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顾长清困得要命,男人却似乎心情不错,一边伸魔爪骚扰他,一边叨叨絮絮。长清心里不耐烦得紧,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跟一只听不懂人话的小狐狸说个不停到底是要闹哪样?是太久没见到大活人太无聊了吗?

耷拉着耳朵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大部分都左耳进右耳出了。倒是男人见到他实在没精神的样子,渐渐闭了嘴,又从口袋里掏了点肉干塞到他嘴边。顾长清前面没有吃尽兴,正馋得慌,毫不客气地吃了两口,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迷糊中似乎感觉到男人正看着他,很是稀罕的样子,甚至有一种温柔的错觉。

哼,那也没用,第一次信任已经用完了,老兄你现在在我这儿信誉不佳。他想。

不知过了多久,再醒来时天色已黑,脚下竟然不是白茫茫的雪地了。顾长清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浅浅的岩穴中,往外一看,夜视能力很好的他发现目之所及是一些草甸和稀疏的针叶林。气温依旧偏低,却不像雪山上那般寒冷了。

虽然吃了赤珠仙果就有了抵御严寒的能力,但到了山下还是感觉舒服了很多。

萧珩已经生了一个火堆,正就火烤一只野鹿或野山羊一类的动物,香味扑鼻。见他醒来,撕了一长条后腿肉递过来。顾长清被他投喂惯了,习惯性地张嘴接了就吃。

刚嚼了两口,忽听远处有猛兽厉声嘶啸,不由吓了一跳,口中的肉吧嗒掉在地上。萧珩愣了一愣,大约明白了什么,随即嗤笑:“胆小鬼。”

顾长清愤愤不已,自己以前大部分时间居住在人烟稠密的城市,旅游也不会到真正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中,穿越后住的小盆地里最凶的也不过是一群岩蟒和空中偶尔来去的几只猛禽,哪里听过猛兽的叫声了?会受到惊吓很正常好不好?

萧珩口上嘲笑他,手下倒是不停,又撕了一条肉递给他,把之前在地上滚了几滚的肉条随手扔到了洞外。长清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没想到这人还挺讲究。岩穴离地面有相当的高度,周遭陡峭,倒不必担心半夜被什么野物袭击。

这么一想,顾长清的心倒放下了一些,开始享受起美食来。跟白狐们一起生活别的都还好说,就是吃东西每每让他非常怨念,极度怀念曾经尝过的各种佳肴。现在眼看就要出山了,不知道能不能弄到一点其他的美味尝尝,但狐狸的身躯吃了那些会不会坏肚子?一边杞人忧天,一边狼吞虎咽着嘴边的烤肉,管他呢,至少烤肉吃了没问题。

嚼嚼嚼,好吃好吃真好吃。顾长清啃得开心,眼见萧珩也拿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慢斯条理地边吃烤肉便看着自己,不由得心里别扭,稍稍错开了眼睛。暗自腹诽这个诡异的男人,也不知道他之前说的一番话是真是假,还是想办法及早脱身才是正经。

谁知刚一错开眼睛,就见岩穴口子左上方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脑袋正探头探脑。

那脑袋长得极其诡异,有点像人头但比正常人头小一些,眼睛格外大,脸上好像还有一些诡异的纹路,下半部分遮遮掩掩看不清楚。最重要的是,这是一片壁立的山崖,相当陡峭,他,他他是怎么跑到左上方去的?难道是壁虎半爬在山壁上,然后往下探看?

顾长清浑身的毛都唰啦一下支了起来,这个,这个脑袋怎么越看越鬼气森森呢?不会是什么荒郊野外的怪物吧?一时间异形啊外星人啊不知名怪兽之类全部在脑子里闪现。这时,那个脑袋的主人似乎突然感觉到他的视线,一双硕大的眼睛转了转,分毫不差地对上了顾长清的眼。

顾长清“嗷”了一声跳了起来,声音都吓得变了调。萧珩神色一凛,一把捞起他就猛然转向洞外。却只听得一阵翅膀扑棱的声音,一只大鸟似乎被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了一跳,展翅飞远了。走到洞口一看,左上方的一根树枝摇晃不息,显然,刚才的大鸟是停在这树枝上的。

顾长清这时也回过味来了,估计不过是一只大一些的猫头鹰一类的夜禽,倒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就见萧珩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有点无奈道:“你可真出息。”

顾长清:……

一时间羞愤欲死。

估计萧珩认定了他是个胆小鬼,吃完东西在原地打坐一会儿之后,用些干草铺了个地铺,便把长清紧紧搂在怀中睡了。顾长清挣扎了两下,脑袋上便被拍了拍:“球球,不怕不怕。”

顾长清:……

偷偷龇了龇小尖牙,有心拿搂着自己的强健臂膀磨一磨牙,想想自己装乖求跑的策略,默默深吸了几口气,告诉自己,忍辱负重,忍辱负重。听萧珩气息逐渐变得平稳悠长,顾长清开始偷偷地修炼。现在的自己实在还太弱,赶紧提升能力才是硬道理。

现在他体内灵气充足,不需要月光加持也能修炼了,实在不能更开心。一边催动体内真气,一边调动储存在体内的灵气,很快便进入了状态。一时间风过林涛的沙沙声,夜鸟的一两声啼鸣,果子一类坠地的声音,甚至稍大一点动物的走动声,全都似在耳边发生一般。

自己以前练习清玄功法也有耳聪目明的效果,却绝无如此明显,看来赤珠仙果除了增长修为,还有缓慢改造身体的功能。顾长清闭目修炼,觉得从未感到世间如此热闹过。明明是荒山野岭,却有无数细声沙沙汇聚耳中,此时方觉自己已离清寒的山巅许久,已经接近世间了。

之后几天里,萧珩白天赶路,定时投喂,晚上找地方歇息,顾长清则日夜不停地专注修炼。

日升月落,时间过得飞快,一人一狐穿过逐渐茂密的黑沉沉的针叶林,又进入一片莽莽苍苍的阔叶林中。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地下的腐叶可没膝盖,四周都是高大无比几十围粗的树木,阳光被隔绝在宽阔密致的树叶上,底下幽冥晦暗,加上不明野兽发出的凄厉嚎叫,直让长清有种到了异界的错觉。

好在萧珩似乎胸有成竹,找到一条痕迹不甚分明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往外走。一路下来,气温越来越高,林中开始有毒蛇毒虫出没,萧珩在自己身上撒了一些估计是驱虫蛇的药粉,但也尽量加快了赶路速度,有时甚至不沿路迹,看准了方向,足下几个轻点,便跃下了数丈的高度。

有一段距离,他甚至把速度提高到了极致。顾长清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声,稍微扒拉了两下搂着自己的胳膊,偷眼向外看,只见参天的古木上不时掉下一些巨大的肥肥的白色虫子,虫子掉到地上后一接触地面,则身上渗出一种绿油油黏糊糊的液体来,心极了。

待看到有一只虫子掉到一小丛黄花中,好不容易在大树中间寻到一点阳光的小黄花一沾到绿液,竟然瞬间枯焦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长清觉得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滋滋”声,不由得一阵恶寒,悄悄把头往萧珩怀抱中埋了埋。

一天一夜之后,天光乍破,顾长清在萧珩怀里一抬头,只觉得眼前一亮。走过了暗无天日的原始林,竟是一片山清水秀的极好风光。更重要的是,遥遥看去,一大丛翠竹中,有炊烟袅袅升起,凝目看去,依稀有白墙黑瓦,竟是一些错落的人家。

顾长清顿时心下激动万分,时隔许久,终于又见到了人烟。

一阵龙吟般低沉浑厚的啸声自耳边响起,却是抱着自己的萧珩发出的。接着,远处传来两声清亮的啸声相和,不多时,只见山间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飞速掠来,几个起落便到了跟前。

红衣人是一个二十三四岁模样的女子,眉目精致,只是面色有点冷,背上一个蓝色碎花图案的布袋,看形状里面是古琴一类的乐器。

白衣的则是一个眉目稚嫩、似乎二十都不到的年轻男子,身材纤弱,背上交叉背着双剑,一支黄色的剑穗从前头垂下来,无端给他晶莹如玉的脸庞增加了几分颜色,顾长清一眼扫过去竟有几分惊艳的感觉。

两人见到萧珩俱都神色一喜,接着齐齐低头行礼:“教主,您终于回来了。”

教主?顾长清有点好奇,一时间什么妖魔鬼怪的教派都在脑子里转了转,想,这家伙不会是搞邪教的吧?

只见山中有点话唠有点欠的男人特别装逼地“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只是带头向山下走去。红衣女子一言不发地跟了上来,白衣青年却似乎有些心急,上前两步,细细柔柔地问道:“教主,昆梧山上真的有狐灵果吗?”

顾长清不小心哆嗦了一下,暗暗吐槽你一个大男人掐着嗓子说话不难受吗?虽然你长得很好看但也是个男的呀,就不能男子汉一点吗?

萧珩淡淡地点了点头。

红衣女人和白衣青年怔了怔,接着一齐喜道:“恭喜教主。”

下一秒,唰啦一下,顾长清感觉自己整个身子凌空了。萧珩拎着他的后颈皮,在两人面前晃了晃,面无表情道:“但是被这小东西吃了。”

一脸无辜地和错愕的两人对视的顾长清:“……”

这么无时无刻不帮自己拉仇恨是要闹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