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卅二 下手迟(上)(1/1)

“嘿!你小子在想什么呢?!”算命老头往前走了两步,来到我身前问道。

“啊?没什么……我可以走了吗?”我强作镇定地回答道。

“咦?你又不是我的奴仆,你走不走干我何事?你为什么问我呀?”算命老头冲我眨着眼、神色中充满狡黠的问道。

哼!还不是因为你的武力威胁!

我心底怒哼了一声。当然这话我是不能说出口的——我也没脸说出口,因为似乎刚才喊打喊杀的好像还是我来着……

“那我就走了?!”我冲他言语了一句便要转身离去,我是一点也不想再看到这个讨厌、奇怪又很厉害的老头了。

“站住!”这老头突然叫道。

“混蛋!我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转过身来冲他吼道:“你这老头到底想干嘛?!想打架?来啊!”

“嘿嘿,我就是想问一句——你真的不用我帮你消灾解难?你要知道我掐指一算可是连天子昨夜翻了哪位娘娘的牌子都能算出来的!”算命老头竟露出色色的模样,对我说道。

“滚!”我憋足了气,对着他吼了一嗓子。不知道是因为怒气上涌,还是因为被人玩弄于鼓掌的羞涩,我脸上的温度“蹭蹭”的往上升。

“唉唉唉,别走啊!我真的算出你近日必有大难!”见我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算命老头在我身后大喊道。

“信你我就是傻子!”我心中暗骂了一句,再也不理会他的叫声。

走到小巷的入口,我脑海中突然白光闪过,想起了一件事——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位武功高强的江湖前辈的名号。我转回头去,冲着小巷深处问道:“老头,你叫啥名?”

“我姓孙……”小巷的深处幽幽的传来一个清晰而不响亮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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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乙!”我按照和刘明的约定,准时来到了刘明家中。学着王寅以前翻墙而入后,我正撞见在院子中静坐等我的刘明。

“刘大哥,查得怎么样了?”我急忙问道。但看到刘明脸上紧紧拧在一起的眉毛,我心底一阵冰凉。

“查……是查出来了!”刘明叹了口气,方才说道。

“是什么人干的?!”

“日落时分,我派出的所有人都回来报告,咱们县里这些中小世家最近很安分,至少没有在王寅这件事上对王寅下手。”刘明眼睛看着地面,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我希望我猜得不对。

“我没验过尸,但验尸的仵作是我带过的徒弟。他偷偷告诉我,二弟的饭菜里被人下了蒙汗药,而二弟是被跟他同在一间牢房里的那些人活活踢打致死的!”刘明表情痛苦的说道。

“这又能说明什么呢?”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道。实际上,我又怎么会不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刘明更加痛苦又夹杂着无奈的看了我一眼,缓慢的说道:“那些打人的‘罪犯’似乎是刚从外地来到咱们平定县的,他们的口音是河东口音;对于二弟这件事,‘上面’的处理意见是不公开处理,而在两个时辰前太守府上报朝廷的‘报捷’公文中,写着太守刚刚……卫子美刚刚剿灭了一伙占山为王、欺压乡里的贼匪并除掉了其头目……”

“轰!”我的脑袋炸了开,无可言喻的剧痛让我头晕目眩、难以清醒。

“小乙,你打算怎么办?”见我不说话,刘明一面伸出一只手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我,一面轻声问道。

我知道,他的意思是问我还为不为王寅报仇。

要不要给王寅报仇?我怎么知道……

我突然感觉到自己满嘴苦涩,嗓子眼似乎被某种透明的东西堵住了,不管我怎么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我的姊丈——卫世为了抵抗来自政敌的压力、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而对我最贴心的兄弟扬起了屠刀!

明白了事情真相的我还能为王寅报仇吗?!我总不能……我总不能真的让姊姊守寡吧!

今晚来刘明家之前,我也曾考虑过这件事若是姊丈所为我该怎么做,但每每想到这种可能性,我总是立刻转移自己的目标——我实在不愿向着这个“可怕”的方向去猜想!如果王寅被杀这件事是本县里的世家所为、是他麾下意图“叛乱”的“小弟”所为,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我的屠刀——屠猪亦是屠人的屠刀——去惩罚、处置这些让我失去王寅这一挚友的“罪犯”,但唯独当“罪魁祸首”是卫世时,我会真的变得茫然、不知所措!不是因为他位居太守高位,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姊丈——姊姊以身心相托的夫君!

“刘大哥,我想先回去了……”我和刘明之间沉默不语了好久,过了至少一炷香的时间,我才终于能发得出声音来告辞,但那音色却变得极为粗糙。

“我送送你吧!”刘明起身说道。

“不了!你还是给王寅操办一场葬礼,好好地送送他吧!我就不来了,我……没脸见他!”我背对着刘明停下了脚步,伸出右手对着身后不知什么表情的刘明摆了摆手,留下一声叹息,低头推开了刘家的院门。

二更过了,三更还不到,漫漫长夜才刚开始,这天,什么时候才会亮呢?我,还等得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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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王寅的葬礼——虽然他早已提前下葬,但在刘明和他生前的那群“小弟”的坚持下,一场堪称浩大的葬礼在县里摆起来了——这点我从院子外邻居们的议论声中便猜得出来。

我没去。就像我说的那样,我没脸去。小英代替我去了。

我蹲在猪圈前,静静的看着刚被我喂食的猪,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我若是这群猪该多好啊!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无忧无虑,没那么多的烦恼也没那么多的哀叹,纵使终有一天会被主人杀了卖钱,但在我活着的日子里却可以潇洒自在一些。

话说回来,我实际上和这些猪又有什么区别?!我们同样逃不过被宰割的命运!不同的是,宰割它们的是我,而宰割我们这些穷苦人的却是我的姊丈——卫世卫太守!可怜王寅响当当一条汉子,性命落地竟然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