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这次她的位置被安排在罗亦晟对面。

阮意欢对罗亦晟的各项“原则”了如指掌,包括罗亦晟给人“定位”的习惯:朋友坐左边,助手坐右边,合作者或竞争对手坐对面等等。

位置的改变表明她在罗亦晟心里那本小本子上的“定位”已经从“助手”变成了“合作者”。

想到罗亦晟十年如一日坚持的所谓的“原则”,阮意欢有点想笑。

一个人能龟毛到他这种程度还挺难得的。

相比阮意欢的想得开,罗亦晟心里很不平静。

阮意欢这人看起来没什么脾气,但她决定了的事很少人能改变。回阮氏这件事阮意欢既然说了出口,肯定不会再改。

罗亦晟只好退一步,设法创造出接下来的接触机会。事实上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陆朗,从阮意欢的决定可以看出这家伙有多心软——或者说这不该叫心软,该叫心宽!

阮意欢把心放得很宽,所以在遇到别人都熬不过去、别人都下定不了决心的事情,她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取舍。

这正是罗亦晟一直以来最喜欢的。

当自己成为了被“舍”掉的那一边时,罗亦晟没有生气,更没有着急。

这是他从阮意欢身上学来的,遇事永远不急不躁,迅速抓住翻盘的契机——愤怒、焦急、担心这些情绪没有任何益处,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上面。

在阮意欢还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里,罗亦晟始终心平气和地分析着眼前的境况。

他很快确定整件事情并没有多糟糕,只要陆朗不要再做出什么偏激的事,这反而会是一个很好的转机——说不定阮意欢能借这个机会解开心结。

罗亦晟和阮意欢针对罗氏、阮氏的“合作”谈到很晚,说是探讨合作细则,其实是罗亦晟在给阮意欢分析阮氏现在的情况。

罗亦晟的分析能力和战略目光一直是最受人赞誉的,很多事情经他一点拨瞬间柳暗花明。

阮意欢以为自己在罗亦晟身边已经学得够多了,在罗亦晟这一晚的“特别教学”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和罗亦晟的差距有多远!

这份差距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缩短的。

虽然她天分不差,这几年来也卯足劲学东西,但怎么比得过从小浸淫其中的罗亦晟?

意识到罗亦晟正手把手地把很多东西教给自己,阮意欢有点感动。

罗亦晟这人不喜欢说多余的话,很多事都是用行动来表示,于是很多人都认为他非常冷漠。

连她也曾经那么认为。

实际上这人……还不错。

“教学”结束后阮意欢认真地说:“谢谢!”

罗亦晟脸色相当平静,眼神相当平静,说话的语气也相当平静:“不用谢,这是为接下来的合作打点底。”他顿了顿,瞅着阮意欢补充,“我只是不想要一个猪一样的队友。”

阮意欢:“……”

她收回刚才的评价!

既然要离职,阮意欢继续住在罗亦晟外公家自然不适合。不过她不用担心住的问题,怎么说她都是阮氏的“大小姐”,要找出一间离阮氏比较近的房产根本不难。

罗亦晟问清地址后亲自将阮意欢送了过去。

阮意欢在路上联系了家政公司,等他们抵达时家政公司的人已经等在楼下。

阮意欢看着还杵在一边的罗亦晟。

罗亦晟一脸理所当然:“我上去认认门。”

阮意欢:“……”

罗亦晟面不改色:“为了接下来的合作。”

罗亦晟绷着一张脸跟着阮意欢抵达她的新住处,由于太久没人入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霉味。

阮意欢从来不亏待自己,所以当下就家政公司的人商量好整套房子的整改方案。等里里外外地走了一遍、讨论彻底之后,阮意欢才发现罗亦晟还在。

阮意欢不是矫情的人,见罗亦晟打定主意要一跟到底,她微微仰头看着罗亦晟说:“罗老板方便陪我去买东西吗?”

罗亦晟更正:“罗亦晟。”

阮意欢瞧了旁边的家政公司负责人一眼,一丝不苟地回道:“你说的,有外人时喊罗老板。”

罗亦晟:“……”

噎了罗亦晟一下,阮意欢心情愉快。

她按照惯例将附近的商店全都用手机扫描了一遍,以最熟练的手法整理出最优惠且最省时的购物方案,筛选出适合的购物路线。

罗亦晟跟着阮意欢出发。

阮意欢找的这家家政公司看起来非常专业,估计等他们回来后就能把房子整理好,她准备中午自己下厨为这次“搬家”庆贺一下,顺便囤积点食材——这个必须自己选才放心。

有罗亦晟这么个免费劳动力在,阮意欢把清单列得比往常更详细、更丰富。

罗亦晟一瞧知道阮意欢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乐在其中,心情愉快地跟在阮意欢背后负责拎东西,看到自己喜欢的食物时还一脸镇定地在旁边插播一句:“我喜欢这个。”

阮意欢:“……”

罗老板的脸皮好像变厚了!

采购工作结束后阮意欢和罗亦晟两只手都很忙。

幸亏市场离阮意欢的新居不远,他们拿着大包小包的食材走回去也不算累。

阮意欢落后罗亦晟小半步,和罗亦晟迈步走在长长的石板道上。

看着罗亦晟宽阔的背脊,阮意欢觉得有点奇妙。罗亦晟在她记忆里占据的位置并不大,重新看见这个名字时她才慢慢想起一点点。

那时候的罗亦晟已经很爱绷着一张小脸,明明长得像春天刚刚萌芽的小草,又鲜嫩又可爱,偏偏不爱和同龄人玩儿。

那时候她还小,很依赖身边的人,常常喜欢往别人身上扑,扑向哥哥阮复、扑向陆朗、扑向……罗亦晟。

她还记得第一次扑向罗亦晟时,罗亦晟满脸都是无措,像是非常不习惯那样的亲近。

这个家伙从那时候开始脾气就是这么别扭又拧巴,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当初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对她发起“冷战”,然后发展成两人之间没再说过一句话的僵局。

再见面时,罗亦晟似乎和她一样没想起当初的一切,只当她是陌生的应聘者。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那么一回事!自己能以应届毕业生的资历“越级”成为罗亦晟的秘书,大概是托当初那一点点“交情”的福。

这家伙果然还是没变,什么事都闷在心里不肯说出来。

两个人回到阮意欢新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意外来客。

陆朗。

陆朗这次车祸并不严重,只是他病情复发才会陷入昏迷。经过一晚的调整他看起来已经好多了,虽然脸色难免会有些病态,但他看上去很精神。

瞧见阮意欢和罗亦晟并肩走回来,陆朗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他上前伸手接过阮意欢手里的东西:“家政公司的人已经走了,你真够放心,人都不留一个就出去买东西。”

阮意欢没多解释什么,更没问陆朗是怎么找过来的,自自然然地接口:“这里也没什么值钱的。”

陆朗笑了笑:“没错,你对这里一点都不上心。当初我们来挑的时候你还说你又不到公司上班,买这房子有什么用。”

阮意欢不说话。

陆朗没指望阮意欢会和自己回忆往昔,他的话是说给罗亦晟听的。

陆朗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所以怎么都想看看罗亦晟变脸的样子。这个家伙曾经在阮意欢的过去出现过,又被阮意欢选中过,他很难不产生敌意。

不过即使是这样,陆朗还是得承认罗亦晟确实很出色,即使他没生病也不一定有胜算。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这家伙太拧了,又闷又别扭,和这样的人过日子会很累。陆朗知道自己没权利干涉阮意欢的选择,但他不介意多刺激刺激罗亦晟!

不管罗亦晟是因为他的刺激而退出阮意欢的生活,或者是因为他的刺激而开始改变——变成更适合阮意欢的那种人,陆朗都乐见其成。

这样的心情让陆朗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过去。

那时候他们都还是小孩,不明白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阮意欢总是无条件地信任他、依赖他,而他也只知道怎么保护、怎么爱护这个“妹妹”。

那时候阮意欢再怎么闹腾,他和阮复都甘之如饴。

那样的感情、那样的日子才是最纯粹最美好的。

在生命最后一段日子里,他想要找回那时候的好时光。

陆朗一脸自如地跟着阮意欢进厨房,他洗菜阮意欢切菜,配合得相当默契。

罗亦晟绷着脸坐在客厅。

他干坐了许久,拿过阮意欢新买进了财经杂志翻看起来,试图缓解心里的烦躁。

徒劳无功。

罗亦晟终于还是站了起来,走到厨房门口说:“需要帮忙吗?”

阮意欢:“……”

就您这难看的脸色谁敢让你帮忙?

陆朗倒是老实不客气地问:“土豆皮会削吗?”

罗亦晟:“……换个有智商点的问题。”

陆朗直接把一小篮土豆塞到罗亦晟手里:“削吧。”

罗亦晟:“……”

看着罗亦晟憋闷地拿着刀到外面削土豆,阮意欢忍不住笑眯起眼。

难得能看到罗亦晟吃瘪,必须给陆朗点个赞!

陆朗瞧向阮意欢,一板一眼地教导:“看到没有,送上门的劳动力就该这么差遣,甭跟他客气。”

阮意欢:“……”

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