽的寒冷,也许什么表情也没有,却让人不敢靠近,深邃玄秘如古崖悬棺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危险。

如瀑的长发毫不加修饰得垂在腰际,刚硬的墨云髻耸立在两鬓,只一点冰珠缀于发间,白色是寒冰如铁,闪过坚硬刚强,黑色是无间地狱,也渲染了雾的冰寒。冷漠眼眸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均不在意,没人能打扰她的安静,或许准确的说,是令人心寒的漠不关心。

火红的长袍将周身的冷白青云晕染的热烈,粗犷的浓眉染尽天下赤焰,似浓云火烧着了天宫的瑶池,将那一池五彩神辉全都织成了天边的烈火,明净纯粹的热火浓艳更甚地狱业火,比那大红的长袍更吸引致命的是魅惑细微勾起的眼神,长长上翘的睫毛也似燃烧了一般张扬,远远只是一团艳烈的红色,是天边的火烧云,是燃尽苍生的血汇集而成的血池,是永远冷冽的手中长剑和不肯无声寂灭而一扫天下群雄的狂傲,是不甘于命运的安排而奋力挣扎的苦楚。

天道者云:无上月,尚天宫,圣夜血婴,乾坤覆立。

圣夜,七现世。所有月相齐聚于同一片天空,逆乾坤,覆天下,乱世间。

朔,与日太阳同升同落,辰月出,昏月落,新月抱旧月。景星异象。

望,日月相对,日东升西落,月东升,一轮明月高挂天际,整夜可见。

二上弦,于无声中琴音的猛然乍破将断,掐灭灵魂的一声铮鸣,破天空沉静。

渐盈渐亏凸月,欲满不可得,但求浮生不虚,残缺是梦如幻,却是最真的一味用处。

残月娥眉,是不经意的一丝吹水划痕,半轮涟漪不起,只看那最细微悠长的一缕,眉勾索魂。

满月难得,是人间难求好景,难圆夙愿,玉环墨蓝夜空,迷离纷乱银河。

都说是圣夜孽婴为祸世间,她若不遂了他们的心愿,怎么对得起那些世家大族们费尽心机请来的所谓天道者?

若是世人当时肯留给她一个活命的小小缝隙,容她如野草般即使被抛弃也能有一丝生存的空间,她今日便放这众生一马,可惜,是他们自己葬送的活命机会。

那年,正是血雨腥风的记忆,灰暗得了无生气,没有一点斑斓色彩,整个世界从来一片阴霾。

“爹,娘,你们去哪?”小女孩瞪大眼呆愣在原地,看着自己府里富丽堂皇的马车如躲避豺狼虎豹迅疾的冲向城外,府中诸人都在四处逃窜,抱着平日看一眼都会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珍珠玉器,金银散落的满地都是,往常若是一颗,便能引得众人竞相为之大打出手,可今日,却是真正的珍珠如粪土!

马车没有丝毫停顿的痕迹,只是沿着它预定的方向飞快奔驰,渐渐的,无情摧残掉她不该有的期望。

她只是乱世中身世凄楚的女子,眼看着父母的车辆驶过眼前弃她不顾,身后,是狞笑着刀光在白日下晃乱人眼四处烧杀掳掠的匪寇,前方,是小小的深潭湖泊,绝望中纵身一跃,是残破蝶翼从悬崖滑落的弧线,带着令人心碎的绝望和无情中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相信万物皆由天造吗?

她自是不信,因为在那深潭,她却因祸得福。

无人知晓,当年府里被抛弃的娇弱的小姐,早该被山贼或抢走摧残或一杀了之的小姐,会成为令整个江湖闻风丧胆的混沌之主。

传说,混沌之主公子无痕,杀人无形,谈笑间不动声色取人性命,面如春风杨柳,心似蛇蝎狠辣。善用医毒,他想救得人,阎王爷也得掂量三分,他想要谁死,无常也要乖乖索命,一招既出,亡魂即定!

谁家少年浅笑如烟,却是红妆风流不减。

她于这乱世中拼杀出一条血路,成为一方霸主,执掌半壁江湖,却在生辰八字被武林宗门偶然得知后群起攻之,誓要灭她!

倘若一个毫无罪过的人只因出生在不该出生的时候,便注定于天下为敌,那么,她只好负这天下。

血溅三尺,亡魂夜夜哀嚎悲戚,她以人血为温泉水,残忍美丽的泉眼生生不息,她专研世人口中的妖术,成为祸世魔女,只为对无数人易如反掌却独独对她难于登天的“生”字。

待她终于将这江湖收入手中,听着耳畔那些若有若无的谩骂和诅咒,竟觉很是悦耳动听,便要每日千人,使他们受尽折磨酷刑,专听漫彻天际的叫喊声取乐。

她以为人生是可以就此结束的,这一生该轰轰烈烈,她已走过。可惜一个人的生命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他只是在一个并不是很特别的时刻,以一种并不是特别的方式,就轻易闯进你自以为封闭紧密不为外人窥探的心里。

一个魁梧的男子,墨青的衣袍,妖孽的容颜,他有着比她更加冷淡狂酶的性格,他有着比她更加惨烈的身世,他是天下之主,她是江湖之心,同样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同样蔑视世俗的疯狂不羁,视人命如草芥。

大宛国皇子,当时名号足以震裂五国的绝世天才,十岁之前,被当成废材一样浸泡在药池中。

因为他昏庸的父皇受妖妃蛊惑,下令以自己亲子的心脏来练就长生之术,希望可与日月同辉,与天地不老。

他们都想将这天下归于囊中,明争暗斗,对各自的脾性了如指掌,惺惺相惜又互为宿敌,只为争做一个天下之主。

犹记那一日,西风猎猎,日暮华美凄艳,满城凉薄的柳絮飘飞,山头的男子如邪衣修罗君临天下,脸侧如血残阳橘红的光里,半勾浅笑如新月魅尽众生。

“苍龙玉,你这一生,有没有试过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几分戏谑几分挑衅,带着与平日深邃不相符的趾高气昂,身边,还有一个风姿艳丽的绝色美人,媚笑着将那足以滴下水的娇艳红唇奉上,贴在男子晶莹如玉的胸膛,毫不餍足的陶醉。

依靠在男人的怀里?

她胃里一阵恶心,很想吐,想想这场合不对,强咽了下去。

男子眼眸里闪过恼怒,大手一挥,活生生的绝色美人立时跌下悬崖,连惨叫都未来及发出一声。

苍龙玉摇摇头,可惜,长成这一副祸国殃民的模样,不知要花费老天爷多少心思,一朵大红的牡丹正是青春年少时,就这么凋谢了。

“你做什么?”他恼怒的问,眼神居然是她从未见过的愤怒,真实的愤怒。

第一次,他没用那些深沉暗黑的东西遮掉他的本来面目,在她面前不再扮演强横霸气的万物之主。

她忽然很想笑。

“你笑什么!”他更加生气的问,却是更多的嗔怒,并没有疑问。

一抬头,却见那双从未在意的眼眸开了一季夏花,寒波明润,淡褪了身后暮色的凄婉,天光柔和他心里随即苦笑一声,灿烂又有几分倔强。

是啊,倔强,她这样的女子,原本就该是倔强的。

他们之间早已十分熟悉,若不是立场相对,也许,今日在这山头,会有另一番结果。

她在他苦苦沉思又不得其解的片刻走近,做了一个足以震裂壮丽山河大地的举动——

她将头埋进了他怀里,深深嗅一口她从未靠近过的男子气息,绽开一个笑颜。

他的身体瞬间绷直,如最坚硬的顽石再度被浇灌。瞬间每一处毛孔都在渗着颤抖的兴奋,一颗一颗饱满的张开,如春风里一棵梨花树所有粉白花苞一夜纷纷绽开,些许细碎些许圆润的影投射在他的心里,皎洁珠光滑滑,她的发香似有若无回荡在他的鼻尖,生生漏了一拍心跳。

这个杀人如麻人人唾骂,传说中掀起江湖腥风血雨,一出生就预示着世间灭亡的女子,此刻如他多年终于实现的的梦,安然在他的怀中。

他的双手僵举在半空,不知是否该揽住她的肩。

“三日。”她平静的说。

“什么?”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三日情缘,他日再见,陌路天涯。”他裸露的胸膛还能感觉到她长长睫毛颤抖的酥痒。

她要提醒自己,不可因情误事,彼时他在朝堂,她在江湖,具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任何人都得罪不起。

但人生从来没有尽头,任谁,都不能例外。

他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明白她心中所想,酸涩的嗓音微哑:“好。”

他和她要保管好自己的心,接受即将来临的这一场万年不遇的未知灾难。

彼时一方朝堂,一方江湖,沧溟大陆最高权力,武学顶峰汇于一处,从未有过的武林盛况,也是百年不遇的太平人间,还有什么不满足?

是谁?打破了时间的平衡,世间的平衡,引得三界大乱。

若是这世间,真的只有人类这一种生物,该多好。

魔界,古武族,人类,相安无事,该多好。

他们好容易在各自的命运里挣扎出世,人海茫茫几经寻觅,找到独属于各自的那人,却不过昙花一现的欣喜。

------题外话------

不负大家所望,一些谜底慢慢浮出水面了,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