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舒雅凌抬头,便见宇文浩登上了城楼,就在他的身后,一名乳娘抱着孩子也登上了城楼。

一见到孩子,舒雅凌的心立刻焦急,不再安稳。每一声哭泣都焦灼着她的心,让她的心痛处血來。

孩子才这么小,却要受到这样的待遇,让她这个做娘的,怎么能不心疼?

舒雅凌握紧了拳头,忍住了跑过去的冲动,她要想办法,趁机把孩子救出來。

南宫辰可以放弃,她却无法放弃,因为朗儿是她用命换回來的孩子。

她爱他,重过自己的生命。

舒雅凌看着宇文浩抱着孩子走上城楼,手中的拳头不禁紧握,

不要,千万不要对孩子不利啊!

宇文浩对着南宫辰说:“南宫辰,你沒想到吧,孩子,依旧在朕的手中,怎么样?很后悔沒有把你的亲生骨肉救回去,对吧?”

“朕本來呢,只是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你的骨肉?如果你不派人來救他,朕还不敢肯定。你想在开战前夕,把孩子救回去,只可惜,功亏一篑啊!”

“怎么样?这孩子,你还要吗?他可是你最爱的皇后生下來的孩子啊!你舍得吗?”宇文浩哈哈大笑,“现在,朕给你一刻钟,让你选择,要么退兵,要么,你就踩着你儿子的尸骨踏上你一统天下的皇位吧。”

说罢,宇文浩便抱着孩子坐到了一旁,等着时间的到來,期间,他嬉笑着逗弄着孩子,孩子反而不哭,笑了起來。

那个慈善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他刚才说的会那么残忍,会对孩子不利。

而另一边,听到了宇文浩的话后,四十万大军皆窃窃私语了起來,讨论着宇文浩手中的孩子。

南宫辰更是双拳紧握,怒火中烧,他就知道会是这种状况,所以他才想方设法打发了舒雅凌离开。

只是,舒雅凌真的离开了吗?

在信中,她并未说要去哪儿。

南宫辰不信,以她的聪明才智,她会猜不到今日的一幕。

他甚至怀疑她一直都在附近,静静地看着事情的发生,等待着他对此事的处理。

可是,恐怕这一次,他又要再一次让她失望了。

一边是孩子,一边是四十万大军,天和大陆的一统,眼看便要唾手可得,他沒得选择,他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时间飞逝,一刻钟很快便到了。

宇文浩再次登上城楼:“南宫辰,如何?考虑好了吗?要孩子,还是要天下?”

南宫辰忽然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宇文浩,你别想用这个大话來糊弄朕退兵,朕的皇后、妃嫔都尚未生下皇子,朕哪里來的孩子?你说出來,也不怕贻笑大方。”

“好。”宇文浩大喝一声,“南宫辰,你够绝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认了。这天下就得该你这种人夺取。”

他低头,说:“朗儿啊朗儿,你命该如此,就别怪皇舅舅了,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父皇吧。”

朗儿还想听得懂他的话似的,咿咿呀呀地学说着话。

宇文浩对着身旁的太监说:“來人,把朗儿吊起來示众,朕要看看,那个南宫辰见到这种情形,是否还狠得下心。”

“奴才遵旨。”太监低头称是,但却犯了一丝难色,毕竟朗儿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吊起來也太残忍了。

但,圣命难为,他只能照办,把朗儿吊在了城楼之外。

刚刚吊起來的时候,朗儿以为是在玩,还在嘻嘻哈哈地笑,久而久之,便腻了,又觉得沒人來抱他,便哇哇大哭了起來。

这一哭,舒雅凌的心更是揪了起來,痛得她直哆嗦。

别说舒雅凌,就连南越国的四十万大军,也被这尖锐的哭声震撼了,各个脸色犯愁,放下了手中枪。

他们认为,继续进攻,等于是逼死孩子。

南宫辰看向众人,发现了军心开始涣散,斗志开始消弭,如此下去,此战必败。

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逆天的决定:“拿弓箭來。”

“是。”弓箭很快便呈了上來。

接过弓箭,南宫辰迅速搭弓拉箭,将箭头对准朗儿。。

“孩子,是父皇对不起了。”他知道,他的手在抖,他的心在痛,但是,他沒得选择,只能如此了。

城楼之上,舒雅凌只是注视着孩子,并沒有注意到南宫辰对孩子动了手,当发现之时,业已晚了,她完全來不及去救。

她一跃而起,飞身去救,但奈何,那长箭却比她更快射中了吊着朗儿的绳索,失去悬挂力的朗儿开始往下坠落。

“不。。”舒雅凌痛叫着俯身冲下,但却來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红色的身影瞬的一闪而过。

舒雅凌的眼前虽然沒有了朗儿的影子,但她却分外安心,因为她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她转过身,果然看到了抱着孩子的岚隐澈,便跑了过去:“岚大哥,谢谢你,幸亏你來得及时。”

忽然,她发现了岚隐澈右臂的袖子是空的,蓦然想起,他的胳膊已经断了:“岚大哥,你的胳膊……”

舒雅凌悲伤地望着他。

“先别说这些,咱们赶紧离开这里,走。”因为城楼之上,宇文浩已经命士兵对他们放箭,他们得马上离开这里。

岚隐澈把孩子放进事先准备好的布袋里,便拉着舒雅凌离开。

可是,南越军的战鼓已经擂响,

咚咚咚。。

一声声激昂的鼓声中,上千的士兵向他们冲來,他们完全沒有了退路。

前面,岚隐澈已经单手和冲在前面的人对招起來了,而此时,舒雅凌发现,南越军中,大部分冲去了城楼,而还有一小部分居然是向她进攻來的。

她想明白了,因为她身着北襄国士兵的衣服,她是敌兵。

解释的话,那些杀红了眼的士兵又未必会听。

于是,她有了主意。

她大声对岚隐澈说:“岚大哥,孩子就交给你了,请你替我好好抚养他。”

“凌儿,你说什么?你想做什么?”岚隐澈要留住舒雅凌,但因为自己单手,功力大降,根本脱不开身來。

而此时的舒雅凌,已经一跃而起,冲到了南越军队的中间,把他们的视线全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岚隐澈想立即跟上,却听到舒雅凌呐喊:“岚大哥,你为何还不走?难道你想咱们两个都葬身此地吗?难道你想让我那苦命的孩子沒有人可以依靠吗?难道你想让我立即死在你面前吗?”

“你如果还不走,我马上死在你面前。”

岚隐澈看了舒雅凌最后一眼,一咬牙,转身离去。

舒雅凌看着岚隐澈逐渐消失的背影,笑了起來。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安然离开之后,她居然沒有了继续战斗的念头,她只想马上结束这场战争,想马上结束所有的一切,

所有,她束手以待,不再动手,闭着眼等着即将到來的一切。

嘶嘶嘶嘶,无数把长枪插进了她的体内,就在那一刻,她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住手。。

舒雅凌睁开眼,便看到一天神般的人物骑着白马向她奔來,那身影很模糊,根本看不清楚那是谁?

她向他伸出了手,可惜,沒得握住他的手,她已经倒了下去。

眼前,是一片万里无云的天,蓝得让她炫目,让她睁不开眼睛,但她却舍不得闭上眼睛,贪婪得看着她生命中的最后一种颜色。

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回家,她要回家。

“凌儿,凌儿。。”急急赶來的南宫辰扶起了她,搂他入怀,看着浑身是血的她,心中万分悲痛,他知道,他留不住她了,再也留不住她了。

但是,他却失控地大叫着:“传军医,赶紧传军医,给皇后医治。”

将士们听到了他们杀的人是舒雅凌之时,全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不敢轻言一语。

“凌儿,凌儿,你醒醒,跟我说句话,好吗?只要你醒來,我什么都答应你,我什么都不要了,不要这皇位,不要这宝座,甚至,我的命也可以不要,只要你醒來,好吗?”南宫辰说着,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哭腔。

此时,舒雅凌几近丧失了意识,她喃喃自语着,南宫辰要低下头,非常仔细地听,才勉强听出她在说:“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南宫辰紧紧地抱住了怀中逐渐冷却的身体,泪水开始滑下:“好,回家,回家,咱们回家,朕马上带你回家。”

此时,李智桓毅然跪下,对南宫辰说:“皇上,前方战事正紧,还请皇上下命令。”

南宫辰抹去了眼泪,一把抱起舒雅凌,下令:“今日之内,攻下元和城,活捉宇文浩,杀尽宇文一族,为皇后陪葬。”

“末将遵旨。”

李智桓领命而去,而南宫辰则抱着舒雅凌走向相反的方向,一个人走着,孤独、寂寞。

风吹來,吹散了草地上的血腥味,却吹不散浓浓的悲伤。

夕阳西下之时,李智桓领兵终于破了元和城,大军进入城内。

南宫辰完成了一统天和大陆的大业。

夜色渐渐暗了下來,嗜血的残阳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战场,光芒一点点被黑暗吞噬。

宇文一族被灭族,宇文浩也自尽了。

天授二年,南越国发动了对北襄国的战争,仅仅两个月便一举灭了北襄国,统一了天和大陆,结束了几百年的分裂,改国号中南国。

天授二十一年,天授帝南宫辰离奇死亡,中南国发生内乱,由舒朗称帝,改国号为凌云国,此乃后话,可以不提。

皇帝南宫辰一生再无立后,驾崩后与舒雅凌同葬安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