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逸欢在梅庭那里从未看到过与奥修里斯相似的神情，如果用玫瑰的话来说，奥修里斯就是一个“中毒很深”的人。楚逸欢从学生们那里深深了解了这种信仰，它不容置疑，不容反对，甚至超越他们的生命本身。

楚逸欢沉默了片刻。“我不懂，”他低声道，“这个新世界怎么建立，是不是消灭了以前的贵族，就会有这样一个新世界。你能保证以后就不会有贵族了吗？”

“拉尔夫恩先生有一本新书，《联合的国家》，我想，你还没有看过。”奥修里斯扶着楚逸欢坐到了路边，魔力灯光照亮了两人的身影。卫兵们已经撤走了，海风让海格伊鲁的夜晚温度很低，寂静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他们就像一对喝醉了酒的朋友，坐在一起低声诉说着心事。

“假如贵族们愿意放弃他们骑在人民头上作威作福的权利，并且接受人人平等的制度的话，一切都会很顺利。”奥修里斯道，“这将是一个崭新的国家，我们会团结所有的人，商人，平民，旧贵族，建立真正属于人民的议会，而不再由一小群人掌权。人民拥有选举的权利，他们可以选出代表进入议会，并通过议会选出国家的领袖。包括所有的法律，都会按照人民的意愿来制定。”奥修里斯的脸上满是憧憬。

“你说的是四民权？”楚逸欢谨慎地问道。

“对，这是四民权的一部分，选举，废恶，公正立法。拉尔夫恩会长在他的新书里探讨了这种崭新的国家形式，你会发现，我们其实并不需要国王，也不需要贵族，统治者的权利将全部来自于人民的选举，而不是通过暴力或神授获取……”

然后奥修里斯开始大段地转述拉尔夫恩新书的内容。楚逸欢很快听明白了。《论共民济贫》是一本建立新世界的基础理论，主要讲述现有国家的不公，政治的黑暗，以及王权和贵族权力的暴力和欺诈本质，只有通过共民济贫才能让人民过上幸福的生活。《自由人民的长期战争》，是关于武力反抗压迫的指导理论，是战斗的宣言，冲锋的号角，号召人民起来，为了自己的权利，以及实现共民济贫而战。

第三本《联合的国家》，则对战争胜利后的国家形态进行论述。如果按照玫瑰所说，共济会的理论有很大的漏洞的话，这本书就比较完美地填补了这些漏洞，并且更进一步地描述了新世界的架构。书的内容也相当温和，不仅提出了团结小贵族、商人、公职人员阶层，建立联合议会，实现四民权的主张，也一改以往对大贵族们喊打喊杀的姿态。愿意在美好的新世界生活的人可以留下，不愿意留下的人也可以在交出****的家产后离开。

这将是一个理想的国家，幸福的田园，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它打破了王国的枷锁，暴力的统治，而将权利归还给每一个普通的平民。楚逸欢又再次被打动了，无论如何，拉尔夫恩都不愧先知的称号，这些划时代的著作将让他永垂史册。

虽然楚逸欢本能地愿意生活在拉尔夫恩描述的这个国家，但是玫瑰的警告让他仍然保持了一丝理智，他回想起在秘密基地见到的一切，又感到哪里不对，事情未必像奥修里斯描述的这么简单。

他仔细想了想，终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神力者，这个国家能让神力者们也接受共民济贫吗？”

奥修里斯笑了，他拍拍楚逸欢的背：“你是善于思考的人，我知道你其实愿意加入这个伟大的事业。只是你还有很多顾忌，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

“对于神力者，也与贵族们同样对待，愿意留下的，必须服从人民政权，与普通人同处律法之下，不愿意留下的，自然要请他们离开。”奥修里斯道。

“如果他们不愿意离开呢？”楚逸欢道。

“那么人民的铁拳就会举起，赶走，或者消灭他们。对任何敢于作奸犯科的神力者，也将一视同仁，就像对付那个红胡子一样。”奥修里斯表情严肃。

“你用什么来对付神力者？普通人吗？如果你要用神力者来对付神力者的话，又如何保证这些执法人员不作奸犯科，骑在人民头上？”

“很好，楚逸欢，问得好。我喜欢和聪明人说话，”奥修里斯双眼放光，“这个问题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今天不妨就透露给你。”

“首先，人民的国家需要一批神力者。”奥修里斯道，“他们必须是一些品质高贵，天性善良，愿意为了人类的和平和福祉，不计苦劳的人。他们的任务就是赶走，或者消灭那些只顾一己之私，妄图破坏国家制度的神力者。”

“下一步，当人民的国家稳定之后，将发起远征，这就是自由人民的长期战争，它会解放其他在王室和贵族奴役下的国家，解放那里的人民。与此同时，新的一轮，赶走不愿与人民平等的神力者的战斗又将开始。”

“最后，当太液世界（t****a）所有的国家，所有的人民都获得解放的时候，会有一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一个远离人类的地方留给神力者们居住，他们将在那里度过余生，并永不踏入人类的领土。并且他们必须保证，不将神力的修炼方法传给后代，随着时间的推移，人类之中不会再有神力者，一个真正平等的世界将会诞生。”

奥修里斯的话让楚逸欢目瞪口呆，消灭所有神力者，他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多么宏伟，或者说多么疯狂的计划。“被流放到孤岛的，也包括你自己？”楚逸欢艰难地道。

“对。”奥修里斯肯定地道，“如果我能活到那一天的话，我必然会是那座监狱的守护者，一名狱卒，我会尽最大的努力阻止其他人离开。”

楚逸欢清楚地看到奥修里斯眼中露出的坚定，以及对理想不可动摇的信念。很显然他已将自己放置在这座宏伟的祭坛之上，牺牲对他来说就像迈步和呼吸一样理所当然。

“如果别人都死了，你自己还活着呢？”楚逸欢挣扎着问道。

奥修里斯笑了，他从楚逸欢眼中看到了敬佩和畏惧。当然，他们都是这样的，最坚定的战士才会为了自由的理想无视一切阻碍。“如果真到了那一天，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我也不需要再独自偷生。”奥修里斯的脸上带着深深憧憬的释然，“我不怕死亡，只怕自己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那一天人类沐浴在崭新的阳光之下，再没有对暴力的恐惧，再没有超越凡尘的力量可以威胁他们的生命。”

楚逸欢无法想象没有神力者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那么神呢？神会允许你这么做吗？”他想到了一个人力和人智无法揣测的问题。没有神就没有神力者，神力的强大始终在证明神的存在和威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