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廿七 声声慢(上)(1/1)

一柄金错刀。

一柄磨砺出锋芒的金错刀。

一柄可以割破喉咙、取人性命的锋利金错刀。

现在,这柄刀被我握在了手中——只有大拇指和食指的手中。

那个骑在我身上、满眼都是愤恨怒火、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的男人,他没有发现这一点。

举手,出刀。

冯欣的肾脏上一定出现了一个血窟窿——虽然以我现在的视野范围看不到那里!如果我没有自废内力来阻止他的话,想必现在身上被捅了个血窟窿的人就是命悬一线的王寅了吧!

我虽然看不到冯欣身上鲜血淋漓的惨状,但却能清晰地看到他面容上的狰狞愈发严峻了。豆大的汗珠伴着暴起的青筋在他本来清秀的面庞上肆虐着,掐住我脖子的左手和按住我左臂的右手上的力道愈来愈小,小得不但令我恢复了呼吸,还让我轻松一踹就将其踹飞出去。

我仰头看天,不知何时,天幕上的夕阳已经完全褪去了,月亮成为了天空中唯一的主宰。我放下了已经有些抽筋的右手,面对着并不皎洁的月,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险!没想到我还可以继续活着,这种感觉真好!

“小乙,快来帮忙!”

我还没回过神来,师傅的求援声竟然在我耳边响起!

我挣扎着偏着头颅、侧目望去,那三人——啊,不对,是四人的战局逐渐明朗起来。不知什么时候,冯恩也加入了战局,而武艺并不精良的他显然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高狗子和师傅的动作越来越迟缓,越来越漏洞百出,所幸的是,长时间以一敌二的黄大胆也渐渐力不从心,再加上冯恩这将门的第三代实力孱弱、远逊其父,师傅和高狗子才没有轰然溃败!饶是如此,他二人的外表看起来也着实不堪入目了!

相比于浑身浴血的高狗子,已经年迈的师傅无疑显得更加狼狈,身上由破布缝成的乞丐装几乎变成了一堆碎布条,右腿上刀痕密布,左臂上亦是血流如注。这种情况的造成,怕是因为黄大胆格外“关注”师傅的缘故,否则纵使高狗子身法比师傅更加灵便,受的伤也不可能比师傅还轻!

只是看了一眼,我就知道不能再歇息了。我必须立刻前去响应师傅的呼唤!

现实总是令人无奈的。

在经过三度挣扎却依然难以拔地而起之后,我明智的选择了侧转身躯,靠着左臂的力量慢慢从地面上爬起,以弥补自己腰腹力量的严重缺失。

歪歪斜斜的站在原地,我一步一步向黄大胆走去。路过犹在地面上抽搐的冯欣身边,我一甩右手中的金错刀,将其插入了冯欣的左侧胸膛!刀尖入肉七分,想来决计是活不成了!

看到冯欣双腿一蹬,我突然感到胸口的一块大石轰然落地!

我离黄大胆越来越近了。我已然接近油尽灯枯,他显然也是精力耗竭!但即便如此,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挥刀,给我心灵上的震撼依旧不弱于当日城门下初遇他时,他身上所散发的那股凌天之威!

这一次我却没有再次发怂。人皆惧死,但有时为了生,却不得不舍命赴死,这既是人类的一种悲哀,也是人生中应该具有的一种直面命运的大智大勇!

我不知道我是否具有了这种品质,但我知道,此刻,我只能进、不能退!

师傅和高狗子还在前方挺着,高狗子见我走来,眉头一皱并不说话,师傅的眼中却闪过一抹喜色。师傅和我都清楚,我才是能解决黄大胆的唯一一人!

……

“……正因为他这刀法以攻代守的特性,他的刀法中的最大杀招——‘九阳轮回’才出现了一丝可以捕捉的破绽……只要能想办法阻碍他的第一刀,届时由于气势的受阻和连贯性遭到破坏,他将无法完美的施展出这一招‘九阳轮回’来,而会在之后的八刀中产生微小的偏差……这些微小偏差虽不足以使刀网崩坏,却可以使刀网在他心口要害上的掩盖产生偏移,这也是将其一击毙命的唯一机会……”

“……你我却没有张道陵那样的速度,因此只能靠牺牲肢体来拦阻、破坏他的刀式!这第一刀凝滞后,他的第四刀和第五刀之间的误差就会把心窝处暴露出来,而使用此刀式需要极强的专注力,他此时根本无力进行格外的防御,因此这时候只要一刀插进心窝就能要了这混蛋的命……”

……

师傅三年前的话语在我耳边重新响起,我突然对扳倒面前这尊“庞然大物”有了信心!

而我三年前的最大疑问也不再是疑问!师傅和高狗子已经帮我完成了我与黄大胆拼杀的最艰难的一环——在黄大胆手下挺过他刀法中除最后一招以外的其他刀式并逼迫他用出最后一招——“九阳轮回”!

“黄大胆,还记得我先前两次皆被你的‘九阳轮回’所伤,这一次你怎么不用了?最近几年安生日子过惯了,已经难以集中注意力使出这招了?还是,你现在根本就没有体力用出这一招来?!”师傅看到我捡起了掉落在地的剔骨尖刀后,终于开始了他的复仇计划的至关重要的一步——也是我此生中至关重要的一步——出言刺激黄大胆、诱其使出最后杀招!

“嘿嘿!你说的没错!最近两年我的精力越来越差,因此轻易之下绝对不敢使出这极耗费心神的‘九阳轮回’!我本来以为,我老了,你也老了,这里又是柬缙侯府、我们的地盘,我不用这招也能降得住你们,现在看来还是我托大了!”言及此处,黄大胆突然脸色一变,陡然严肃起来,冲着一旁的冯恩喊道:“少侯爷,请快些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而一边的冯恩也是脸色大变,竟抛下了流血过多而亡的父亲冯彰的尸体和其叔父冯欣的尸体,毫不犹豫地向后门跑去!

而此时此刻,我和师傅、高狗子也终于分散开,站成三角状,围住了手持热度陡升的烈阳刀的黄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