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因为贾家和林家的姻亲关系,并贾家与薛家的姻亲关系,再加上薛嘉在外头的说法,现在世人都只会认为是林如海这个巡盐御史在后头帮薛嘉和另几位盐商撑腰,再不采取一些有效的措施的话,这些谣言传扬了出去,林如海在圣人眼中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了。

贾家打的主意林如海猜也猜得到,不外乎是想借着义忠亲王之势,让他看到贾家的威势,再不敢轻污贾敏。

可是林如海是什么样的人物?

当年他还是个皇阿哥时,奉康熙之命办差,愣是能收了底下那些官员的好处之后仍是铁面无私的公事公办,可见他的秉性。

林如海当即不顾颜面,不畏强权,下令把薛嘉和其余几家盐商的带头人尽数押解下狱。随即,他又铁面无私的把薛嘉和贾家之事上了折子,丝毫不顾及贾家的脸面大失会带累了自己,也不在乎薛嘉身后的义忠亲王。

只是,林如海到底没有将那封信连同信封一起交上去,因为义忠亲王的势力在京城虽不至于只手遮天,更压不下林如海的折子,但从中取出他写的那个信封却是绰绰有余的了。

林如海做下这个决定是在很短的时间里,能如此已经算是他有急智了。若是时间再长些的话,他想的主意必然能更加周全些,但现在却没那么多时间容他多想了。即使后头会被世人后垢病,但情形总会比现在好些,而且到时候也会容许自己辩驳了。

而且林如海到底没把义忠亲王与此事有牵扯一事给诉于折子上,也在某一方面来说是竭尽仁义之道,林如海是忠于皇帝的臣子,若是义忠亲王再敢下手,相信圣人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其实情况也没林如海想象的那么糟糕,因为圣人虽然年纪大了,但也因此越发看重身下的这把金灿灿的椅子,对于已经成年的儿子们,他也就越发警惕起来,生怕他们不耐烦了皇子的位置,想要逼宫的。

而圣人最警惕的,当然就属身为长子,被封为义忠亲王的徒君昊以及元后所生嫡子,贵为太子之尊的徒君煜了。

当圣人接到林如海的折子之后,自然就有他派出去监视义忠亲王举动的探子传来消息,将此事原原本本的说与其听。

圣人一听,气得笑了。

这薛家在户部挂了一个虚职,本是圣人看在薛嘉之父薛康当年与贾代善一起救驾得来的实惠,这是恩典,是圣人觉得薛家忠勇这才有所施恩。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圣人看错了薛家,也看错了薛嘉。

至于贾家也是一样。

贾家明面上是要给林如海一个警醒,让他知道贾家的女儿不是好欺负的,但难保没有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打算。

本来薛家是义忠亲王的心腹,贾家是太子的势力,本来徒君昊和徒君煜一个占了长,一个占了嫡,手上的势力也是势均力敌的,如今贾家却偷偷去托了薛家和义忠亲王帮忙办事,可见是靠到徒君昊那一边了。

或者,贾家是想做墙头草?

不过,不管贾家是想做什么,圣人都不想看到义忠亲王做大,很该寻个由头刹一刹他的傲气才好,免得他志存高远,连自己的心腹臣子都敢觊觎。义忠亲王的母亲甄贵妃本就是出身高贵,再加薛家之富,本就比太子更势大些,若再加上贾家,那可越发让圣人担忧起来。

扬州盐商之富是天下闻名的,巡盐御史是管理盐务的官员,盐商能否赚到钱全都得仰仗巡盐御史,而林如海被钦点出任巡盐御史,这是个既有实权也握有财富的要职。

徒君昊此举是想做什么?

圣人以己度人,只是略一想想,便明白了过来。

这是一次试探,看看能否拉拢得了林如海,如果拉拢得了,自是好的,若是不能……怕林如海不久就会有危难了。

圣人眼睛一眯,把林如海的折子重重的摔到了御案上,脸上的神色晦暗莫明。

“圣人……”大太监李英见圣人颜色不好,但因为想面圣的贵妃娘娘一直被圣人看重,所以也就只能战战兢兢的上前禀报:“圣人,贵妃娘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圣人不耐烦的问道,而甄贵妃,正是义忠亲王的母亲。“不见!”圣人斩钉截铁的丢下了这句话,复又言道:“这长生殿是朕的寝宫,向来不允许旁人擅进,贵妃何德何能,竟然妄想进朕的长生宫,若是胆子再大些,可不就要让她那宝贝儿子立时入主长生宫了吗?真真是狼子野心,妄自尊大到如此地步,实在可恨至极!”

这回李英可算是知道了,圣人如此生气,八成是义忠亲王惹了什么祸事出来,让圣人知道了。而贵妃娘娘可能也清楚了这一点,这一回却是来求情的,只是情还未求到,连圣人的面都没见上,就让圣人迁了怒,真是不得了了。

不过,这长生殿贵妃娘娘往日也是常来的,只是每回只来到长生殿前面的大殿而已,这可是连皇后娘娘都没有的尊荣,如今却因为义忠王爷,看来以后却是没有这个让人骄傲的资本了。

李英乖巧的听完圣人的吩咐之后,小心翼翼的退出了长生殿,来到殿门口,见那被宫女太监们恭敬地伺候着的珠围翠绕的贵妃娘娘那脸上的傲慢,不由得在心里觉得好笑。

“奴婢叩见贵妃娘娘,娘娘金安。”李英秉持着任何人现在再落魄,也可能会在未来翻身的原因,对着贵妃毕恭毕敬的行了礼。

“罢了,起来吧。”甄贵妃眼中闪过一抹心焦,不待李英起身,便要往长生殿里走去。因为照着以往的经验,每回自己来长生殿求见,圣人都会让自己进去,从来没有拒绝的时候,所以她也不用人请,见到李英出来了,她就当圣人是让他来宣召自己了。

只是没想到,这一回李英忙不迭的起身拦住了甄贵妃,还不待甄贵妃斥责,他便急性子的轻声说道:“贵妃娘娘且慢,圣人不想见您,您还是请回吧。”

“胡说!圣人怎么可能不见本宫!”甄贵妃也不管李英的语气是好是坏,只一听这话,她便立时横眉竖目的恼道:“是不是你这奴才没传好话,还是你压根就没给本宫通报!?”

这么一个大帽子扣下来,饶是李英也不敢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甄贵妃连磕了三个响头,直把额头上的油皮都给磕破了,这才惊慌失措的说道:“贵妃娘娘的话奴婢可不敢接,还请贵妃娘娘收回。”

这回可轮到甄贵妃难堪了。

这李英虽然是个奴才,但奴才和奴才也是有身份上的不同的,因为李英可是圣人的贴身大太监,在这宫中即使是半君的太子,甚至连皇后与贵妃自己,都不敢太过得罪了对方,如今对方磕破了头,等圣人瞧见了一问,那自己的祸可就闯大了。

偏生现在是骑虎难下,甄贵妃秀丽的眉毛一蹙,为难的脸色就显现在她那保养得宜的脸蛋上,“罢了,本宫收回就是了,你且起来吧。”

因为甄贵妃在宫中因为得宠而横行惯了,从没有求着人办事的时候,所以现在也开不了口让李英瞒着他额头上的伤的缘故,不由得失了往日的沉稳,额角落下了一滴冷汗。

李英因为离得近,可真是瞧见得清清楚楚的。他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的,又是个善解人意的性子,因此也不待甄贵妃发话,自个便笑意盈盈的说开了:“贵妃娘娘,您瞧瞧奴婢还真是不小心,竟然不小心摔了一跤,跌破了额头的这点皮肉,还请贵妃娘娘莫要怪罪奴婢方才失了仪态才好啊。”

甄贵妃一听,顿时凤心大悦,神色也跟着和缓了许多,眼睛看着李英的时候也多了几分善意在里头:“本宫怎么会怪你呢?你虽是个奴才,但好歹也是在圣人身边当差的奴才,怎可一概而论呢?本宫那儿有上好的九毒化瘀膏,待会儿便让嫆儿给你送过来,你切记得拿了擦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她的贴身大宫女嫆儿使了个眼色。

嫆儿一见,立时就上得前来,从袖中掏出一个精致的荷包,塞到了李英的手上。

“奴婢何德何能,且谢谢贵妃娘娘赏赐了。”李英接过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了自己袖子的暗袋里,这才说道:“贵妃娘娘,奴婢在这外头可担误了不少的时候了,可要赶紧回去了。”

“李公公向来得圣人欢心,圣人一时也离不了你,你赶紧回去也是好的。”经过这一惊一乍的,甄贵妃总算是回过神来了。李英是圣人的心腹,而且也不可能会假传圣旨,所以圣人不想见她只会是真话。

可是昊儿胆大包天闯了祸,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怎么都得帮他揽着,这回见不到圣人,难保不是圣人知道了此事迁怒之下的结果。

如今,她便是贵如圣人妃子,也不得不向一个阉人求助了。

于是,甄贵妃笑了笑,道:“李公公,圣人今天怕是心情不好,不愿见本宫。只是本宫向来念着圣人,待圣人心情好些了,还请你捎个信儿来,让本宫好来为圣人宽宽心啊。”

“贵妃娘娘的心思奴婢晓得的,还请娘娘静候佳音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