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王子胨所为何来?

左右不过是送个礼,希望能借此收买林如海罢了。

不过,这基础是建立在他不知道林如海的身份的份上,否则,依着王家本家和林如海之间的恩怨,不趁机买凶杀人便是万幸了。

送走了王子胨之后,林如海看了礼单,笑道:“这一个小小的范县的知县,倒是出乎意料的大方。”

然后,他便让穆风把王子胨送来的礼品都登记造册。

此时,孙知遥进了大厅。虽说他之前是寻了个借口离开,但这借口也不全是借口,因为他也确实有些事情要交代一番,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才进得大厅,竟会听到林如海让他的下属把礼单登记造册,又让另一名属下前去把礼品都取回来的话语。

孙知遥有些接受不了,因为他原先听说的那些关于林如海的传闻,都说他极为的光风霁月,如今现实与传闻差距太大,实在是让人有些难以置信。

毕竟孙知遥初见林如海时,就对他的印象极好,相处了一段之后,便觉得他虽然态度上不是特别的和气,但谈吐优雅,见识不凡,是个让人极易生好感的人。

也正是因为初时的印象太好,孙知遥才越发觉得晴天霹雳。

“林大人,您这是……”孙知遥吞吞吐吐的,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林如海早在孙知遥进来之时便注意到他了,见他脸色乍青乍白的,也晓得对方是误会了自己。虽然林如海并不介意,毕竟他前世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可是见到孙知遥仍在为自己担心,又不由得觉得心下暖暖的。

而且,孙知遥又是徒君溥派来的人,林如海即使并不认为徒君溥会误会自己,可是面对着关心自己的人,他还是不会倔强着不愿将自己的心声告诉他们的。

因此,林如海打发了四名下属各干各的活儿之后,便把孙知遥叫到了身边坐下,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词句之后,方道:“孙先生请坐。”

孙知遥见林如海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心中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了,想到林如海与王家素来有隙,很不该收下王家的礼物才对,更何况也没有明知道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切,也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因着心中已经帮着林如海辩护了起来,所以孙知遥看林如海,便不再有成见,反而洗耳恭听起对方的解释来。

林如海也不负孙知遥所望,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原来,林如海也知道这河南的官场已经是一团乱像,若是摆出以清廉自许的模样的话,必然查不到什么内幕,所以这才隐藏了真实的身份和姓名,装作成为他们一边的人,以得到信任,然后才能方便获得一些内幕消息。

而让穆风登记造册,是方便日后把今日所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当今陛下的缘故。至于收下的那些贿赂,林如海自然不会占了去,反而会跟着礼单一起上交国库。

听到了这里,孙知遥对林如海只有信服的份儿了。

不过……

“那王子胨若是有天凭着这些礼物求林大人您办事,那您又该如何是好?”孙知遥问出了心中的忧虑。

但这点忧虑显然并不放在林如海的眼中,他笑了笑,道:“孙先生可知,我如今是个贪官?”

“孙某自是晓得。”孙知遥蹙着眉头,问道:“可这又如何?”

“若是那王子胨要求我办事,我怎么可能凭着这些见面礼而帮他的忙呢?而且他若要求到我面前的,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我怎么都要收更多一些的钱财才是。但是收了钱财,我又一定要为他办事吗?”

林如海唇角的弧度显得格外的讽刺:“我总是可以拖得,若是拖到最后再也拖不住了,我只要一句办不到,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林大人果然高明,怪道当今陛下会如此倚重大人。”孙知遥钦佩的说道,虽然他的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讽刺。

索性林如海见惯了世面,知道孙知遥这一类心直口快却没什么坏心的人,有时候是会说些没有恶意,却听着觉得极为讽刺的话,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接下来,林如海如愿的与王子胨亲近了起来,也因着王子胨的引见,与河南官场上一些说得上话的官员也慢慢的熟悉了起来。只是林如海到底还是初来乍到的外人,怎么都没有立时就能与他们打成一片的,更何况人与人之间,即使利益立场相同,也多有龌龊,林如海想要从外人成为他们可以信任的人,可还要很长的一段时间才有可能。

可是林如海最缺的,就是时间!

毕竟林如海也没专门的给自己寻个替身,所以自然没有一直躲着不见人的道理,而且那账册总有查完的一天,林如海总不能一直扮演着别人而不显出真身吧?更何况河南官场上的人这么多,但凡有一个见过他本人的,到时候可就什么秘密也别想查探了。

所以,对林如海来说,最奢侈的就是时间。

就在林如海对于该如何下手好打开缺口的时候,那些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也同样坐不住了。

之前与林如海相识并试探,不过是为了确认他是不是真的愿意与他们一伙,而几番下来答案自然是可喜的。

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们心中也担忧上头派来的那位钦差大臣随时会查完账目,虽然都是些假帐,帐面也已经铺平了,可是这位钦差大臣一到这河南,一开口就要帐册,难保身边不是有位能人,所以有把握能查出账目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毕竟这位钦差大臣在官场上的名声极好,而且能力极强,听说当今陛下因为信任他,而派下给他的疑难事儿,每次都被他稳稳妥妥的办好了,可见其是个能为的。

而一想到那钦差大臣可能已经查到帐册上可能会有的疏漏,不管是谁都难免忐忑不安,心生忧虑。

只是因为一直没有一个合适的突破口,所以河南官场上的官员们都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如今有了一个化名为艾禛的林如海成了他们这一阵营里的人,原先还顾虑重重的河南官员们都纷纷开始有些蠢蠢欲动起来了。

林如海是个对情绪非常敏感的人,也是一个非常会把握时机的人,更知道每一个时刻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因此,当他察觉到自己所接触到的河南官员们有所异样时,突然恍然,原来时机已经成熟了,很快就可以到达下一步了。

如此,林如海再不复之前时日的焦虑,因为他知道他的对手们的日子比他更难过。

果不其然,就在林如海察觉出河南官员们的异动之时,那群人便派了代表想让林如海帮忙了。

他们所派出来的代表,自然是这些时日以来一直伴在林如海身边,或多或少有了点交情的王子胨了。

那王子胨倒是个肠子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从他强抢了美貌女子,却不懂得怎么才能不露痕迹,反而差点儿就被那女子的未婚夫婿给告了这一点可以看出来。所以,他对着林如海自认有了交情,又因着林如海收了许多他所送的礼物,便不愿在对方面前假模假式,开口也不想拐弯抹角的了。

因此,他开口就直接告诉林如海,他与自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若不想被朝庭派来的那位钦差大臣给连座了,那么就该与自己沆瀣一气,把那位钦差大臣给收拾掉。

林如海闻言,心中嗤之以鼻,但面上虽然有些犹豫,但到底最后还是认同的点了点头。

王子胨见状,立时就欣喜若狂,只是为了让林如海晓得此事的严重性,不得不把心思给压抑了下来。只是他的表情极其的不过关,倒使得他看上去有些狰狞。

索性,林如海并不如何关心王子胨的表现,只想从他手中得到河南官员们严防死守的秘密中得知哪一段,或者是哪几段的河坝是偷工减料的,这样才能赶紧把那一冲即垮的河堤给毁了,争取时间再造出好的来,使得百姓少受些损失。

这两人各怀心思,相处起来倒显得格外的和谐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