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当她们姑侄两个走进督军府后,看到秦雅芝坐在客厅沙发上,沉稳地喝着茶。

“大姐。”冯圆圆小心翼翼地弯弯腰,跟秦雅芝打招呼。如果是在以前,她根本不屑去理会秦雅芝,可是现在她不敢不恭。谁让她的两个奸情都被霸天发现了呢?她今年背运,要在这府里好好活着,以后得夹着尾巴做人。

“出院了?看你这气色,像是身体好多了。”秦雅芝淡漠地看了一眼冯圆圆。她不是菩萨,所以没有办法对冯圆圆产生好感。就算对方已经落魄到像只过街人人喊打的老鼠,她也没办法虚伪地去对冯圆圆表示好感。

“已无大碍。多谢大姐关心。”冯圆圆低垂着美艳的眸子,客气地回答。

“既然病好了就安分做人,我们督军府丢不起人。”秦雅芝冷冷地教训着冯圆圆。冯圆圆流产这个孩子怀孕的时间应该尚在受宠时,她真不明白当时享受着霸天独宠的冯圆圆为什么还会出轨,难道是霸天不能满足她?可是身为霸天的妻子,她对丈夫的能力很有信心。怕是冯圆圆本身不安分?

秦雅芝的话一出口,冯圆圆跟冯熙熙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尤其是冯圆圆。她想撕破秦雅芝那张优雅的脸,可是她现在的处境不能这么做。她不想死得太快。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大姐教训得即是,圆圆自知有错,也不乞求大姐原谅。”

冯熙熙看到姑姑回答得得体,便松了一口气。看来姑姑这两个月在精神病院虽然吃了不少苦,却也有点效果。

“我原不原谅你有甚用?端的还是看霸天。你,好自为之。”秦雅芝一边摆弄着茶杯,轻吹着杯中的茶叶,一边淡漠地说道,语气很轻,可是句句都有分量。

“圆圆知道。”冯圆圆弯弯膝盖,谨慎地应承着。

当初她得宠的时候,哪用得着看秦雅芝脸色?她真是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想起让自己失宠的那个孩子,她的精神就又开始混乱。她一把抓住冯熙熙的手,对她命令道:“熙熙,我有些不舒服,扶我回房。”

冯熙熙赶紧半拖半扶地带冯圆圆上楼。

一进自己的房间,冯圆圆就冲到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瓶瓶罐罐开始摔。

“姑姑?”冯熙熙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一转眼姑姑的情绪又开始激动了?难不成她并没有好利索?

“顾宸宇,叫你毁了我!”冯圆圆朝着镜子大吼。如果不是顾宸宇拆穿孩子非霸天亲生,她不会这么落魄。她的不幸全是顾宸宇毁的!

“姑姑,你冷静一下。”冯熙熙举起双手,耐心地安抚她,“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熙熙在,你的仇一定能报。”

“报仇!我要报仇!”冯圆圆仰头大笑。

……

春棠擦着桌子,被楼上怪异的笑声吓了一跳,她对正在喝茶的秦雅芝说道:“夫人,楼上这是什么动静?”

“无非是冯家那一对姑侄在折腾什么。无需管它。”秦雅芝优雅地浅笑。

冯圆圆虽然可怜,却不值得同情。她刚才上楼前的眼神非常怪异,有些神经质。她还纳闷儿这精神病竟然突然好治。原本,好的只是表相。

一个神经病能折腾出什么?

随她!

她越折腾越不得霸天喜爱,便会越神经质。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问题。

“这冯圆圆回来,可千万别搞出什么事来。这府里已经够乱了。”春棠继续擦着茶几,不自禁低语。

“妈,我听小红说二姨娘出院了?”墨菡从后门进来,匆忙地跑到秦雅芝面前。她刚才一听小红说冯圆圆回来了,就吓了一跳。那个女人会安分地待着吗?她孩子没了,又被宸宇拆穿出轨的事,怕正恨着这府里所有人,甚至会迁怒于自己。这样的冯圆圆是危险的。“她没怎样着您吧?”

“山欲静而风不止。孩子,别怕。没有男人会喜欢歇斯底里的女人。你只要保护好自己,旁的,任她折腾。”秦雅芝极富哲理地说道。

“看来咱们得练就兵来将挡,水来土屯的本事。”墨菡听懂婆婆的话,便笑着坐到她身旁。

“是!”秦雅芝依然笑得优雅。

……

顾宸宇刚带着队伍冲上209号高地,就发觉不对劲。飞机引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立刻下令隐蔽。这时两架飞机从他头上飞过,数枚炸弹投了下来。

“捂住耳朵,蹲下!”顾宸宇在炸弹声响起前,大声命令着。他蹲在树丛中,一边捂着耳朵,等炸弹声肆虐过后,他抬起头看着渐渐远去的飞机。那飞机机身上竟然印着“XJA”这三个字符,这是邢军的代表。他的心头立刻涌起一份怀疑。就在这时,那战机竟然折回来,又是一阵狂轰滥炸。致高点处那面邢军的旗帜被炸得面目全非。

“宇少,我们的飞机怎么会炸自己人?”李副官在在弥漫着硫磺味道的硝烟中中弯着腰跑到顾宸宇身后,纳闷儿地问道。

“我也在奇怪。”顾宸宇用力撕下一声衬衫的下摆,一边缠着受伤的手掌,一边皱起眉。

“难道邢军中有叛徒?”李副官说出心中的疑惑。他们这次行动昨天就已经定下,一个防守并不怎么严官的高地没必要启用战机。所以,这战机的出现很不正常。

“是有人想除掉我。”顾宸宇沉着脸说道。有一枚炸弹就在离他几米远处落下,他身上好几处流弹划出的小伤,幸好他反应及时,晚躲一会儿,怕就已经粉身碎骨了。

“我去调查是谁下的令。”李副官转身要走,被顾宸宇一把拽住。

“祈安,暂时不要打草惊蛇。我要调后面的大鱼。”顾宸宇冷酷地说道。脸上虽然有几处划伤,却一点儿不影响他的英俊。那拧起的浓眉显示出他的冷毅果决。

“好。宇少,我叫卫生员给您重新包扎一下手上的伤。”李副官看着顾宸宇手掌上的衬衣布,关心地说道。

“只是小伤。”顾宸宇拒绝了李副官的提议。他站起身,想要去查看一下士兵们的伤亡情况,结果腿部传来一阵巨痛,让他才站起身就又摔倒。

李副官赶紧上前扶住他:“宇少!”

顾宸宇坐到草地上,察看着腿上的伤。大腿内侧有一片血污,他用匕首划开裤腿,看到有一片弹片正嵌在肉里。

“军医!”李副官见状,立刻失望冷静,慌乱地大喊。宇少的伤已经不是卫生员能解决得了的小伤。

“宇少!我该死!我竟然没保护好你!”陈和自责地抽自己一巴掌。

李副官赶紧拉住他的手:“抱宇少去那里的掩体,里面应该会有床。”

一名军医背着医药箱赶过来,跟在他们后面进入一旁被绿色的网子与树枝遮盖的一个掩体里,里面除了一张指挥桌外,还有一张简陋的行军床。陈和把顾宸宇放到床上后,军医立刻上前,帮忙顾宸宇处理伤口。

当弹片被取出来后,顾宸宇抿紧了薄唇。虽然打了麻醉针,在弹片取出来时,仍然有些痛。

“大夫,宇少的伤严不严重?”李副官与陈和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

“幸好没伤到动脉,我给宇少撒点咱邢军的特效药,休养一个星期应该就会好。”军医告诉李副官。

顾宸宇看着军医手中小小的药瓶,不禁又思念起墨菡。她不经意的一个药方竟然成为邢军的一个秘密武器。伤员们只要洒上它,伤口就恢复很快。不出一个星期就能愈合。

他看着自己的伤口被一层层纱布包裹,突然心生一计。他招呼李副官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耳语。

“好的,属下这就安排。”李副官匆匆跑出去。

顾宸宇看着军医,用不容人抗拒的语气说道:“如果有人问起,你就说没有见过我。”

“啊?”军医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不明白?”顾宸宇挑了一下浓眉,眼里有明显的不悦。

“改正明白!我没给宇少治过伤,也没见到宇少。”军医诚惶诚恐地低着头,回答。

顾宸宇朝对方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军医怕惹顾宸宇不高兴,赶紧提着医药箱跑出去。

陈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尚在混沌之中。宇少为什么不让军医说出他的伤势?

过了没多久,李副官拿着一套普通士兵的军装进来,为陈和解了心中的疑惑。

顾宸宇接过军装,便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当他换上普通士兵的衣服后,李副官帮他戴上一副比瓶底还厚的黑框眼睛,并给他的嘴唇上贴了片胡子:“这是我则刚从侦察兵那里找来的宝贝,好了,宇少,这回应该没人能认出您来。”

“给其它三个指挥官发电报,就说我部遭遇炸弹袭击,宇少失踪,只找到一只残臂。”顾宸宇将手腕上摘下他戴了多年的百达翡丽的手表,递给陈和,“去找一条断臂。”

“为什么要装死?”陈和不解地挠着后脑。

李副官淡漠地挑了陈和一眼:“有人要杀宇少。”

“你是说刚才的轰炸?”陈和震惊地瞪大眼睛。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人里会有人要杀宇少。邢军内部竟然会奸细。

“你明白就好。赶紧去办事!”李副官拿脚跩了一下还愣在原地的陈和。

陈和拿着那块手表,傻傻地点了点头。

宇少这是要装死?

“如果少夫人听说宇少阵亡的消息,不知会多痛苦。”陈和叹了口气,虽然他知道宇少要装死有他的原因,可是他还真的替少夫人难过。

……

“宇少阵亡了?哈哈!等着!我会让顾家断子绝孙,到时候,群龙无首的邢军就是我的囊中物!”一处临时指挥所里,刚接到电话的男人阴冷地笑了笑,

……

邢军各级将领都聚集到一起,表情异常沉重。

李副官垂下双眼,状似异常悲痛:“都怪我,我听到炸弹声跑过去时,就只看到空中飞着一截……一截……断臂……”

“李副官,你也别太自责。生死由命。”沈伯均拍着李副官的肩膀,声音有几分哽咽。

“我对不住督军!”李副官咬住嘴唇,脸上满是悔恨与痛苦的表情,“我要以死谢罪!”

他拨出枪,就要往太阳穴上搁,这时陈和及时冲过来,利落地卸下他手中的枪,将他按在墙上:“李副官,你死也也不能让宇少复活!你得给我活着!活着才能替宇少报仇!”

“陈和!我要把孙棣的人头割下来当球踢!”李副官抱紧陈和,咬牙切齿地说道。

赵怀明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带着几分喜悦的表情说道:“祈安,你这样想就对了。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替宇少报仇!”

“我想不通,宇少怎么就这么去了。”陈翰生一片茫然的表情,像是仍不能接受宇少阵亡的事实。“棣军的战机怎么会轰炸他们自己的阵地?”

“也许棣军已经知道宇少攻上209高地,所以想炸掉它。”赵怀明精明地分析着。“会不会是209高地上有非常重要的军事机密,不留。给我们?”

“一个破山头能有什么秘密?又不可能藏着金山银山。”陈翰生驳斥着赵怀明的分析

沈伯均不耐烦地吼着他俩:“你们俩能不能安静点?宇少人都没了,你们还讨论那劳什子的金山银山做甚?”

“是啊!宇少没了,这下子邢军郡龙无首,后面的仗可要怎么打?”陈翰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兄不说我还真想不起来这事儿。伯均,你说该怎么办?”赵怀明彷徨地看着沈伯均。

沈伯均思考了一下:“宇少这一走,我们三人势必要选出一个做指挥官。”

赵怀明听到沈伯均的话,立刻提议:“伯均是我们三个人里把《孙子兵法》研究得最透彻的人,翰生,你说让伯均做指挥官如何?”

“我哪是将才的料?怀明兄过誉了。”沈伯均立刻推辞。“还是你们俩二选一吧。”

没有不想当将军的兵,可是他知道自己的短处,他虽然熟读兵法,却不懂得融会贯通之术,这主帅之职他可不敢当。

“战事当前咱们没有时间耽搁,今儿必须把主帅选出来。要不,咱们仨儿不记名投票,谁得的票最多就让谁来当主帅。”赵怀明最后提议。

“这主意好!陈和,拿纸过来!”李副官赞许地笑道。看来,狐狸的尾巴总是藏不住,要现形了。

不远处,有一个戴着厚眼镜的士兵正用一双睿智的黑眸观察着三个人。

陈翰生没有犹豫,马上写上自己心中的人选。

沈伯均犹豫了一下,才低头在纸上写上一个名字,然后将白纸团成团,放到桌上。

赵怀明最后一个写完。他也学着前两个人的样子,将白纸团成一团,放到桌上。

李副官咳了一声,说道:“我来唱票。”

三个男人没有反驳,安分地等着结果。

“赵军人两票,陈军长一票,沈师长零票。”统计完后,李副官淡笑着回答。“赵军长,恭喜你!”

听到李副官的话,陈翰生有些不甘心,目光不悦地瞪向赵怀明。沈伯均反而笑得坦然。

“怎么会是我?”赵怀明诧异地看着另外两个人,“你们怎么都选我?我也不是帅才。翰生,这个主帅的角儿还是你来当吧。我断断干不了这个。”

“赵兄,咱们兄弟之间不需要来虚的。既然你喜欢,这主帅的位子就让你一直做下去又有何妨?”陈翰生用复杂的目光看着赵怀明。

“怎么可能做一生?翰生,你该知道这主帅的位子只是暂时。宇少虽然去了,可是咱们还有督军。”赵怀明坦然地说道,“督军永远是咱们的头儿。”

“还是赵兄会说话。”陈翰生拱拱手,“我军里还有些事,先走一步。告辞!”

“山路崎岖,翰生,你要小心点。”沈伯均关心地叮嘱着离去的陈翰生。

“你若没事也早点回去。”陈翰生回过身,看了一眼赵怀明后,劝道。

……

陈和坐在顾宸宇对面,好奇地问道:“宇少,你认为是谁要害你?”

“你觉得呢?”顾宸宇一边喝着茶,一边悠闲地问道。今天那三个人的戏他全看在眼里,已经猜出个大概。

陈和挠了挠后脑,嘿嘿道:“我倒是有个答案,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副官被他勾起好奇心,也拉把椅子坐过来:“你的答案是谁?”

“我觉得很有可能是沈伯均。上次就是他要变节,害我们差一点兵败清江河口。”陈和说出心中的怀疑后,得到顾宸宇飘过来的一只白眼,还得到了李副官的一只拳头。

“笨!沈伯均是最没有嫌疑的人。”李副官沉着地瞥了陈和,嘴角泛起笑意。陈和这人,肠子是直的。

“答应只有一个。”李副官淡定地笑了笑:“那就是……赵怀明。”

“你怎么猜是他?”陈和不明所以地追问。

“原因很简单。那个投票活动出卖了他。原本陈翰生写的是自己的名字,赵怀明也一样,也是写的自己的名字。如此一来,沈伯均那一票就变得至关重要。赵怀明事先与沈伯均谈话的目的,便是为了让沈伯均相信他才是主帅的不二人选。”李副官得意地笑道。

“原来是这样。”陈和恍然大悟。

……

“宸宇牺牲了?不!不可能!”当顾宸宇阵亡的消息传到督军府的时候,墨菡神经质地大吼、摇头。

秦雅芝用手帕捂着嘴,难过地直掉泪:“墨菡,宸宇真的去了。你接受现实吧。”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墨菡一把撕掉放在自己面前的照片,那是一只血迹斑斑的胳膊,唯一能标识它身份的,就是那块百达翡丽男表。她认得那块表,可是她不愿意接受宸宇就这么离开她的消失,痛苦地摇着头。

“你撕了照片也没用。宸宇已经死了。”冯圆圆嘲讽地看着墨菡,“接受现实吧。你,已经变成寡妇了!”

“我不接受!”墨菡疯狂地摇着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看不到他的尸体,我绝不相信他死了!”

宸宇不会这么残忍地弃她而去!

他不舍得!

她的宸宇一样还活着!

他才离开她短短三个月,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他答应过要陪她走过一生一世,他不能食言!

两行透明的水珠肆意地在她脸上奔淌,迷蒙了她的视线。

如果他死了,她也没有办法独活。

悲痛欲绝的她,眼前一白,便昏死过去。

“墨菡姐姐!”雨嘉大喊着抱住她瘫软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