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迹

墨菡将纱布粘好后,抹了一下额头上的薄汗,不放心地叮嘱顾宸宇:“以后可不准再冲动地到处乱跑。要是伤口再裂开,我可不给你缝了。”

“好。”顾宸宇为了让墨菡放心,便一口答应她的要求。

墨菡收拾起医药箱后,起身把它放到柜子上。

这时候,陈和捧着几个新煮出来的鸡蛋跑进来:“宇少,按您的吩咐,煮鸡蛋,熟的。”

顾宸宇接过陈和手中的四个鸡蛋,将其中三个放桌上,然后开始剥手里那一个。

“饿了?”墨菡坐到顾宸宇身边,笑着问道。

顾宸宇将鸡蛋剥好后,淡笑着靠近她,然后将手上的验收放到她被打肿的半边脸上:“据说这样可以消肿。”

“你真行啊。这都懂。”墨菡眨着两只美眸,感动地说道。

她没想到他还记着她被打肿的脸。相对于他的伤口撕裂,她这只是小伤,她自己都要忘记了,他却还记在心里。这说明他比她还在乎自己。

“还疼不疼?”顾宸宇关心地问道。父亲下手太狠,墨菡的半边脸红肿着,他看了都心疼。他不禁责备起父亲。

“不疼。”墨菡坚强地笑道。

“不疼?”顾宸宇不相信地挑眉。这么肿的脸,不疼才有怪。他一边轻轻用鸡蛋在墨菡脸上按摩,一边观察着她的脸颊:“肿得很厉害,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淤青。”

“淤青?不会吧?”墨菡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当她的食指一碰到脸颊时,一阵刺痛就立刻从指尖碰触的地方开始,直传到脑部神经。原来真的疼,只是她没看到而已。希望明天不会淤青。

“兴许……会。”顾宸宇抬起墨菡的脸颊,认真看了看。“墨菡,你会怪爸吗?”

墨菡摇摇头:“不会。只是不赞同爸的观点。”

“我怕爸早晚会毁在他的野心上。”顾宸宇无奈地叹了口气。

一个军人不能没有野心,不管是什么战争,都该有必须取胜的心。可是一个没有野心的军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将领。

“你找机会再好好劝劝他吧。”墨菡微昂着脸,享受着顾宸宇温柔地照顾。她原本肿胀的脸,在鸡蛋的熨帖下,感觉有些凉爽。

“他比我还固执。”顾宸宇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

墨菡非常清楚这一点,所以便也不再出声。

公公与宸宇一样,都是非常自我的男人,甚至有些沙文主义,他肯定不会轻易听人劝。

……

冯熙熙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一边偷偷观察后院那只德国牧羊犬,一边问着身后的男人:“找到那孩子了?”

守卫打扮的男人弯弯腰,嘿嘿了几声:“冯小姐,我快要把邢郡翻个底儿掉,也没找到那个男孩儿。说不定他找不到他姑姑,已经回滁州了。”

冯熙熙倏地转身,不悦地眯起艳丽的美眸:“我看你是诚心。昨儿你跟我说楚一飞咬伤你的手跑了,你一个督军府的守卫,竟然会被个小孩子给咬伤手腕。是我的智商不够高,还是你的戒心太低?”

“冯小姐别生气。怪我,都怪我。”守卫赶紧解释,这个冯熙熙跟她姑一样,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他决不会告诉她真相,如果她知道楚一飞是他诚心放走的,不得扒他皮、抽他筋、喝他血?他想想就觉得可怕。“我以为那么小一孩子,吓都要吓死,哪里想到他那么多心机,所以打一开始就没防备。那一口咬得我……哎哟……皮都快掉下来了。”

守卫的话虽然说不是很中听,却也勉强过了冯熙熙这一关。

“你可别想骗我。”冯熙熙阴狠地哼了一声。

她本以为守卫不把楚一飞掐死,也会让他脱一层皮。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守卫带伤回来,而那可恶的楚一飞竟然咬伤守卫,逃之夭夭。

没整治死楚墨菡的侄子,她真有些不甘心。

“我怎么敢骗冯小姐?等您当上督军府的姨太太,我还要指望着您多加关照。”守卫非常擅于察言观色,所以知道这时候,他要做的不只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还要向冯熙熙表明心迹。

“算你识实务!”冯熙熙高傲地昂起头,如一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母鸡。

“冯小姐还有什么事吗?”守卫观察着冯熙熙的表情,恭敬地问道。

如果宇少躲不过红颜之劫,这冯熙熙肯定能成为姨太太,因为她够美,也够有心机。

“没你的事了。下去吧。”冯熙熙烦躁地朝守卫挥挥手,示意他退出去。抓不到楚一飞,她决不可能打击得了楚墨菡。她现在最想看到的画面就是楚墨菡失态地大哭。

“谢谢冯小姐。”那守卫像得了特赦一样,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出去。

冯圆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守卫出去。她有些诧异地挑了下眉,在守卫离开后,她便不解地问道:“熙熙,你跟这人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冯熙熙迎上来,挽住冯圆圆的胳膊,撒娇地说道,“只是问一些事。”

“该问的都问完了?”冯圆圆挑了挑眉,问道。

“问完了。姑姑,怎么了?”冯熙熙讨好地笑问。

“既然问完了,你就给我安分点。霸天不在,你可别让春棠那诡计多端的丫头抓到什么把柄。”冯圆圆叮嘱着侄女。

这些天,似乎府里佣人都知道她失宠的事,原本对她恭恭敬敬的佣人们,全都换了个嘴脸。一点儿也不把她这个二姨太放在心上,不管她说什么都没人听,那些该死的佣人竟然集体倒戈到秦雅芝的阵营里去。

人心不古啊!

想当初她得宠时,有谁敢去讨好秦雅芝?不全都围在她身旁问寒问暖?

如果不改变他们姑侄在督军府的地位,以后真的就没法混了。

“姑姑放心,熙熙自有分寸。”冯熙熙骄傲地回答。

“陪我去看戏。”冯圆圆站起身,披好白色的狐狸皮披肩,就对侄女命令道。她这几天心情烦躁,总是找不到办法缓解。为了不让自己烦死,她便提议去看戏。

“好。”冯熙熙虽然不太情愿,却还是跟着冯圆圆离开督军府。

当她们坐在汽车里,朝戏院走的时候,冯熙熙对正在开车的冯圆圆说道:“姑姑,那个秦雅芝是不是你现在的心头大患?”

“是又怎样?”冯圆圆不悦地问道。秦雅芝的确是她心头大患,可是人家是正室,她一个当妾的,还能怎样?

“你要是特别恨她,咱们可以把她做掉。我保证能不留一点痕迹。”冯熙熙恶毒地冷笑。

她这个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凡是对她态度恶劣的人,她决不会给对方好脸色看。

“你又想下毒?这种事不要再做!”冯圆圆立刻冷下脸,不悦地瞪侄女一眼。上次下毒事件,她被冯熙熙拉下水,搞得苦不堪言,还牺牲掉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佣。她害怕霸天知道真相把她休掉,那样的话,她这十几年的青春就都白白浪费掉了。

从当年巧遇顾霸天,取悦他,嫁给他……这一步步,每一步她都算计好,用尽心机。她可不想短期内再生是非。

“要弄死一个人的办法很多,不一定非要下毒。姑姑如果真恨不得想要杀了秦雅芝,我有的是办法。”冯熙熙冷笑着说道。

要害一个人还不容易?

姑姑有些小巧她了。

“霸天回来之前,尽量不要招惹是非。秦雅芝,就让她先活着。”冯圆圆说道。

“姑姑还是不够狠。如果我是你,就在姑父回来之前把秦雅芝弄死。这样,姑父回来就只能宠您了。”冯熙熙阴狠地眯起美眸。

冯圆圆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冯熙熙,看了很长时间。

这是她亲爱的侄女?

“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冯圆圆苦涩地笑了笑。

熙熙,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有一天,熙熙得了势,会不会把她这个当姑姑的一脚踢开?

很有可能。

……

秦雅芝给玉质的香炉里添完檀香,就坐回贵妃椅里,继续看她的书。

宸宇受伤后,她便日日失眠,担心得整夜整夜合不上眼睛,所以这几日便少不了这安神的熏香。

她是不是老了?

秦雅芝揉了揉眉头。

“夫人,我刚接到李副官打来的电话,说宇少的伤好了大半,已经能下地了。”春棠跑进秦雅芝的卧室,赶紧把这条新消息禀告给对方知道。

“真的?”秦雅芝激动地从贵妃椅上跳起来,“春棠,李副官还说什么了?”

“他说,宇少跟督军因为战术上的事闹了点别扭。父子俩正冷战着。”春棠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两个人一向如此。”秦雅芝非常了解自己的儿子,所以倒并没有太担心,“他们都需要时间冷静。”

“哦。”春棠不太了解地眨了下眼睛,“春棠不太懂。只要督军跟宇少平平安安,春棠就高兴。”

“春棠,帮我拿披肩过来,我下楼去祷告祷告。”秦雅芝放下手中的书,对春棠吩咐道。

春棠听话地从衣柜里取来一条披肩,递给秦雅芝:“夫人,您多帮宇少祈祷祈祷,祝他早日恢复。”

“我会。”秦雅芝优雅地笑着,走出自己的房间。

她好像已经四五天没出过自己的房间了,所以佣人们一看到她,就都惊讶地当场愣在原地。

秦雅芝优雅地扶着雕花的楼梯走下楼,不时朝佣人们客气地伸伸头。

也许,她不该把自己关在房里,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然这个家倒变成冯圆圆姑侄的领地了。

她打开佛堂的门,走进去,便将门合上。

在上香的时候,她在心里不断给丈夫跟儿子祈祷,希望他们能平安地回到邢郡。

这种事,以前她就常常做。每次霸天出征,她都会跪在香炉前,乞求老天爷保护他。

现在,她要祈祷的不只是丈夫,还多了一个宸宇。

在给丈夫儿子祈祷完后,她才走出佛堂。

这时,冯圆圆姑侄正好看完戏回来。

冯圆圆一看到她,就一脸讥诮地假笑:“哟,大姐什么时候出屋啦?我还以为你要把自己关到霸天回来呢。”

“我什么时候出屋需要与你汇报?”秦雅芝淡漠地问道。

“大姐说笑。我哪有资格管大姐?我只是担心您,总闷在房里,可千万别闷坏了。有事没事出来溜溜,咱们姐妹坐一起谈谈体己话,不是挺好?”冯圆圆一脸谄媚地说道。

“夫人,我姑姑说的对,您是该常出来溜溜。您若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看看戏也行啊。”冯熙熙似乎唯恐别人没看到她,于是笑着对秦雅芝说道。

“我对戏曲没兴趣。”秦雅芝异常淡漠。

她不只是对戏曲没兴趣,还有些反感。因为霸天当年就是遇到了名伶冯圆圆,一下子就陷入痴狂。

将近十五年的时间,她都跟寂寞为武。

所以,她恨戏曲,恨那会唱戏的人。

“那就算了。您要把自个儿关屋里,谁也管不着不是?”冯熙熙语带嘲讽地说道。

这秦雅芝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一片好心提个建议,秦雅芝竟然那么无情地驳了她,连点面子都不给。

这老女人,真该死。

如果不是姑姑心慈手软,她一定会找人把这老女人做掉。

春棠见夫人被冯熙熙呛声,就不满地上前帮忙:“冯小姐,你怎么跟我们夫人说话?你的礼貌呢?”

“我怎么了?死丫头,你问我礼貌,我倒要问问你的礼貌哪儿去了?我虽然不是这里的女主人,可到底是二太太的侄女,是这个家的表亲,顾霸天是我亲姑父,可你呢?你不过是这个家的一只狗!你竟然拿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冯熙熙恼火地扬起手,对着春棠就是一巴掌。

这个家,早晚是她们姑侄的天下,春棠这个死丫头,她早晚会收拾。

“你打我?”春棠捂着被打疼的脸,气得很。她的确只是一个佣人,可是夫人待她如姐妹。她在这个家没十五年也有十年,冯熙熙这个贱丫头,竟然动手打她。真是跟她姑姑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雅芝见春棠要上前教训冯熙熙,便立刻出声:“春棠,有些人的话你左耳冒右耳出便是。跟我上楼。”

“是。”春棠只好退后一步,恭敬地跟在秦雅芝身后,与她一起上楼。她一边走一边对秦雅芝说道:“太太,您也对纵容冯熙熙那个臭丫头了。她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冯圆圆那个小妾的侄女吗?她有什么资格对您颐指气使?”

“春棠,你要改改自己冲动真爽的脾气。冯熙熙多说一句我也不会少块肉,让她去说。我依然故我。”秦雅芝围紧披肩,笑得淡漠而清雅。她不会与一个没有教养的丫头置气,若真那样,便掉了自己的身价。

其实,她越是无所谓,那冯圆圆姑侄反而越不知所措。她们想激怒她,她才不会顺她们的心。

“太太肚量真大。”春棠佩服地看着秦雅芝。

“不要理会那一对跳梁小丑。”秦雅芝在走到楼梯口后,轻蔑地低下头,看了一眼楼下那对姑侄,便冷傲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若与这种女人一般见识,她才是笨蛋。

“姑姑,你看你看,春棠这死丫头都想骑咱们头上拉屎。”冯熙熙气愤地指着楼梯上的春棠,不悦地抗议。

“小不忍则乱大谋。忍!”冯圆圆命令侄女。

她也对春棠很有意见,可是没办法,谁让春棠是秦雅芝的心腹?在这个家里,春棠的话有几分分量,现在秦雅芝得宠后,春棠的话甚至比她的话都管用。

所以,她们姑侄现在要做的是忍。然后寻找时机,把所有敌人一个个打败。