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大齐历三四五年春,齐王段瑞封护军统领苏仁安为上将军,武将徐天翊为先锋,帅五十万大军,讨伐西晋。

点将台上烽烟起,热血男儿战四方。苏仁安身披黑色铠甲,英姿飒爽,登台拜帅,择吉日启程。

临行前,他遥望承安城方向,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这日,皇后苏雅容在景仁宫中,亦遥望西方,心怀不安。她身着水红的里衫裙,用稍重的红色绣着细密的牡丹,手指微微拂过紫檀香炉上漂浮的幽香袅袅。本该是一幅悠然美人图,奈何美人蹙眉,心思千结。

苏家暗中对郭家的手段似乎已被发觉,接连死了好几个暗桩,俱都是一等一的武功高手暧昧不是罪最新章节。[注1]

而此次这手大臣们集体上表奏请苏仁安出征的手段,轻轻松松便让皇上对苏家忌惮。郭家,当真是块难以对付的硬骨头。

可惜郭树清那老匹夫恐怕万万想不到,段瑞虽对苏家起了忌惮,却仍旧命苏仁安领兵。

苏家又怎会善罢甘休?

皇后想到此处,不由轻笑出声。手指轻轻理了理鬓发,算起来,那郭淑妃肚子里的孩子,也快有五个月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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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灵斋中,海棠花开,娇艳动人。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是以整个毓灵斋之中皆飘着淡淡幽香,沁人心扉。花开成簇朵朵向上,有未开花苞,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盛放者则渐变粉红,有如晓天明霞。朵朵海棠迎风俏立,花姿明媚动人,楚楚有致。[注2]

云华手中捧着的这株海棠,乃是清羽在皇上的赏赐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为美丽的一株。她虽不懂为何清羽要将其送去给郭淑妃,可听主子的话,总是没错的。云华捧着花盆的手有些发酸,却仍旧很稳,缓步朝承乾宫走着。

“哟,这不是羽婕妤宫里的宫女么?”身后忽然传来女人尖刻的嗓音,转眼,那声音的主人便来到云华身前。

一身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头发绾做青螺髻,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妆容委实景致,可惜面容实在有些平庸,正是刘贵人。

“奴婢云华,给刘贵人请安。”

“天这样早,云华姑娘抱着这海棠花,是要做什么?”

云华笑道,“刘贵人有所不知,奴婢乃是奉了羽婕妤之命,要将此花送去给那郭淑妃赏玩呢。”

刘贵人冷淡瞧着云华,眼神轻蔑,“这海棠可真美,娇娇嫩嫩的。果然是皇上的赏赐,到底不是俗物。只怕在这宫中,也只有羽婕妤处才能得如此娇贵的花了。”

云华抱着花盆,略警觉地微微退后一步,谨慎道,“刘贵人言重了。海棠花花姿潇洒,自古以来便是雅俗共赏的名花。伺弄起来亦很容易,果实还可入药,素有“花中神仙”之称。何来娇贵一说?”

“哼,”刘贵人一声轻笑,却并未与她针锋相对,斜睨了云华一眼,便转身走了开去。

刘贵人已经走出老远,她身边的烟儿犹自有些担忧,道,“主子,奴婢瞧着此事有诈。那羽婕妤向来与郭淑妃不对付。如今这样大张旗鼓地送花给她,若果真她在其中下毒,岂不太过明显?更何况,那淑妃怎可能收下她的东西?”

刘贵人不以为然,“柳常在传来的消息向来很准,想必那羽婕妤在海棠上下了慢性毒。并非一日两日之功,若是郭淑妃收了那花,只怕等她滑了胎,海棠早已经谢了。我们只需待那郭淑妃出事之前,便站出来将水搅浑,揭发那羽婕妤便是了。”

烟儿面色有些犹豫,迟疑着道,“前几日咱们在茶中下毒,毫无破绽,都没能毒死羽婕妤。主子还是谨慎为妙。”

“笑话!”刘贵人面色不豫,回头望着云华走向承乾宫的背影,愤愤道,“你怎可涨她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跟着皇上那么多年,见过的风浪多了,又岂会怕她那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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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云华已来到承乾宫门外。可谁知,传话的小太监刚进去不久,里间便传来一阵女子尖利的骂声!

“本宫说过多少次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天灾变!尤其是那羽婕妤派人送来的!你还巴巴地进来通传作甚!不想活命了不成?!”紧接着,便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传话的太监苦着脸出来,无奈地对云华道,“姑娘,您也看到了,绝非我不想替你通报,只是这……”

云华温柔一笑,自怀中取出几锭碎银暗自递给那太监。小太监被她的笑容蛊惑,只觉得甜到心底,直让人如沐春风。

“这是我们主子的一点心意,还望公公想想法子,这花本是皇上御赐的,若郭淑妃不肯要,只怕要惹出乱子来。”

小太监也觉有理,遂伸手接过银子,再度转身进屋通报。最近淑妃失宠,性子也大变,他们这些做下人的简直无路可活。那羽婕妤如今宠冠后宫,若在此事上出乱子,还指不定怎么收场呢。

果然,那郭淑妃一听是皇上的赏,满心欢喜地收了来,命人将其妥善安置在房中,

云华听到这个消息,遂笑着回宫交了差。

清羽听了云华带回来的话,淡笑不语。

刘贵人会半路截下海棠她早已经想到,只是却没想到那郭淑妃听了是皇上的赏赐,竟高高兴兴地收下了花。

以她的心智,怎会想不到这事儿背地里是自己搞的鬼?是怀孕的女人智商下降了,还是时至今日,她还看不明白段瑞对她的态度,犹自深深爱着皇上?

清羽百思不得其解,遂将此事放下,安心伺弄自己的花园了。

还未出几日,承乾宫便传出了郭淑妃龙胎不稳的消息。

六宫再一次因着龙胎一事齐齐聚首,对象却变作了郭淑妃。

郭淑妃小脸儿已经面无血色,看到众人之时,却忽然道,“皇上呢?皇上可来了?”

皇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声音却无比清冷,道,“皇上最近政务繁忙,正在御书房批折子,淑妃妹妹且安心养胎要紧。”

郭淑妃闻言,脸上又是一白,手指紧攥成拳,眼底却有一丝淡淡的忧伤一闪而过。

皇后眼神示意,太医柳存悯上前为郭淑妃诊脉,良久才道,“回皇后娘娘,淑妃娘娘乃是思虑过重,外加上饮食不调,这才惊了胎气。”

太医此言一出,刘贵人便是一惊。难道那羽婕妤竟真的没有下毒?此事难道竟是意外不成?如此想着,刘贵人不免将眼神看向窗边的海棠。那海棠旁若无人地盛放着,传来幽香阵阵,倒确实雅致。

刘贵人忽发觉清羽也在瞧着那海棠,眼神幽深。转而一想,既是慢性毒,一时查不出也是有的,遂更加笃定,缓步站出来道,“柳太医确定只是思虑过重,饮食不调?我怎么瞧着,倒更像是被人暗害了呢?”

清羽闻言心内暗笑那刘贵人果然入了翁,网已布好,只等收口了。眉梢含笑,与站在角落的许菲平对视一眼,后者也是眼中含笑,悄无痕迹地对清羽点了点头。

那海棠花中有毒么?有是当然有。那日清羽特地暗中命云华选了一条大路堂而皇之地将花送去,路上见到刘贵人刁难云华的不知有多少。花中有毒,送出之人不知,那刘贵人却知,会说明什么?

正想着,只见刘贵人已经莲步轻移,走到了那花前,浅笑着对众人道,“嫔妾还当那西府海棠名贵,只有羽婕妤宫才有,没想到郭淑妃此处也有这西府海棠,香气扑鼻,真真是极好的。只是不知这花,是否冲撞胎儿?”刘贵人说着,掩面而笑,不着痕迹地瞧了清羽一眼,眼神之中甚是得意。

众人俱都将眼光放到清羽身上,刘贵人话中之意很明显流氓艳遇记。那西府海棠段瑞独独赐了毓灵斋,如今郭淑妃此处竟有,可不是羽婕妤送来的?羽婕妤与郭淑妃之间结怨已久,无人不知,谁知道那花中是不是有问题?

皇后听刘贵人如此说,转首对柳太医道,“柳太医,还劳烦您瞧瞧,毕竟龙胎要紧,本宫也闻到了那香气馥郁,不知这花是否会对龙胎有所冲撞?”

清羽已经暗中准备好,随时等待传自己的人证物证来,好反诬那刘贵人下毒。

谁知这厢柳太医刚刚领命前去查验那花,众人便听得屋外传来男子轻朗的声音,“皇后也觉此花香气馥郁?朕也觉得此花甚妙。”

屋内众人瞬间跪了一地,“嫔妾给皇上请安,吾皇万岁万万岁。”

但只有郭淑妃仍旧病怏怏地躺在床上,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

段瑞信步来到床前,冷冷瞧着那郭淑妃,语气平静无波,“朕听说淑妃思虑过重,竟致胎气不稳。”

众人皆倒抽一口凉气,听皇上此话,竟是丝毫不关心花中是否有问题,反倒直接不问青红皂白,便要怪那郭淑妃自己不好了。

郭淑妃躺在床上,嘴角却浮起一丝虚弱并满意的笑容,“皇上今日能来看臣妾,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

段瑞一时错愕,脸色一变,竟未能说出话来。

那边柳太医已经查验完毕,跪倒在段瑞身后,“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那花中,委实没有任何问题!”

此话一出,刘贵人和清羽俱都唬了一大跳。那花中怎会没有问题?!刘贵人仍不死心,上前一步问那太医道,“你可查验清楚了?那花中确实无毒?”

清羽闻言嗤笑道,“刘贵人,你如此三番急着希望证明那花中有毒,究竟是何等居心呢?”

刘贵人也知自己一时说错了话,立时闭嘴不言,再不肯说话。

段瑞冷冷环视全场,道,“既没甚么大事,便都散了吧。”

众人听令,各怀心思,缓缓退出承乾宫。乘上轿撵之时,清羽转头看着刚踏出承乾宫门的柳常在和她身后的刘贵人,忽然笑了。

毓灵斋的事情,果然十有八、九都是那柳芸在暗中监视,倒也难为她这个间谍了。如此想着,清羽狡黠一笑,当着众人面朗声对那柳芸道谢,“此番当真要多谢柳姐姐了。”说罢,也不瞧众人的反应,直接起轿回宫。

柳芸错愕地抬头,望着清羽轿撵离去的方向,脸色一片煞白。

刘贵人神色倨傲地站在她身后,刚刚清羽的话她都真真地听到了耳中。想来她今日竟是被柳常在和羽婕妤合伙给耍了,看向柳芸的眼神更加狠厉,上前便是一个嘴巴扇了过去,“柳芸,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柳芸捂着发红的脸颊,看向刘贵人的眼神里,竟透着刻骨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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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刘贵人暴病身亡。消息一经传出,六宫尽皆哗然。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第二更,又死了一个女人,小末心中甚慰。

[注1]其实这里不该注的,就是想说,大家还记得皇上曾经下令铲除皇后派到郭家的暗桩的事么?哈哈

[注2]关于西府海棠,出自百度百科

今晚还有一更,谢谢大家支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