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放榜之日,大量的考生集合在考场前等待着最终结果揭晓。

一般放榜会在午时三刻,现在不过刚刚过了午时。

谢观云和傅文祥坐在街边的小吃摊前,要了两碟干果两角黄酒,边吃边饮等着放榜。

傅文祥见谢观云有些心不在焉,不禁安慰的笑道:“别担心,以你的才华,定会是在前三名内,只怕今科状元,非你莫属。”

谢观云勉强一笑,想着当日沈殊临走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就有些心思忐忑。

难道是那日自己的表现令这位年轻的首辅大人不满了?

细细想来,却依然没有察觉有哪里是做的不妥当的。

若是论错失的话,那董鸿飞岂不是错的更多?那样嚣张的态度,即便剥夺了他的考试资格,也算是轻的。

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傅传文在他对面说些什么根本顾不上听。

忽然间就听傅传文拉了拉他的袖子,指着对面说道:“你看,董鸿飞也来了。”

谢观云朝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董鸿飞带了几个家丁,大摇大摆的朝着这边走来。

想必是因为上次沈殊的警告,他们人数虽然众多,却低调了不少。

周围的小摊子前坐满了等榜单的考生,他二人本以为董鸿飞或许会命人将某一摊子前的考生赶走自己来坐的时候,结果却让他们很无语。

因为在京城中,认识董鸿飞的人很多,根本不用他来赶,就凭他的身份,也有刻意巴结的,迅速将自己的座位让出来,恭恭敬敬请他坐下。

谢观云侧过脸冷笑道:“看来在这里他也不敢放肆,不然闹的动静大了,就算他拿了一个状元之位,也会立刻将他的名字一笔划去。”

傅传文只是淡笑不语。

董鸿飞转眼也看见了他们,撇着唇冷冷一哼,没有理会。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考场大门轰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一队侍卫来。

领头的侍卫大声叱道:“都让开,放榜了!”

将围在一起的考生驱赶开,侍卫将皇绫质地的榜单高高悬挂起来。

谢观云飞快地站起来,拉着傅传文就朝人群里冲去:“快,去看看。”

傅传文摇摇头,连忙扔下几个大钱在桌上,跟着谢观云朝人群里冲去。

密密麻麻的人名,谢观云没有看别的,只从第一行望去,豁然入眼的,便是那黑色的几个大字:

第一名:傅传文

谢观云失声叫道:“傅兄!你中状元了!”

傅传文不敢置信的说道:“不会吧?你别唬我。”

当看到自己的名字时,他还怔了半晌,再往下望去,榜单下却是第二名:李宗成、第三名赵州颖、第四名......

直到第八名,才看见了谢观云的名字,第九名,是董鸿飞。

“怎么会这样?”

傅传文呐呐的说道,他中了状元,心中却没有多少喜色,更多的是诧异与茫然。

这个状元之位,来的太突然,谢观云的才华学识不亚于他,怎么会只得了个第八名?

谢观云扯了扯唇角,勉强笑道:“傅兄,恭喜了。”

傅传文着急的说道:“观云......我......”

谢观云朗声大笑:“傅兄得了头名,可要请我喝酒啊!”

傅传文笑道:“那是自然。”

两人相携而出,转眼见到董鸿飞一脸铁青的挥袖而去,谢观云嘲笑道:“还当自己真能得状元呢,这不,灰溜溜的走了吧!”

傅传文摇摇头:“观云,我们走吧,喝酒去。”

这一日,两人在酒肆喝的酩酊大醉。三日后,名列三甲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打马游街,御前觐见,好不威风得意。

傅传文当场就被皇帝授予正六品翰林编修。

人人均知,翰林编修官职虽小,却算是天子近臣,自古以来登阁拜相之人,几乎都是从这条路爬上来的。

不过,自然沈殊大人除外......

谢观云黯然看着傅传文身穿大红状元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在两旁百姓夹道欢呼艳羡的目光中,越行越远,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他虽然是在第八名,但相较于前三甲来说,已经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已经有了功名,但自己无权无势,真要等到补缺的那一日,还不知要等多久。

眼看身上盘缠就快用尽,京城花钱如流水,还能熬几日也不得而知。

他长叹一口气,打算先回客栈再说。

正转身欲走,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诧异转头望去,顿时吃了一惊,只见在他背后几步开外,遥遥站着一位身穿淡紫色锦袍的少年。

竟然是丞相沈殊!

谢观云愣了半晌,方才惊醒过来,连忙想行礼,却被沈殊打断:“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

沈殊淡淡的挥了挥手,头前带路。

谢观云没有想到沈殊竟然会来找自己,头脑一片茫然,抬脚不知觉的跟了上去。

沈殊头前带路,走到长街尽头转弯,来到了一家茶寮前。这里人迹稀少,却是个说话的好去处。

他率先坐下,指了指桌子对面:“坐罢。”

谢观云忐忑的依言坐下,忍不住开口说道:“不知沈相找学生,有何指教?”

沈殊手中捏了一把白皙骨扇,展开摇了几摇,淡笑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没有中状元,感到心里很委屈,很不平衡?”

谢观云想了想,摇摇头说道:“会有一点,但这是人之常情。傅传文是极有才华的,他中状元,学生输的心服口服。”

沈殊唇边扯出一抹微笑,“你虽然有些狂放不羁,但是还算诚实。的确,你和傅传文的才学不相上下,考卷答得也是极好,就算这次给你一个状元,也无可厚非。但是只给你了一个第八名,你可知是为什么?”

谢观云茫然的摇摇头。

沈殊微微一笑:“你的性格还需要再打磨打磨。打磨的好了,那就会是一块闪闪发光的金子;打磨不好,那就只能是一块漂亮的瓦砾,一摔,就破了。”

谢观云若有所思,“沈相的意思,是想让学生历练几年?”

沈殊含笑道:“不错,其实我和皇上都挺看好你,只不过依我的意思,就算现在给你一个状元,放你进入翰林内阁,你未必能做的很好,这一点,你不如傅传文。”

谢观云垂眸不语,却已默认。

沈殊伸手倒了两盏茶,推给谢观云一盏,淡声说道:“你可愿跟我做一个赌约?”

谢观云微怔:“什么赌约?”

沈殊慢条斯理的伸手拿起茶盏,抿了一口,勾了唇淡笑道:“西北有一郡,名为建城,百姓贫苦,流匪肆掠。那里的五任知县都被我罢官了。不知道你可有胆量去那里一试?你若能在三年之内治理的好,三年后你回来,我许你一个三品京官!不过,如果你输了,只能葬身于建城了。那里的流匪,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谢观云怦然心动,如果不去,就在京中等着补缺,只怕等来的也未必是个好去处。

建城虽然凶险,但前途无量,拼一把的话,三年就能搏一个三品京官!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谢观云心中下了决定,抬头坚定地说道:“好,学生愿意前去建城!不过......”他想了想说道:“学生恳求沈相免去建城三年赋税,并且学生希望,朝廷在这三年内,不要来干涉学生在建城的一切治理方案。”

沈殊笑弯了眼眸,轻摇骨扇,红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