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水哗哗地流着。

秦天闭着眼双手捂面站在蓬头下，静得像一具雕像。

他在思考，思考着一个很难的问题。

假如你的生命随时会在下一刻嘎然而止，你现在会做什么？

这是华族历史上一个古老的问题，千百年来不同的人给出了不同的答案。这些答案千奇百怪，却有一点惊人的相似之处：几乎所有人都会抓紧眼下的时间，尽量去做未做完的事，去完成未了的心愿。因为每个人都清楚，他们再也无法像从前一样慵懒地明日复明日了。

这个问题如今摆在了秦天的面前，而将这个问题带给他的，正是他在四年前无意救下的那个女孩——铃铛。

酒吧里络腮胡的遭遇，虽然让他感到震撼甚至有一丝恐惧，但却还不足于让他相信铃铛的话。

可是，当铃铛突然拉住他的手时，事情发生了变化。

一股冰寒的力量从她的五指间传来，让他瞬间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紧接着，这股冰寒如潮水般涌进了他的脑袋里，他陷入了昏迷中。

醒来了的时候，他已身在一处高高的悬崖上。铃铛站在他身边，手依然拉着他，目光冷冷地望着远处。

秦天说不出话，身体也无法脱离她的控制，只能随着她的目光朝前方望去。

远处，是一座燃烧的城市，一座快被战争彻底毁灭的城市。

天空，无数战机在咆哮。空地导弹带着刺耳的尖啸扑向大地，空空导弹将一架架战机凌空撕碎。跳伞的飞行员们，瞬刻间被航炮喷射的火光打成漫天横飞的血肉。地面，枪炮声震耳欲聋，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城市满目疮痍，高楼成了废墟，街道尸横遍地。

活着的人，从尸体堆里、从废墟中走出来，男女老幼都拿着枪，正从四方八面朝着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奔去。冲在人群最前方的，是一群特别的战士。

“我带你去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战斗！”铃铛拉着他，像仙女一样飘在空中，朝着远处的战场而去。

那是一个真正的血肉战场，殊死的搏杀充斥着战场的每一个角落。没有人指挥，没有人退却，每个人都在战斗，直到死去。攻打城市的敌人如此，城市的守卫者如此，似乎他们并不是在争夺一座城市，而是拼尽全力要将对方毁灭。

在血肉横飞的战场上，秦天看到了一群真正强大的战士。他们不仅拥有强悍的体魄、恐怖的战力、惊人的战技，还拥有钢铁般的死亡意志。战友在身边死去，他们容色不变，敌人在面前倒下，他们目光冰冷。活下去，杀死敌人，直到自己死去，这仿佛是他们走上战场的唯一目的。

“他们都是开启了禁忌力量的战士。”铃铛指着那些强大得离谱的战士对他说道，“这种禁忌力量，被称为巫神传承。开启这种力量的人，一万人中间大概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人注定会死在战争中。”

“这尼马是传承，还是诅咒啊？”秦天说不出话，也不信她说的话，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吐槽。他觉得，谁要是真被这样的力量加身，绝对是天大的悲哀。

“你可以称它为诅咒！”铃铛突然扭头，朝着他微微一笑，“不幸的是，你就是那个被诅咒的人！”

那抹微笑，发自内心，看得秦天心生寒意。铃铛姑娘，我救过你的命，我们之间也没仇没怨，你至于吗？

“我现在应该昏睡在酒吧的沙发上吧？我现在看到的这些应该都是幻觉吧？她这样做，是想让我相信她说的话吧？”他开始怀疑，自己可能被铃铛给催眠了。可是，拉下手就能催眠，这世上哪有这么邪门的催眠术？

“你若不信，可以把这些都当成幻觉。”铃铛手指着身下的城市，“就当被我催眠了吧！”

铁与血，生与死，仍然在城市中激荡着，真实得让秦天不忍直视。而心中的想法再度被铃铛窥见，更让他毛骨悚然。

“我来见你，其实并非一定要让你信我。我只是带你看这即将毁灭的世界，然后把该说的话告诉你，最终的选择权在你。巫神传承的可怕之处在于，开启者的身体如果不够强悍，无法和它的增长速度匹配的话，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死得连渣都不剩一点。不过，你要是掌握了这种力量，你想做的事就会变得格外容易。”

铃铛的话音落地，秦天捕捉到了一些讯息，心情变得很复杂。

她的话匪夷所思真假难辨，而他一直无法说服自己，所谓的巫神传承真的存在。可是，现在他却隐隐希望她说的是真的，因为一心想要替战友复仇的他，对力量的渴望比异常迫切。

“最后，我想告诉你，你获得了巫神传承，但它并没有真正在你体内开启。你身体出现的一些变化，是它存在于体内造成的影响。如果你放弃，我会替你清除掉它，你也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你想拥有，我会替你开启，但等待你的将是极度痛苦的人生，以及随时可能死去的代价。现在，你可以开口说话，告诉我你的答案了！”铃铛又道。

“铃铛，你玩够了吧！”秦天开口，便是愤怒的一声咆哮。

铃铛平静地看着他，沉默着。

“下一次，请不要用这种方法来窥视我心中的秘密！我也不希望再看到你！送我回去！”一直当玻璃人的感觉，让秦天怒不可遏。他想报仇，他想变强，他渴望力量，她显然都知道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诱惑他。

“可以。”铃铛点头，“但回去前，你要告诉我，你的选择是什么？”

秦天想放弃，因为他还是有些不信。

但他想到了死去的战友，想到了即将到来的战斗。

而目光落到身下那座正在火中和爆炸声中走向毁灭的城市，一股热血冲上了他的脑袋。

千古艰难，唯死而已。

“死都不怕，我还怕个球啊？”他自嘲着，然后用嘲讽的目光看着铃铛，“你费了半天劲，不就是想让我相信所谓的巫神传承吗？来来来，尽管开启，让我来试下你说的这个传承到底有多牛B！”

铃铛伸出手指，朝他的胸口轻轻点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