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李家兄妹俩人吃完了饭，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苏雪，她才下定了决心。

“慧慧，你听我说。”苏雪说道。李宝久和苏雨也伸长了脖子要听。

苏雪就如此这般地嘱咐了李家兄妹二人一番。

“那我娘要是不管哪？”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对于张大娘的脾性，张慧慧最了解不过，除非她娘自己想明白了，不然就会一直这么别扭下去。所以，都说老实人发火最可怕。

苏雪就又说了一番话来。

“这，这能行么？”听完了苏雪的法子，李宝久有些不愿意，这不是撒谎骗人嘛！他一直是个老实人，最看不得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虽然自家爹娘不和，可也不能这么做吧？

张慧慧却是一脸的兴奋，“小雪，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法子。”她又对李宝久怒道，“哥，你还想不想过个好年了？你是不是想和爹一起去姥姥家过？我看你每次都去的高兴，心早就偏过去了！”

“你说啥呢！”李宝久一听这话就急了，“我什么时候说去姥姥家过年了？”

他虽然敦厚，可他不傻，谁好谁坏还能分不清？

老张家面上是对自己和妹妹好，可他不是没长眼睛耳朵。大伯二伯背着自己说他爹没出息，当不起家，被一个娘们儿制住了手脚，这些话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觉得他们是长辈，自己没有资格说些什么，因此才一直装聋作哑。

每次去老张家，他们也是支使自己干这干那的。他总觉得，多干些活累不死人，再说也不是什么干不来的事情，平日里他就是个肯下力气的，这会儿也没什么舍不得一身的劲儿。回了家，也只说姥姥他们待自己好，有吃有喝的，从来没说过半个不好。

可是，每次自己和妹妹去老张家的时候，娘面上的神色......他又不是瞎的！

自己都这么大的人了，再没心眼子，也知道老张家打什么主意呢！

他只是不愿意爹娘因为苦了自己而怄气、生分，所以才每次装作一副高兴的样子。谁说这样就是想去老张家了？自己有家不待，去那儿做什么？

想到这，李宝久不禁瞪了妹妹一眼，你都知道家里好，我能不知道？

张慧慧见他瞪自己，就道：“那你说，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难不成咱家就这么过年？”说着，又红了眼眶。

“我就是说这样不像话，啥时候说不同意了？”李宝久立刻慌了手脚，就辩解了一句。

张慧慧破涕为笑，抱了李宝久的胳膊道：“就知道哥哥最好了，那我们说好了，你可不能漏了口风。”

李宝久见自家妹子终于有了笑模样，也咧了咧嘴，“嗯，我知道了。”

兄妹俩人这才亲亲热热地说起来苏雪的主意。

苏雨望着李家兄妹亲昵的样子，不禁有些羡慕，什么时候小妹也能这么和自己撒娇哇？

苏雪哪里不知道苏雨在想些什么？可是，她做不来啊！

李家兄妹又商量了一会儿，这才高高兴兴地和苏雪和苏雨道了别，又蹑手蹑脚地回家去了。一路上，张慧慧都黏着李宝久没撒手，看的苏雨眼都直了。

一夜无话，睁眼就是第二日了，也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日子——大年三十。

刚起床，张慧慧就帮着张大娘洗洗刷刷，张大娘则负责忙活一大家子的年夜饭。娘两个有说有笑地，很是热闹，李宝久也帮着做了不少杂活。

张老三也很早就起了，却只是去地里转了转，然后便要回张家村去。

张大娘冷眼看着，也不说话，只是随他去。年节的气氛突然间就冷了下来，张慧慧也不说笑了。

“爹，我和你一起去。”李宝久摸摸头，背了一个布包，对要出门的张老三道。

“老大，你！”张大娘一看儿子也要跟着去，顿时慌了，只是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李宝久别开了脸，闷声道：“我和爹一起去姥姥家。”

“那，那我也去？”张慧慧有些犹疑地小声说了一句，“爹和哥都去了，还过什么年啊？娘，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还不用忙活这些事儿。”

张大娘顺手就把手里的抹布往灶台上一扔，“你就这么大点儿出息？这些活能累死你不成！”

“你俩闹什么呢！都在家待着陪你娘过年，我去看看你们姥姥，要是没什么大事儿，我晚上还回来。”张老三就训斥了自家小子和闺女一句。

“回来做什么？”张大娘心里委屈，说话的声音就不自觉大了，火气也上来了，“你去了就别回来了，跟你娘过去！”她顿了顿，又拿手点了点，指着张慧慧和李宝久道，“当我白生养了你们，都和你姥姥过去！”

张大娘背转了身子，面对着厨房的方向，悄悄拿袖子擦了眼。

张慧慧就朝李宝久挤眼弄眉的，李宝久也不知该怎么办了，俩人都不是心冷的孩子，见自己娘都哭了，哪里还忍心继续下去？

张老三叹了口气，“他娘，二小子说老太太失了魂，我......”

“你要去就去，和我说这么多做什么？”张大娘索性打断了他，她还能不知道老太太心里想的什么幺蛾子？哪天真失了魂倒是好事，也想不出这么多破事了，一家子人都跟着沾了光，得了清静！

“你！你这婆娘怎么说不通哩！”张老三跺了跺脚，心里更是埋怨张大娘的不通情理。

原来不是这么个人呀，怎么这么不听劝了？他心里疑惑。

张老三哪里知道，女人的心思最是难猜。本质上，张大娘和张家老太太都是一个心理：占有欲。

张大娘觉得儿子和丈夫是自己的，老太太觉得儿子和孙子是自己的。只是原本张大娘让了步，所以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是现在，张大娘有了危机感，害怕了，自然也不肯迁就老太太，这才闹成了这样。

可惜啊，张老三是个老实的，哪里想得了这些女人间的弯弯绕？

“说不通你就别说，我也不稀罕听！”张大娘就道，还朝爷三个挥挥手，有气无力地道，“要去就早些去，省的去晚了没得吃！也别回来了，我不给你们留饭了。”

张慧慧和李宝久面面相觑，都没挪步子。

倒是张老三，真背了包，和原本打算年后给张家送过去的粮食等东西，出了家门，往大背山那边的张家村去了。

张慧慧一跺脚，拉了李宝久低声道：“哥，必须得用那个法子了！”就要迈腿跟上去。

“哎......”张大娘哎了一声，到底什么也没说。

“娘，我们走了，你在家要吃年夜饭啊！”张慧慧临出门还补了一记肉刀子。

李宝久也期期艾艾地道：“娘，你，你......我走了！”他说了这一句，头也不会地出了家门。

望着他们爷三个的背影，张大娘忍了许久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啪地往下掉。“戳我的心尖儿啊！”张大娘哭着说了一句，半晌都没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